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颙终于拿到了国王封他为新任北方侯的诏令,他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坐到一张椅子上,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动作。王城一片寂静,屋外一片黑暗。
让颙感觉到朝中的局势已经变得越来越紧张,狐氏和古氏之间的矛盾已经变得非常尖锐,而国王也在不断地想办法将诸侯的权利和财富集中到他自己的手上。在宣布封他为北方侯的诏令之后,奉命宣旨的内官就以宫中乏用为由要求他向国王进贡一万匹鹊羽锦。虽然让颙对这个要求很不满,但他根本就不敢拒绝。他可不想激怒权势正盛而又脾气暴躁的国王,只能立刻就答应了内官的要求。
让颙觉得,随着各方冲突的不断加剧,朝中总有一天会爆发大的事变,甚至有可能爆发战争。他必须提前为此做准备,需要招兵买马,更需要与各方都维持好的关系。因此,他觉得他首先必须拜访狐显,因为他在之前的朝会上被迫支持国王废除秉政将军会议。虽然狐显肯定知道他的苦衷,但他必须亲自向他解释。只有亲自上门示好,狐显才会彻底放心,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要与他作对。
于是,第二天上午,让颙便来到了狐显的府邸。
狐显亲自来到门口将让颙迎到了书房,并让仆人送上了最好的茶点。
“恭喜将军晋升为新任北方侯。”狐显恭贺让颙道。
“谢谢狐将军。”让颙答道。
“北方侯的爵位本来也就该是将军的,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狐显说道。
“在我父亲去世时,他的遗命本来是要将北方侯爵位传给我的。为了避免族内纷争,我诚心诚意将侯位让给我弟弟。但没想到,我弟弟被他的舅舅单侃之所控制,不仅滥杀我让氏的长辈,还要攻打我的城池,夺取我的性命。为了保命,也为了防止我让氏被别人篡夺,我不得不起兵反抗。本想着,在灭了单侃之之后,还让我的弟弟担任族主。但没想到,在攻城的过程中,我的弟弟被人杀死。这都是我的过错呀,我对不起我的弟弟。”让颙说道,并开始有些哽咽。
“侯爷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不用感到愧疚。”狐显安慰道。
“哎,就怕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责怪我没保护好弟弟呀。”让颙说道,“哦,对了,侯爷。我来找你,主要是来向你道歉的。在几天前的朝会上,虽然我在被问道时,发言支持废除秉政将军会议,但其实,这不是我的本意。秉政将军会议有好处,也有坏处,废不废除,我都听从陛下和大家的意见,并没有自己的主张。请侯爷担待啊。”
“侯爷不用多言,侯爷今天能来,就已经说明一切了。”狐显轻松地说道,“而且,废除秉政将军会议,我是支持了的嘛。”
“侯爷对以后的朝局有什么看法?”让颙试探着问道。
“以后朝中大事,有陛下亲自掌管,我相信,国家一定会变得更好。”狐显答道。
“是,是,那是。”让颙附和道,“但陛下让侯爷筹集军饷,侯爷打算如何筹集啊?”
“哎,我正为此事犯愁呢。不知道,让侯爷有没有什么建议?”狐显问道。
“难,难,难啊。陛下还让我进贡了一万匹锦缎呢。”让颙答道。
“哦?这样。”狐显眼前一亮,“向陛下进贡倒是一个好办法。看样子,我也得向陛下进贡一些金钱和粮食了。”
“侯爷打算让大家都向陛下进贡?”让颙再问道。
“有钱的就多进贡一些,没钱的就少进贡一些嘛。”狐显答道。
“那谁有钱,谁没钱怎么判断呢?”让颙接着问道。
“这个,大家不都知道嘛。”狐显答道。
“如果有钱的不愿意出钱呢?”让颙又问道。
“那老夫也没办法了。老夫会把自己该交的钱都给交了。”狐显说道。
“那我也把我该交的钱也都给交了。”让颙说道。
“好,这样好,为国分忧嘛。”狐显说道。
“那侯爷,如果没有什么其它吩咐的话,我就先走了。”让颙说道。
“好,好,那老夫送侯爷出门。”狐显站起身,说着便送让颙出府。
在走出狐府的过程中,让颙清楚地看到原克兴的管家原退正在狐府中的一段走廊上走过。果然,狐氏和自己的堂弟结成了同盟,让颙不禁感慨。
在回到王城让府之后,让槐便开始准备返回让城。毕竟,让城刚刚被自己拿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
在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让颙便回到了让城。
此时的让城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繁华。街道两旁的商铺、酒馆和客栈全都点起了明亮的灯,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商旅和百姓来往不绝,喧闹声和酒香味更是充斥每个人的耳边和鼻孔。
让颙骑着高头大马,握着一柄黑色的长剑,身后还跟着几百名身穿鲜亮铠甲的北方骑兵,看上去极其耀眼夺目。
让颙看到眼前的景象很开心,这也是他在担任北方侯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人群拥挤的让城街道之上。
在他经过时,街道上的人们纷纷传来赞许的目光,还有人向他高喊“侯爷威武”。看到有些人的表现,让颙真想跨马上前抽他们几鞭子,因为在他几个月之前被迫离开让城之时,这些人还在以鄙夷的眼光对待他。但让颙知道他不能这样做,他需要这些人的支持,也不能让之前欺侮过他的人感到惴惴不安。
在攻占让城之后,让颙将自己从北方带来的军队与让城的守军混到一起,合成一军。他将大部分的军队都派回了北方,只有自己新组建的守族亲兵和大约一万名他最信任的军队留在了让城。这些军队之中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北方人,因此,让城中到处都能看到长着北方面孔的士兵。
让颙很快就回到了让氏侯府。在马马虎虎吃完晚饭之后,让颙便来到书房处理公务。需要处理的公务很多,但让颙在处理公务时非常果断,再加上他今晚还有其它的安排,因此,他以很快的速度就将它们全都处理完了。
处理完公务之后,让颙便急匆匆地来到了自己的卧室。他找到一件最华丽的衣服,穿到自己的身上,接着便坐到梳妆台之前。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又看,还不时用梳子整理自己的头发。他依然很丑,但他觉得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人们不会再以之前的眼光看待他了,就算丑一点,他们也会恭维他、仰慕他。
在注视自己一段时间之后,让颙以矫健的步伐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走过庭院和走廊,来到侯府后院的一间大房间之前。
房间中还亮着暗黄色的灯光。让颙轻轻地走到门前,发现房门是半掩着的,便直接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
在房间之中,一位穿着黑色丧服的女人正坐在床沿,并将头靠在床柱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中还有泪水,但毫无疑问,依然是一位美人,而消瘦、凄苦的脸庞更让她显得楚楚动人。她就是让卬的妻子鹊羽蔹。
“你来干什么?”鹊羽蔹看到让颙后吓了一跳,一边问道,一边便要站起来。
“不用站起来,坐着,坐着。”让颙赶紧说道。
接着,他也坐到了床沿上。鹊羽蔹看到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连忙往后挪了几寸。
“我刚从王城回来,”让颙温柔地说道,“我给你带了一件东西,想拿给你看一下。”说着,他就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漂亮的手镯,并将它递给鹊羽蔹。
“我不能收。”鹊羽蔹没有伸手接手镯,并且又往后挪了几寸,她一听就知道让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能收?”让颙接着问道。
“男女授受不亲,我是你弟弟的妻子,怎么能收你的礼物?”鹊羽蔹答道。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现在不是已经一个人了吗。”让颙说道。
“没错,你弟弟是死了,而我的心也跟着他一起死了,再也不能装下任何人,我会为他守一辈子。”鹊羽蔹坚定的说道。
“你本来是我的妻子的,难道你忘了吗?”让颙加大声量问道。
“可是我嫁给了你的弟弟呀。”鹊羽蔹答道。
“没错,当时我弟弟比我更有可能当让氏族主,可我现在已经是让氏的族主了,难道还不能让你嫁给我吗?”让颙再次问道。
“我嫁给他,不是因为他更有可能当族主,而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鹊羽蔹说道,说完便将头偏向了一边。
“你喜欢他?难道我就不喜欢你吗?”让颙以委屈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吗?当你穿着红色的婚服来到我面前的时刻,我就喜欢上了你。你是那么的美,你的眼睛是那么的温柔。当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对你,爱你一辈子。但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当场就扯下婚服,坚决不同意嫁给我,最后还嫁给了我的弟弟。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躲在我的房间中痛哭了好几天。但我不怪你,我知道我长得丑,我知道当时所有人都说我当不上族主。但现在我弟弟死了,而我也是族主了,难道你就不能看看我吗?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仍然愿意用我的一生爱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知道吗?这个镯子是我找了王城最好的工匠制作的,在他制作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生怕他做得不好。当他制作完成时,我觉得它特别漂亮,心想你一定会喜欢。你能够收下它吗?”让颙又将镯子递到鹊羽蔹的身前。
鹊羽蔹依旧没有收下镯子,也没有转过身,只是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我从没有为我的选择后悔。在让卬走了之后,我只想能够孤独地度过剩下的日子,不愿意再见任何人。谢谢你,但你还是走吧。”
“哼,”让颙冷冷地说道,“让我走,你知道你现在坐在谁的床上吗?这是我的床,你住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整座让城和所有的让氏城池都是我的。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丑,是吧。”
“是不是?”让颙突然提高声量问道,“我问你呢,是不是?”
鹊羽蔹还是没有转过头。
而就在这时,让颙猛地伸出双手,抱住鹊羽蔹的头,并强迫她转过脸,看着自己。
“你干什么?放开我。”鹊羽蔹一边高声问道,一边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
“干什么?”让颙冷冷地说道,“哈,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以为你还是让氏族主的夫人吗?我告诉你,不是了。你就是我的俘虏。我让你生,你就能生;我让你死,你就得死。”
“那你就让我死吧。”鹊羽蔹冷冷地说道。
“哈,”让颙冷笑道,“你不知道吧。你的父亲鹊羽宽参与叛乱,派兵攻打我,但他的军队已经都被我消灭在了北方。我现在已经控制了鹊羽城,你父亲的死活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上。”
“你想要怎样?你不能杀了我父亲,求求你了。”鹊羽蔹哀求道。
“我杀不杀他,就看你怎么做了。”让颙冷冷地说道。
鹊羽蔹放弃了挣扎,一滴滴泪水也开始从眼眶中缓缓流下。
让颙用力捏着鹊羽蔹的脸庞,看着她,说道:“你看看你,哪怕穿着朴素的丧服,也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动人。说,你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
鹊羽蔹一边哽咽,一边痛苦地慢慢说道:“喜,喜欢,喜欢,我喜欢你。”
让颙又狠狠地捏着鹊羽蔹的脸,看上去就要亲吻她,却突然放下了双手,不满地高声骂道:“你在说谎!你在骗我!”
接着,他就转身往外走。而就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他又转过身,冷冷地对鹊羽蔹说道:“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还会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