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08年,也就是飞出太阳系工程结束后的第十年。
傍晚,天色略微昏暗,今年的天气一直都这么奇怪,一到晚上天空总会蒙上一层薄薄的黄沙,起初还有人感到奇怪,但随之常态化之后,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周阳和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以前的咨询案例,这时门外突然闯进了三个人,一男一女,大约四十岁左右,两人的手紧紧地拽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他们看起来很着急。
中年男子长得五大三粗,脸上一堆横肉,穿着一身油漆发亮的皮夹克,脖子还挂着一根象征着身份的金链子,他一进门就大声吼道:“谁是周阳!”
这里是北海市最著名的心理咨询室,周阳也是世界顶级心理咨询师,有着很高社会地位的人,这样的吼叫声令他很是不舒服。
大厅内一片寂静,无人回答,那男子一下急了,直接跑到导诊台,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瞪着那名十八九岁左右的小姑娘,“快把周阳叫出来,我需要他的帮助。”
小姑娘本吓傻了,这下子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嘛。这时,办公室里的周阳慢慢走出来,他倒也不是被这男子的气势吓到,只是为了不让小姑娘再受刁难。
“我就是周阳,找我什么事?”周阳看了那个男子一眼,实在是没有一点好感,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叫莫泰,”男子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摆出了一副臭脸,“我今天来就是找你帮忙的,我儿子有点心理问题,你若能彻底根治,要多少钱都行。”
找人帮忙还摆出这种别人欠他钱一样的臭脸,周阳是越看越受不了,眼神直接略过他,转而看向了旁边的那名一直不说话的女子。
女子很快反应过来,很有礼貌地说:“周先生您好,我叫李梅,没有提前预约就前来打扰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我儿子的病情实在是复杂,恐怕不能再拖,还请您及时伸出援手。”
周阳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会将莫泰的无礼举动放在心上,于是他将这家三口请到了他的专用咨询室内。
周阳将这家人安排坐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坐在对面,认真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小男孩,自打看到他起,他就从未说过一句话,一直低着头,但从脸色上来看,与常人并无差异。
莫泰刚一坐下,便从包里拿出了一根烟,准备点上。周阳瞥了一眼,立刻制止道:“不要在这里面抽烟。”
“对不起周先生,我丈夫是个老烟枪,习惯了。”李梅微微一笑,同时向丈夫使了一个锋利的眼神,并将他身上的烟都收缴了。
“夫人,可以说一下你孩子的情况吗?”周阳问道。
“心理学家不是能够看穿人的心理吗?怎么还要问别人?”被收了烟的莫泰的脸色更加不高兴,并将怒气迁到周阳的身上,语气里带满了刺。
“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请你出去,然后把门带上。”周阳双目犀利,手直指那半掩着的大门。
“怎么,害怕我揭穿你的手段不成,我看你们这些心理学家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医生让我把孩子带过来,我恐怕这辈子也不想来这里。”随着社会的进步,心理咨询已经成了必不可少的行业,但总有些人不理解,莫泰就是其中之一。
“我再说一遍,出去!”周阳语气更加激动,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李梅见况不妙,立刻掐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并小声呵斥道:“快出去,在外面等我。”
“哼!”
莫泰虽心有不甘,但在不敢违逆妻子,站起来直接往外走去。
门关上后,李梅再次为丈夫的鲁莽行为道歉,事后才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儿子去年患上一种病,一到夜里就会发狂,拼了命地摔东西,谁也劝阻不了。我们本以为是神经出现了问题,于是送到医院里检查,但医生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周阳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医院的条件问题,于是问:“有没有去过别的医院?”
“全国的大医院都去过了,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的,医生们都对此束手无策。我婆婆认为是中了邪,也请了法师来家里做法,也没有什么成效,现在是真的没法子了。”李梅的双眼里闪过了绝望,连连叹了几口气,之后看向自己的孩子时,又是无比的心痛,短短的几秒钟心理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周阳也是为人父母,对李梅的遭遇也深表同情,过了会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才道:“那你们是怎么想到到我这里来的?”
“是第一人民医院的陆海明医生推荐我们来的,他说您是最厉害的心理医生,一定会有办法。”李梅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这个陆海明,可真会抬举人。”
周阳之前接收过的诸多病例中,也有过类似的情况,皆因孩子缺乏父母关爱,想以此来获得父母的关注。但眼前的孩子有些不同,从他那暗淡无光的眼神和痴呆的表现就不难看出,他是异于常人的。
周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围着孩子仔细观察了两圈,心里已经开始策划治疗方案。忽然,他回头对着李梅道:“夫人你先出去,我来给你的孩子做一下心理检查,结果一会儿通知你。”
“好,那就有劳周先生了。”李梅拿起边上的包,将里面的病历本交到周阳的手里,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孩子,心理暗暗地祈祷:“希望老天保佑,让我的孩子快点好起来吧。”
房间内,就剩周阳和那个孩子,孩子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几分钟过去了,周阳试图去和他交谈,但结果一点都不理想。这时周阳才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睛一直瞪着,一下也不眨,更加的令人匪夷所思。周阳愈发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心理咨询讲究的是通过干预手段和交流方式来诊断来访者的心理障碍,从而减低、根治其存在的问题,其中交流最为重要。在交流过程中,咨询师可以通过看似毫无干系的问题向来访者进行提过,然后根据其答案来预测其当时的心境,从而采取更具有针对性的干预手段。
此刻周阳所面临的问题甚是棘手,这个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搭理过他的问题。就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想起了李梅的一句话,这是这个孩子一到半夜就会发狂,所以他打算试一试,在这个房间里制造属于孩子的黑夜。
周阳将室内的音乐打开,然后将所有的窗帘拉上,为了更加契合夜里的气氛,他还将空调打开,降低了房间里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之后,周阳回到座位上,仔细观察孩子的变化。果然,不出一会儿,那孩子忽然就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像见着食物的饿狼,两只手弯曲成爪,露出了半寸左右的指甲,那沾满粘稠液体的白齿极为瘆人。
啪!
孩子站起来,将身后的椅子一脚踢开,那灰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周阳,迅速地扑了过去。
周阳见状也慌了神,身子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症状如此严重,显然失去了人性。作为心理咨询师,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是本分工作,周阳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了镇静喷雾,向着冲过来的孩子喷去。
镇静喷雾是云赛组织里的科学家梁一博所研制,用以取代过往惯用镇定剂,也省去了注射过程。
镇定喷雾的作用下,孩子恢复了冷静,周阳将他扶到座位上,然后拿出了一块钟表,在孩子的面前晃了。
“想象一下,你现在身处在一片广阔的大草原里,周围万籁俱寂,只有偶尔清脆的鸟啼声,你很喜欢这里。在这里你感觉很放松,呼吸了几口空气,压力随着每一次呼吸被排除了体外。这下你很困,慢慢地你就睡着了!”周阳语调轻柔,伴着房间里悠扬的音乐,慢慢地孩子的眼皮眨了几下,竟然真的睡着了。
周阳收住手表,对已进入睡眠的孩子展开询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莫子涵。”孩子低着头,眸子紧闭,但能清楚地回答周阳的问题,而且腔调粗犷,不像是一个孩子发出的声音。
“莫泰是你什么人?”
“爸爸!”
“那好,请你告诉我,你身体和精神上并不存在问题,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一问直击要害,竟让莫子涵沉默片刻,周阳也感觉谜题快要揭开了,忽然那孩子猛地抬起头,凶悍的目光直指周阳,吓得周阳心脏猛然挑了一下,人直接后撤了几步,背紧紧贴在墙上,不可思议地望着莫子涵。
被催眠中的人在没有任何指令下醒来绝对是医学史上罕见的怪象,周阳从事心理咨询工作十几年,也从未见过,今天属第一次,所以难怪他被吓成这样。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莫子涵再次站了起来,那个眼神充满血丝,面目更加狰狞,比刚才还要可怕几分,简直就是西方小说中所描述的来自地狱的恶魔。本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扑向周阳,但仅过几秒钟他又抱着头,跪在地上开始挣扎,看起来非常的痛苦。
“你怎么了?”周阳小心翼翼地问,却不敢靠近。
“快救救我,他们想夺走我的身体。”莫子涵痛苦不堪,咬着牙乞求着周阳。
“我要怎么救你?”周阳很着急。
“他们现在就在我的身上,快用强光照射,他们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