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想抽回手,使劲一抽发现竟抽不动,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没想到这个穷酸书生劲还挺大。”好在道士在江湖上混了不知多少年了,什么事没遇上过,很快便计上心头,扯着嗓子大喊:“啊!有没有天理了,把老人家的撞倒了不道歉也就罢了,还想把老人家的手腕给掰折了。”
这本是一条少有人经过的小巷子被道士这么一喊当即有不少人闻声赶过来瞧热闹。易谦哪曾想到这个局面赶忙松手,可松手的样子被路人看到无疑是让人更加相信道士的说法。
易谦低头在道士耳边恶狠狠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道士低声一笑:“不多,几十文钱这事咱就算了。”
“我没钱,纵然有钱也不会给你这种人。”易谦刚说完就听道士捂着手腕惨叫了起来:“这什么世道啊!把人手腕掰折了就想走,各位乡亲你们可要给老道做主啊!老道求你们了。”
一众围观者不知真相如何,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纷纷指责起易谦,说什么的都有。那一刹那易谦自己都疑惑了,好像自己当真十恶不赦似的。“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了。”易谦心里苦笑一声,正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种局面忽然见人群里有人冲了出来,高声道:“道长你是手腕受伤了吧!我学过几年跌打我帮您看看。”
道士见人群中冲出一位络腮大汉握住自己的手,心中一乐:“咦,世上还真有看热闹忍不住要帮忙的“傻子”啊!”
络腮大汉道:“道长你是这只手腕被这小子扭伤了吗?”
道士龇牙咧嘴道:“是就是这只手腕,呦,疼,您轻点。”
络腮大汉笑道:“没事您忍着点,受不了了叫出来也不打紧的。”话刚说完道士便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呦,看样子还挺严重的,我要用心帮你治一治。”络腮大汉特意加重了治一治这三个字。
道士见了络腮大汉眼中的那股狠劲当即吓了一跳,他是江湖上讨生活的假道士可不敢惹这些刀头舔血的侠客。这种人说不准当街就一刀宰了你,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道士不吭声,络腮大汉又加了一分力气:“道长,你觉得手腕好些了吗?”
道士满脸堆笑道:“好了,好了。别说小伙子您的手艺还真行。”
络腮大汉笑道:“手腕既然好了,那这位书生可以走了吗?”
道士弯着腰道:“当然,当然。您请便。”
见热闹没了,这络腮大汉看样子又不好惹众人只能无奈的散了。转眼间小巷子里又只剩下易谦、络腮大汉和假道士三人了。易谦对络腮大汉一拱手道:“多谢你帮忙,不然……”
络腮大汉摆了摆手:“该是我谢你才对,没你我又怎么能喝的上酒。来,拿去。这是付完酒钱还剩下的银子。”
见络腮大汉抛出的钱袋子沉甸甸的,原本哭丧着脸的假道士又来了精神,笑道:“两位是朋友吧!啧啧,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假道士一连说了十几个了不起可见这两人丝毫没有要问的意思,不由尴尬道:“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贫道为何发如此感叹吗?”
“想知道,当然想知道。”络腮大汉笑道。
道士心头一喜,他这一招最怕别人不张嘴,只要张嘴凭他的本事还愁对方不把兜里的钱乖乖掏出来。想到此处,他故作神秘道:“知道?那你说说看。”
络腮大汉道:“我知道你兜里没钱,想骗点钱花花。而且你觉得我只要开口便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们算命、测字的这一套我知道。只可惜我没钱的,想被你骗也没办法啊!”
道士听了络腮大汉这番抢白勃然大怒,指着络腮大汉手指不住颤抖着:“岂有此理,你竟将我和那些,那些骗子混为一谈。你可知贫道卜卦之术得自……”
“得自谁?好了你别说,我也不问了。你想要钱那是一定没有,不过酒倒是可以请你喝一壶。”络腮大汉说着解下腰间酒葫芦朝那假道士扔了过去。
那假道士看样子也是好酒之人,慌忙接过酒葫芦。可在拔开塞子时却忍不住抱怨道:“肚里无食就这么喝酒,未免伤身啊!”
络腮大汉没去理他,又从腰间解下了只酒葫芦对着易谦道:“怎么样,还喝吗?”
“喝,好不容易有些醉意现在一下没了。”易谦接过酒葫芦发现络腮大汉身上已经没酒了。当即笑道:“要不我们再去打些酒来。”
“如此当然再好不过。”络腮大汉没有矫情爽快地答应了。当然道士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厚着脸就这么跟在易谦身后什么话也不说。
易谦本是很生气想把他撵走,可转念一想这只不过是个没饭吃的老人,自己又何必做的太绝,当即便带上了他。一行三人打了酒水,买了些吃食,为了清净没在城里而是到了城外僻静处。
道士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握着酒壶。一口鸡肉还没嚼烂,一口酒便又到嘴里了,能看得出他是很久没饱过了,更别说喝酒了。可即使这样嘴还不闲着:“你们放心,贫道绝对不会白吃你们的。”
络腮大汉躺在草地上,叹息道:“唉,如果是一位美人说这话多好。可惜是你这个假道士。”
一听这个假字,道士坐不住了,“唰”一声站了起来怒道:“贫道可不是假道士,望气之说你懂吗?”
“懂?当然懂。”络腮大汉听到望气之说来了兴趣,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他曾听师父说过,望气是一门极为玄异的本事。据说不仅能看出人,甚至能看出山川河流,王朝宗派的五运六气。可又和算命看相不同,它并不具体,它并不依靠任何推演,它是一种先天的神通。后天能修成此种神通的非是巅峰武者不可。
“你既然懂,那我便望望你的气吧!”假道士说着望着络腮大汉失了神,良久才道:“你头顶有云气盘旋,我想你也是个道士。”
对此络腮大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要对道家有些了解,便该知道自己这身衣服虽破,可也是一种“道袍”。不过并非是如今之世有着总总定制的道袍,而是中古甚至上古之时深山隐士为了方便,所常穿的一种衣服。
道士接着道:“在云气之上还有一团黑气,它代表着暴虐,嗜血。”道士说到这易谦双目不由一眯,因为他清楚注意到络腮大汉在听道士说这句话时笑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凉与孤寂。
“怪不得你要找人喝酒,原来你是如此的害怕寂寞。”易谦心道。
这时道士将目光移向了易谦:“在你的头顶飘着一团阳气,我猜你是个读书人。因为道家以阴柔入手取阳刚。而儒家以阳刚取阳刚,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可你身上真正那股气被遮蔽住了,我看不清。我猜是因为你最近遇上了什么事,心神不定所致。”
道士这番话,让易谦和络腮大汉都陷入了沉思。那一刻道士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他哪里会什么望气。他只是看出络腮大汉在掰他手腕时那种狠劲,绝不是一个心静平和的道士能做出来的。至于易谦,他眼中那种失魂落魄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来。
“道长高论,来喝酒。”最先醒转的当然是江湖经验丰富的络腮大汉,他内心相处当然不相信这个假道士有望气之能。可同时他觉得这个假道士并不是单纯的江湖骗子还是有些不凡之处的。所以他决定灌醉这个道士,套套话。
道士举杯高兴道:“好,喝酒。”
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转眼间已是过了小半天。这半天易谦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酒量,络腮大汉有特殊功夫在身这是易谦知道的。可易谦没想到这个干瘦的老道士竟能将两大坛酒喝完了。不过他终归不是络腮大汉的对手,在开第三坛酒时舌头不由大了起来。
道士站着身子,高高举起酒坛,指着坐在地上的二人道:“你,你们两个小子知、知道吗?本、本道爷道号凌松子,你知道凌松子这个名号怎么来的吗?”
凌松子这个名号对于络腮大汉来说陌生得很,他闯荡江湖十余年还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号,当即摇头道:“不知,不过道士嘛!道号有个凌字有个松字很正常。”
凌松子打着酒嗝,挥着手道:“本道爷是被师尊从一株老、老松上捡到的。所以叫我凌松子,师尊他老人家说道爷我与道有缘,有成仙的机缘,成仙的机缘你懂吗?”
听了这话,络腮大汉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哪有父母把孩子丢在松树上面的,这也太假了吧!不是凌松子撒谎,就是他师父骗了他。至于成仙的机缘络腮大汉则是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出自名门,创派祖师乃道尊亲传弟子,别人不知道神仙是什么,他可知道。
“你笑话我。”
“没。”
凌松子忽然蹲下了身子道:“我知道你在笑话我,没关系。我也常常在笑话我自己,可我只是命不好。如果不是师尊他老人家早早去世的话,我能学得他一点本事也不至于觍着脸跟在一个我孙儿辈的小子面前讨饭吃。”
络腮大汉能看出凌松子眼中的悲苦,收起笑容真诚道:“来道长,晚辈敬你一杯。”
易谦瞧了凌松子一眼,虽说这个道士比自己大上许多但想不到境遇竟是如此相同,当即也道:“来,什么都别说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