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歌亦心有余悸,重重地缓了口气,看向陌暖离焦急的眼神,怔忡道:“无碍。”
说完,她将眼睛转向大火,猩红的光焰倒映在眼眸里,焦急、震惊、惋惜……种种情绪错然交织,此时此刻,魏安歌像个木偶人般,只死死地盯住蹿腾的火苗。
火越烧越大,眨眼间便吞噬荒院,蔓延到了隔壁的院落。
四周响起嘈杂的呐喊声。
“着火了……救火啊……”
“快去……去报告主子!”
……
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瞬间的功夫,一群人拎着水桶,纷纷将院落围拢,却又无人敢靠近,嘶喊声、抱怨声不绝于耳。
“走。”
陌暖离一把拉起她的手臂,旋风般腾身,几个飞步跨过五所院落,将魏安歌带离现场,一边安顿好府内的人,一边命人快马去水亭报信。
临危不乱中,很快,他便处理好了一切,又担忧报信的人腿脚慢,误事,便要亲自跑一趟。
魏安歌听得,将双脚急跺,道:“我跟你去!”
“好。”
他答应得毫不犹豫。
黑夜中,两个闪烁的人影,双双地朝西街的方向,最近的水铳亭奔去。
长街上。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杂沓又急促。
从房顶朝四周望去,只见南、北、西三个方向,三队官兵纷纷举起火把,犹如三条长龙,朝陌府的方向冲去。
“看!”
魏安歌眼神乍亮,猛拽一把陌暖离的衣袖,指着“长龙”兴奋道:“那些官兵,都往陌府去了!”
顺着她的手势看去,陌暖离的眼神幽眯。
他朝南面的方向望了望,一队官兵人马,凭借着极快的速度,已经抵达了陌府,转过头,再朝西亭的方向望去,在黑夜里,却显得无比寂静。
“奇怪。”
内心松口气的同时,陌暖离垂下头沉思。
因诸葛大将军府坐落在西面,所以南夙城的水铳救火亭,一向是设在西边,亦在将军府邸周围,除此以外,便只有房屋密集片区的附近,才设有小亭。
陌府坐落在东边,虽然街市热闹,倒也十分开阔,四周并没有设立水铳亭,遇到火灾时,也就只能往西面求水。
可今晚,他二人一直往西走,一路上,没有遇见救火的官兵……
那这几队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见他疑惑,魏安歌的下巴,朝陌府的方向扬了扬,提议道,“回去看看?”
“好。”
陌暖离沉声点头,拉起魏安歌的手就走。
触碰到他温暖的指尖,来不及思考,眨眼间,她便迅速从他的手掌中抽出,陌暖离只觉得掌心一凉,猛然回头,目光惊愕地看她。
“怎么?”
“呃……”
魏安歌伸手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傻乎乎地解释道:“我……我还不习惯啦……”
“如果不是意外发生,我们已经成亲。”
“可是……”
见她为难,陌暖离立即道:“也好。”
“什么?”
看见眼前懵怔的人,他的嘴唇微微勾起,眼神似无奈似爱惜,将手掌放在她头顶的发髻上,轻轻揉搓两下,温和道:“没什么。”
“奥。”
魏安歌垂下头,感觉自己的心,在扑扑直跳。
一种奇怪的慌乱。
幸好今晚无风,加上三个水铳队全力营救,燃烧在陌府的这场大火,很快便熄灭了,二人赶回时,几处队伍正在收家伙。
在陌府的大门外,一匹骏马来回徘徊,马背上坐着一个人,他身穿甲胄,背脊直挺,威武昂扬地,朝地上的官兵挥动手势。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散乱的官兵,很快整齐地集结起来。
在火把的晃动下,魏安歌看到了他的脸,当即眉心紧颦,口中不觉喃喃道:“是他?”
听得她的话,陌暖离侧过头,牢牢地盯住她。
“你说谁?”
见状,魏安歌亦不掩饰,大方承认道:
“上次府内蒙难,我溜出府,连夜去找诸葛将军求救,便是这个人领了我进去。”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他是诸葛将军的心腹人,身份不低。”
听她说完,陌暖离略微思虑,便抬起腿,信步地朝马背上的人走去。
“哎……”魏安歌急忙叫住他,脑海中灵机一转,“我身为闺中女儿,不好见陌生男子,若她问起陌小姐,便只推脱养病便好。”
听她说得有理,陌暖离也不疑其他,轻轻地点点头。
待走过两步,他忽然回头,一双温润的眸光,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让人浑身不自在。
心慌意乱下,魏安歌的神情一滞,盯住他抿紧的嘴唇,强装镇定。
“怎……怎么了?”
陌暖离一字一句,认真道:“魏无因,他也是陌生男子。”他一向温和的语气,在说话的刹那间,变得敏感而倔强。
她还想再辩解,想说的话,却卡在了嗓子里,再也吐不出来,轻叹口气后,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朝那马背上的将领走去。
……
黑夜沉沉。
卯时更声远远地响起,鸡啼三声后,整个陌府内,才再次恢复了寂静。
第二日晌午。
前院的上厢房内。
陌暖离站在院落的廊道上,将手负剪在后背,始终低垂着头,不断地来回踱步,偶尔有婢女路过请安,也毫不在意。
脑海里,不断回响起,昨晚那领头大将的话。
“国主欲与府上联姻,与陌小姐共结连理,愿以帝后之位相待,为了看顾府上周全,专门单独为陌府,新增了三处水铳亭。”
国主……姐姐……
这里面,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究竟有什么不对,自己也说不上来。
从全局上看……
鄢氏倒台后,陌府与诸葛家族的结合,确实不失为一件好事,对双方来说,都有益无害,国主这么做,亦不无道理。
可姐姐的终身大事,终究还要她自己喜欢。
想到这里,他将方才的疑惑抛之脑后,认真思考着,要如何对她开口,想了半晌后,茫然下定决心,踱起步子,走到了陌桑的房门外。
再三犹豫后,他终于抬起手指,朝房门轻扣三下。
“咚咚咚。”
微弱的声音响起。
房间里,立即传出询问声:“是阿离么?进来吧。”
陌暖离听得,缓缓地推门进去了。
打起珠帘,进入内房,床榻上,陌桑背靠着一只海棠苏绣的大迎枕,已经半身坐起,双手抱着汤婆子暖套,乌黑的散发沿肩垂下。
她依旧不施脂粉,面容却不似原先惨白,清白之中,透出几丝莹莹的红润。
看见他来,陌桑的脸上,立即浮现出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