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随时便会有场大雨落下,仲城外,茶棚主在等待,可那三位客人迟迟没有动身迹象。
把碗放下,陈青升看了眼城门。
铜钱扔在桌上。
三人向城中走去。
茶棚主松口气,终于走了,看来可以在大雨到之前收好摊回家。
绕绕转转,陈青升三人来到旧三两客栈,丁掌柜欣喜迎接,最近虽没什么客人,但大主顾一来,又可以赚上一大笔,老天果然眷顾好心之人。
陈青升、古月儿的房间未变,沈元道选了临近陈青升的一间。
丁掌柜亲自送吃食,陈青升把丁掌柜留住,窗外黑云压城,风大作。
“我们在城外听闻了些消息,说宗家老祖,也就是现任城主,钦点了一个十九岁少年做了新的族长……”陈青升把钱袋推到丁掌柜面前说道。
丁掌柜自然拿起放入袖袋:“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我的和坊间的。”
沈元道倚在窗旁:“不做选择。”
丁掌柜打量少年一眼,少年眼神漠然,褐色头发,身形偏瘦,陈青升倒不在乎丁掌柜的探测,自从沈元道修复丹田后,他前身的元婴和现在的身体已契合,不会再泄元婴气息。
“坊间传言,宗生年之所以年纪轻轻便当上族长,除了嫡长子身份,还因为他可能已踏入了元丹之境。”
踏入元丹吗?沈元道看向天空的乌云,想着和元丹的差距会是多大。
“你的版本呢?”古月儿问道,丁掌柜喝了口茶:“我的版本就精彩了。”
“话说那日城主就任宴,几个家族族长都去祝贺,宴上高朋满座,就在宗家老祖和几位族长喝的起兴时,宗生年一身血迹走进大厅,他右手提了个不断滴血的匣子,左手一把沾红的大刀。”
“此模样一出,宴会哗然,个别胆子小的女眷更被宗生年凶煞样子吓到腿软,宗家老祖当时面若寒霜,只见宗生年猛地跪下高喊祖父恕罪,碍于宴会上外人太多,宗家老祖只得压住脾气问了句何罪之有……”
“但见那宗生年直起身子,高声说堂哥宗化杨不顾及宗家安危,以言氏长女为交易条件,协助逃犯言陵逃出仲城,宗生年又说他偶然发现这个秘密,出于对家族安危考虑去劝说宗化杨交出言芩,可宗化杨竟为了那个女人想要杀他灭口,他一气之下误杀了宗化杨,所以……特来请罪。”
古月儿摆弄棋子的手停住:“提了个匣子,众目之下却说自己误杀?”
陈青升拿过古月儿手中棋子放入棋笥:“他这是在挑衅宗家老祖,言氏现在是罪人,宗化杨协助逃犯,这是不赦大罪,一旦此事落实,再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宗家不仅可能失去城主之位,还会有大祸,宗生年及时站出来杀了宗化杨,帮宗家解决了被连坐的危险,所以不管是误杀还是有意杀人,宗生年都成了功臣,宗家老祖便不可能在众人眼前惩罚宗生年。”
沈元道早些时候便知道宗家老祖不待见宗生年和宗生年母亲,他解释说道:“把匣子提到众人面前,就是想在宗家老祖脸上狠狠打一巴掌,让宗家老祖知道他奈何不了宗生年。”
丁掌柜不发表意见,毕竟他只是个讲故事的人,只负责讲故事。
“很犯险的阳谋,不可否认,宗生年心机深沉,胆识过人。”
陈青升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丁掌柜继续道:“后面不知发生了何事,宗家老祖那晚过后便让宗化杨的父亲退位,让宗生年当了族长。”
丁掌柜讲完故事便退了,陈青升看向在窗口发呆的沈元道:
“宗生年踏入元丹之事八成真。”
沈元道点头,陈青升问:“那你还要不要报仇?”沈元道没有犹豫:“老妇人待我不错,我既用了这身体,便得帮这身体前主人做些事,更何况老妇人还是这身体原主人的至亲。”
乌云越发厚,忽地一声雷,雨倾洒而至,街道上行人少见。
一队甲兵排列走来,雨水打在铠甲上,他们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沈元道从窗户跳下,陈青升在窗户旁无奈说道:“就不能等雨停。”
“我喜欢这天气。”沈元道回,“别忘记我们说过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如果败了,那便败了!”
陈青升没有说话,他头疼揉着太阳穴,怎么自己偏偏收了个倔强。
沈元道向城主府赶去。
雨顺着发鬓滑下。
陈青升行踏在房顶,古月儿跟在他身后,一人一伞,一伞容一人。
沈元道拒绝他们协助,但没说不允许他们观战,陈青升本可不听沈元道的,但他选择遵从沈元道的想法,原因无他,既选了沈元道做弟子,那他便要相信沈元道不会输。
宗生年站在城主府望楼上。
身后是徐汶和宗家一等护卫。
“他进城,必定是冲我来的,你们猜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府外?”宗生年问道,沈元道踏入城门那刻起,他的行踪便已被宗生年掌握。
徐汶看了眼望楼外:“雨停。”
护卫宗况没有同意:“晚上。”
宗生年摇摇头:“他已经来了。”
街道转角,沈元道现出身形,雨比较大,所以在远处看得模糊。
“救他那人果然是个高人,不仅轻松拿下徐汶,才十天不到便恢复了他的修为。”宗生年满是兴趣说道。
看清沈元道身影,宗况冷哼:“让甲兵把他拿下?”宗生年摇头:“我可不敢私用朝廷的兵,不过,宗家留在府里的护卫不是挺多吗……”
“明白了。”宗况阴冷一笑。
沈元道停下脚步,因为有大批人正从前方街道赶来,他顺手抄起放在摊位上的木棍,木棍长三尺三。
前方约冲来一百多人,大部分人穿蓝白简装,几人穿黑白绸衣。
蓝白简装护卫均手持府棍,黑白绸衣那几人则各有各的兵器。
蓝白简装先冲,黑白绸衣那几人则站在后,他们打得好算盘,想等沈元道精疲力尽后捡个便宜。
雨打在身上。
却没人在乎。
沈元道挥棍而上。
来个以棍对棍!
真力缚在手上,轻轻一振,雨水碎成一片,蓝白简装的护卫几乎都是练气中期,与沈元道这个筑基三阶的修士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只见沈元道气势一提,一棍下去便飞了三四个。
他没想杀人,所以用了木棍,右手抬起,人借力飞到空中。
虽然那些护卫打不过他,但他们人数多,见沈元道跃过部分护卫,那几个黑白绸衣中有一人出手了,他对着沈元道射出一箭,箭矢旋转破开空中的雨水,沈元道立即侧身,箭矢擦体而过,人落回地面,周围的护卫纷纷持棍围了过来,沈元道刹时抓住一护卫衣领,重重把那人甩了出去。
甩出去的人撞倒了攻来的几人,沈元道找准缺口从那里攻出。
黑白绸衣几人已围了上来,沈元道没办法,只得再次提升气势。
气势再提后,速度快了许多,沈元道木棍一丢,一掌打出,一掌便飞了好几人,再一掌,有一人昏死。
周遭倒了好几个护卫,有些护卫便畏惧后退,倒给沈元道一个空间。
这时!几声哀嚎传来。
沈元道看去,只见一把宽剑快速穿过那还欲放冷箭家伙的胸腔。
宽剑来到沈元道身边,然后便是令人恐惧的剑鸣,剑鸣摄人心魄,令周遭护卫双腿一软,他们仿佛看见一个蛮荒的时代,日月同挂空中,血盆大口的凶兽撕碎护卫同伴的身体,天地逐渐聚拢,胸口越来越闷……
“噗!”好多人吐了老大口血。
“苏乌,停下!”
远处房顶传来一人的声音。
苏乌只得不甘心的停下剑鸣。
沈元道没有受到影响,他看向站在房顶的陈青升,陈青升伞微抬,露出那张朴实无华的脸庞:
“如果在这里耗费太多真力,你还怎么去和一个元丹修士比拼,而且我只允诺你不插手和宗生年的战斗,可没说不插手你和其他人的战斗。”
古月儿站在陈青升侧,随时准备下去战斗,陈青升阻止了她。
沈元道没有说话,苏乌剑悬停在他身旁半尺,他走上前微微握住。
气势陡然爆发!
雨水溅开一片。
沈元道提起苏乌剑,穿过周遭那片哀嚎,距离苏乌远的护卫受到的影响较小,他们现在大都回过神来。
雨水模糊眼睛,他们纷纷后退。
沈元道前一步,他们退一步。
距离城主府还有半条街,那几个护卫也退了半条街,沈元道动,苏乌剑提起朝左侧墙壁一挥,只见白光在眼前闪过,那厚厚的墙壁出行一个倾斜的,宽两尺多、长六尺的刀痕。
“天啊,墙,墙被砍通了!”
护卫中有人大吼。
这一吼,还站着的人心神更乱,有的直接丢了府棍逃命去了。
沈元道看向那个望楼。
那个望楼也在看着他。
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小的迹象。
少年不顾,提剑朝城主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