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还是那一轮月,人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她。她靠在师父身旁,不由得想起许多陈年旧事……
“师父,你还记得那时候吗……”
那时她才不到十岁吧……
天际流出一抹墨色,暗示着夜色正在悄无声息地渗入这片夕阳。
火烧云慢慢熄灭,天际的紫橙中渐渐渗人一抹墨色,厨房里升起一股水汽。师父正在里面忙活他们师徒二人的晚饭。
白苏弟子大选后的第一年要回到人间先历练三个月,考验他们的生存能力,在此期间不能使用法术伤害生灵或为自己谋捷径,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仙尊们不会让他们回家,也不会给他们银两。他们会分别去到不同的国度,不同的郊野,有些可能在繁华的都城内,有些就像她一样,落在这荒郊野岭。
她或许是最倒霉的一个,落在郊野就算了,还在几度是边疆的郊野……
在自己国家的边境,却不能去见大哥,还在荒野……
还好有师父在。
她回头看那个在厨房忙碌的白色身影。
按理说其实师父不能插手弟子历练之事,白苏也从来没有师父带弟子历练的先例。但不知为何,几乎是在她到这儿的瞬间,师父便出现在她面前。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一袭白衣站在那儿,已胜过万千美景。
他带她穿过沼泽,翻过山林,教她打猎,教她捕鱼。
一个受人敬仰、如此高高在上的仙尊,如今为她在厨房忙碌他们师徒二人的晚餐。有少年曾言,女子最令人心动之处,莫过于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君做汤羹。师父于她而言是神一般的存在,这样为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她又如何消受得起呢?
“师父歇着吧,我可以的。”她拿过师父手中的木勺,准备接过他的活。
洛之南夺回木勺,“想帮忙的话,把碗筷摆好就是了。”继续忙活着锅里的鸡,升起一阵阵水蒸气,鸡汤的鲜美引得凤枳歆肚子不住地咕咕叫。
洛之南也听到她肚子叫的声音,忙里偷闲瞥了她一眼,“菜快好了,去把饭盛了。”
“好!”凤枳歆拿了碗筷出去,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还在锅里的鸡,才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真是个小孩子。洛之南被她逗笑了。这样心性的徒弟,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下山历练呢?估计有点儿好吃的就能把她给拐了……
凤枳歆想到那时,轻笑出声。那时候无忧无虑的,真是自在逍遥……
洛之南见她如此,知她离家多年难得回来一次,如今又要走,自是千般不舍百般不愿。换成别人,或许就让她留下了。可她又如何能与别人相比较?
她不仅是他唯一入室弟子,还是日后掌门人选的首选,更是他心尖儿上的人啊……
次日清早,凤枳歆穿戴齐整,先去回了祖母,又回了父母,再回了族中人,午饭时与顾黛等人一起又喝了一回酒,方起身离开帝都。凤天成要凤枳歆带上只夏一起走,凤枳歆心中会意,便也无话。
临行前,皇甫江画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回到白苏,好好照顾自己,天气也要凉了,要记得多加一件衣裳。”
凤枳歆哽咽道:“知道了娘,你们也要多保重。记得给我多来家书。”
皇甫江画应着,凤天成安慰道:“没事儿,有只夏在她身边呢。”
凤珩只在一旁不语。顾黛眼圈红红,走上前去牵了牵凤枳歆的手,道:“你可要好好的,过俩月我们就去看你了。”
“好,我等着你们。”凤枳歆笑着应道,轻抚了抚顾黛的手。一干人目送着他们走了很久方散了。
好不容易能带她一起回去,洛之南归心似箭,商议着御剑飞行,当晚就能到白苏。只夏便随凤枳歆的剑。凤枳歆看她泰然自若地上剑,还有闲情俯瞰帝都风景,好像早已对御剑飞行见怪不怪,不禁蹙眉。她到底什么来历?看来回到白苏得好好跟她聊一聊。
皇甫楉桦姐妹俩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府了,顾家俩姐妹在凤家吃了晚饭方回。
马车上,顾黛突然问道:“你说……皇甫玖这会子做什么呢?”
顾倾不解,“姐姐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顾黛笑道:“只是想着,枳歆这一走,他怕是丢了魂儿。”
还真给顾黛说对了,此刻皇甫玖正在书房郁郁寡欢,连皇甫里上下闹腾拉着他出去玩都不搭理。皇甫楉桦姐妹俩回到府上,看皇甫里在那儿自己斟茶叹气。皇甫楉槿笑道:“二哥,怎么在这儿自己喝茶?大哥呢?”
“别提了,”皇甫里苦笑道,“魂魄跟着枳歆走了,留了个空壳子在书房。”
她俩笑着入了座,与皇甫里喝了一会子茶,想着去闹闹林家的姐妹几个,说不定大哥能有点儿兴致。结果不成想大哥并无兴趣,只顾着临摹着一本经书。皇甫里心不在林家,只奔着顾家去了。楉桦俩姐妹便去了林家对弈品茶。
顾黛这边送走了枳歆,难免失落。正在与顾泊年对弈,却见皇甫里风风火火地来了。
“来了?”顾泊年笑道,“怎么就你一个?你大哥呢?”
“嗐!别提了!”皇甫里挥挥手坐下,“枳歆这不是回白苏了嘛,我看他,魂儿都跟着枳歆走了。”
顾黛轻笑,“回来的时候我还说呢,皇甫玖这一回怕是要缓个十几二十天的才能好呢!”又不耐烦地看向皇甫里,“你这会子来了做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皇甫里吃味道。“只怕来的不是七王爷吧。”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顾黛糊涂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皇甫里小声嘟囔道。他想起凤家家宴时七王爷看顾黛那眼神,心内不甚舒服。
顾黛想解释,可又想两人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又有什么好解释?他又凭什么跟自己要这个解释?她也不是傻子,岂会不知皇甫里的心思?可他总是这样,功夫做全了,嘴上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出口。难不成要她一个姑娘家先说么?想着也就不说话,赌气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