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旧法重施给自己制备了一根临时的法杖,绿色的宝石在树藤的缠绕中发着莹莹绿光。
一棵棵树木连根而起悬浮在魔法师背后,一根接着一根在远处堆砌整齐。森林里被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青禾试着在中央燃起篝火。她没有经验,所以失败了好几次,不过好在她拥有用之不竭的火柴。
深山中的猎物远不如森林里多,也不如森林里的容易猎杀,加之族群移动花费了不少时间,落日沉下一半的时候,狼群中还有狼没能填饱肚子。
在狼群中,首领本该优先进食,但威尔放弃了这一权利,独自守在高处。黑豹柯尔文先生出现时,他是第一个发现并出声警告的狼。
狼群听到首领的叫声纷纷严阵以待,在不速之客扑来的刹那,狼群里的两名先锋分别咬上了柯尔文先生的喉咙和肚子。
撕裂皮肉的感觉使两只狼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但柯尔文先生并不是普通的黑豹。它变作一大块黑布将两匹狼完全包在了里面,然后又抽出一部分变成大鸟带着布包移动。
“你们回去守好幼崽。”作为狼头目的威尔交代道,然后只身追了上去。
森林深处传来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致远知道目标将至,绷紧了神经注意着树下的动静。
柯尔文先生将新抓住的两匹狼丢在被捆绑的那匹狼附近,然后继续朝上飞,直至消失不见。随后而来的威尔只来得及看到在空中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
两匹被甩蒙了的狼站起身来摇晃自己晕眩的脑袋。
威尔走到那匹被五花大绑的狼身前,用前足拨开遮住它眼睛的布料。看着那双熟悉的黄褐色眼睛,右眼上的疤痕,他用人类的语言叫出了狼的名字。
“阿道夫。”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好像我是一条被驯养的狗一样。”
致远只听见一阵低沉的叫声。
威尔有些难过地退开两步,让另两匹狼去帮阿道夫咬开绳索。
信封在过程中被丢到一边,威尔将踩在脚底。他知道这种东西是人类传递信息用的,应该是想要给凌洲。
已然没有束缚的阿道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身体。
“你不该救我。”阿道夫说,眼睛有意无意往树顶上看,“那群人似乎把我当作是和你一伙儿的。你现在证实了这个想法。”
“可我们就是一伙儿的,即使理念不同。”威尔说,望着阿道夫的眼神里满含期待,“回来吧。”
微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回不去了。”
被取名为阿道夫的狼奔跑在森林中很快消失不见。威尔有些沮丧,他垂下了眼睛,不过没有太久。还有两个族人正等着他。
“信我会交给凌洲。”狼头目用人类的语言说道,没有等待回应,他叼起信封带着族人返回深山。
致远抱紧了树干,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直到确定野狼都已离开,猫侠客跳回地面。少年动作矫捷地爬下了树。
“这和计划不一样!”他有些焦急地说。
“计划是什么?”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并不担心。“事情永远是充满变动的。计划是商量好策略然后学会随机应变。”他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回去告诉青禾他们我们所看到的。”
少女围着篝火打转,时不时紧张地搓一下手。
“你能别转了吗?我头晕。”十三号说:“你已经练习很多次了,肯定不会出问题的。现在,安静下来等一会儿好吗?”
青禾果真停下了脚步。
篝火里不时传出噼啪的柴火燃烧的声响,在安静的空气中这微小的声音如同鞭炮一般不断在青禾耳边炸裂。
事情和计划不同怎么办?没有骗过狼群怎么办?如果狼群直接和他们开战怎么办?真的不会有万一吗?
她又开始来回踱步。
十三号无奈的抱着手臂旁观。
树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青禾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部接触到篝火的木栏。
沙拉曼德。
她在心中默念,三只火凤凰从她背后的篝火中腾空而起。
少女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位女王。
“很高兴你们愿意前来面谈。我想你们已经准备好解释了?”
抖灌木丛停止抖动,而后一只黑猫从里面钻了出来,后面是跟着他而来的小猎人。
“你吓到我了小姐。”猫侠客说,他看着三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冲青禾眨眼,“我得说,这太赞了。”
他面前的青禾像是燃烧的纸片一样,一点点在火光中化为灰烬,而另一个青禾出现在远一些的地方。
“这和计划不太一样?”真实的那个青禾说,自觉出丑的她脸颊微微泛红。
计划是柯尔文先生引诱狼头目看到信件前来赴会,青禾用刚学会的幻术与之周旋套话。而猫侠客和致远则潜伏在树林,看看能不能偷听到点什么。
不过计划并不顺利。
“没错,我们都漏掉了狼不会看信件的这个可能。不过他把信带回去给那小子了。”猫侠客懊恼地说。
十三号对这场闹剧不满已久。
“我们为什么要把事情搞这么麻烦?”他自认有能力把狼群所有狼抓起来慢慢问。
“我也认为。直接交谈才是最快捷的方法。”虽然出发点和自傲的魔法师不同,但致远也觉得直接找到当事人……狼?会比较好。
猫侠客还是持反对意见。“没错。快,但是不知真假。”
“耐心些等着吧,信已经被带了回去,他们很快会来的。”
“来了又怎么样?”十三号看向青禾,“这个家伙紧张过度了,谁知道中途会出什么岔子?”这在他看来很奇怪。他的眼里青禾是个相当冷静独立的人,面对未知的世界也努力想着解决问题而非逃避。他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少女有了强力的后盾反而束手束脚,担心这担心那的样子。
猫侠客叉着腰,目带谴责地看着魔法师。
“女孩子想要一个人强撑场面与一群狼谈论事情,这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即使你的小猎人永远那副怯懦的样子你也不会在意?”
这实在触到了猫侠客的痛脚,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注意你的言论,法师。我们现在是在谈小姐的问题,她是个女孩子。”
十三号撇下嘴角没有说话。
先一步站出来的是青禾。
“够了!”她大声喝道,然后对阿尔弗雷德说:“虽然很感激你为我说话,但我并不喜欢别人拿我的性别说事。”
阿尔弗雷德也意识到了什么,摘下帽子,垂着眼睛道:“抱歉,不过我真的无意冒犯,小姐。”
青禾呼出口气,又转向十三号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请,请给我一些时间。”
魔法师看向了别处,小声说道:“如果有魔法相关的问题,我也不是不能教一下你。”
虽然无辜躺枪,但致远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开导一下同伴。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青禾说:“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比我要好。”
“嗯……我们一直都在,你知道的。所以,依靠我们一下也没关系。”
青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也许就是因为我现在有了退路才会失去破釜沉舟的勇气?”
“那就让我们来成为你新的勇气。”
少女没想到少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呆愣在原地。
猫侠客跑过来,拍拍少年的大腿。
“没想到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嘛。”
被致远一把抱了起来。
“不要再笑话我了,阿尔弗雷德。”
“不过是给你个机会小试牛刀,有我在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魔法师说,“实在不行就滚回家去。”
“才不会呢!”青禾气鼓鼓地说:“我会成功的。”随即笑了起来。
深山的洞穴中,凌洲借月光艰难地读着信。
“他们约我们见面。说是本来无意和我们起冲突,但我们却派出狼去偷袭他们,希望我们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是阿道夫。”狼头目道。
凌洲点点头表示了解。
“所以现在它在哪儿?”
“我放走了他。他们应该有看到……”
凌洲抿紧了嘴唇。
“我以前就建议过先把它关起来。”
“可他是前任狼王,是我兄长,老师般的存在!我没有父母,是他和狼群养大了我!”威尔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虽然听不懂,但其它的狼纷纷都竖起了耳朵。
凌洲叹了口气。
“那你准备怎么解释?”
“照实说。”
“他们不会放过一头企图杀人的狼。”
狼头目说不出话来,凌洲又叹了口气。
“现在只能先去赴约了,逃避只会让事情更糟。”
无论是深山里,还是森林外的空地,还没有人知道一具狼的尸体被挂在了树上,血液嘀嗒嘀嗒浸入泥土。狼的尸体因为风的流动而微微旋转,露出带有伤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