翌日一早,因皇上特特嘱咐我不准早起,遂布楚来时我虽早已醒来却并未起身,仍躺于寝榻之上。
“如今有了身孕果然不一样了,都这个时辰了竟还赖在榻上。”布楚一走入寝殿便与我说笑道。
“皇上不准我早起,倒是让姐姐见笑了,姐姐的消息也太过灵通了些。”我掩口而笑。
“你我住的这样近,你这处有何事我又岂会不知,遑论是这样大的喜事呢。昨儿瞧皇上那番失魂落魄样子心里担忧,不知皇上因何那般模样,更怕皇上迁怒于你。昨日里皇上虽让我回去,可我总是不得安心,就一直在你殿外候着,太医方从你宫里出来我便知道了,只是碍于皇上在内,我不便叨扰,便就没有入内贺喜你。”布楚温和笑道。
“姐姐厚爱,妹妹感激涕零。”我坐起了身子回道,如今布楚既已入内殿,我一直躺着也是失仪,且布楚事事为我着想,此番心意我铭感于心。
“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昨日一得了信儿,我便回宫连夜给你画了副观音画像,世人皆道观音送子,我只期这画像能感受到我的虔诚,保佑你们母子平安。”布楚着侍女古香拿出了一个匣子,我打开来看那画像之上的观音菩萨眉眼传笑,栩栩如生。
“姐姐的心意彧儿明白,只是以你我姐妹的交情,哪里用得着连夜为妹妹画,姐姐今日又起的这样早,一会还要去给皇后请安,让我如何安心?”我拉着布楚与我一同坐在了床榻之上,纵使她以脂粉遮掩,亦能瞧出眼下乌黑,不禁心疼道。
“对了,说起此事我还想问你,你有孕一事可曾禀报过皇后?”布楚问道。
“昨日只顾着欢喜,倒是将此事给浑忘了,一会便让珈蓠与姐姐同去坤宁宫罢。”我抬首唤来了珈蓠。
“那倒不必了,你如今初初有孕,要顾忌的地方多,身边的人手本就不够用,珈蓠便不必去了,我替你回禀皇后就是了。”布楚体贴温婉说道。
“多谢姐姐。”我感激道,布楚事事皆愿为我周全,在皇宫之内能得如此姐妹实属不易。
布楚还要去坤宁宫请安,因而并不敢多耽搁,只是嘱托我好生休养便走了。如今每日里去请安的嫔妃越来越少,除了端贵人与仪贵人外,只剩下布楚和婉贵人,自我承宠以来皇上便少去婉贵人处了,可想而知布楚每日里在坤宁宫内定是要成为众矢之的的,可布楚却从未抱怨过。
从前不知自己身怀有孕,只以为近来容易乏累是因为忧思所致,如今知晓了自己有孕,反而更加怠惰,直磨蹭到早膳时分才简单梳洗,起身用膳,却不想方坐于膳桌之前,皇上竟就来了。
“皇上今日怎的来得这样早?”我抬首看见皇上,连忙起身惊愕道。
“心里惦念着你,连上朝都没了心思,草草了事便赶过来看你。”皇上风尘仆仆的走至我对面坐下,“坐,如今你有了身孕,以后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明白。可臣妾不过一介后宫妇人,岂敢令皇上不思朝政,皇上这样做实在让臣妾愧不敢当。”我连忙说道,前几日里我按照皇上的意思再不曾理会过皇后,太后娘娘当是已经知晓了,只是未曾过问罢了,若是如今我不过初有身孕便让皇上没了心思理政,只怕太后娘娘再也容不下我。
“不过都是些请安的小事,平日里朕倒是能耐着心思听他们啰嗦,可今日却无论如何都听不下去了。”皇上笑道,“正巧朕也尚未用膳,便在你这里一起用了罢。”
“是,”我应了声,可心内终究难安,“可臣妾要怀胎十月,若是往后皇上都如今日这般敷衍,只怕朝臣们都要谏言说臣妾魅惑君上,引得皇上不思朝政,臣妾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朕晓得轻重,怎会真的将朝政置之不理?爱妃多心了。”皇上笑着打断了我,“用膳吧。”
用过了早膳,辛牧带着人竟然将皇上的奏折都搬入了我后殿之中的暖阁内,直瞧得我目瞪口呆,皇上立于我身侧,将我揽入怀中,“朕实在惦记着你,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安心些,便就在你这里处理朝政罢。”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将朝政搬入后宫里处置只怕是不妥罢。”半晌我才磕磕绊绊的说出了这一句完整的话来,纵使我从前便知皇上待我与旁人不同,却也万万没想到有一日皇上当真搬到景仁宫来。
“你年纪不大,小脑袋瓜里怎么净是这些礼仪教条,从前皇额娘垂帘理政之时不也都是在后宫之中么?朕不过是占你一个暖阁,你不进来打扰朕,又何来干政之说?怕不是你这般小气,舍不得那小小暖阁罢。”皇上轻轻敲了敲我的头含笑揶揄道。
“臣妾哪里是舍不得暖阁,分明是舍不得皇上受苦,臣妾那暖阁如何能与乾清宫相比,臣妾是怕委屈了皇上。”既知皇上心意已决,我便也就不再多言,能与皇上朝夕相对,如此花成蜜就我自然求之不得,连忙娇嗔道。
“乾清宫虽好,却不能时时守着你,朕如何能安心?若是朕不得心安,哪里还有心思处理政事,只怕那才是真正让朕不理朝政了。”皇上用指腹轻轻划过我的双颊,温柔说道,“你去小憩一会,待你醒了朕陪你去浮碧亭看荷花。”
我心内柔情蜜意,轻轻颔首便温顺的回了内殿,昨日魏庭道我近来忧思,我不过随口胡扯是因桃花落尽,却不想皇上这样放在心上,如此体贴入微的如意郎君只怕世间再难得了,我又怎会不欢喜?
回到殿中,我只翻了会乐谱,便觉眼睛酸涩疲惫,只得躺在榻上休息,却不想昏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我只觉身旁仿佛有人在争论,着实吵人安眠,遂睁开了眼睛望去,原是白绣正在低声与人争论着什么,却因那人背对着我也瞧不清是谁,只是看着白绣的神色似是不大痛快。
“白绣,可有何事?”我方才醒来,声音之中仍带着慵懒之意。
白绣见我醒了,忙走近两步福身回道,“启禀主子,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蕴兮来了,奴婢与她道不能扰了主子安睡,可蕴兮却道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