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之白的话,让她想了整整一夜。
到黎明时分,她终是决定去文渊看一看。
因为她相信他。
他曾告诉过她,自己五年前才被薄家召回家里,执掌文渊,那么薄家积累了将近十几年的罪恶,就一定和他无关。
她此次去文渊寻找文件,不是为了证明薄誉恒的无辜,而是为了反驳薄之白对他的污蔑。
站在薄誉恒的办公室门口,她先是试探地扭动了下金色的圆形门把,门就开了。
居然没有上锁。
她走进去,关上门,把墨镜摘下来,稍稍平缓了下跳动不停的心脏,就开始在他的办公桌上寻找自己想要的文件。
薄誉恒的办公桌极其简洁,但小山似的文件积压在桌上,抽屉里也满满的,一时让她头疼不已。
她决定先从抽屉里查起,便坐在椅子上,埋首翻开最底下的抽屉,抽出一份份文件夹,匆匆浏览。
“这得找到什么时候……”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蚁,长时间弯腰伏背也让她脖颈酸疼不已。
就在此时,门开了。
苏清悠一惊,慌忙躲到桌洞下,同时,以极细微的动作把抽屉一点点地合上。
“好大的办公室啊。”
蹲在桌洞下的苏清悠听到一个女音,音色清甜,听上去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刚猜测这估计是公司里的女员工,因为什么事情来到薄誉恒的办公室,就听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一定很难过。”
她在对谁说话?
很快,苏清悠心底的疑惑被解开。
“还好。”
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心跳快马加鞭,飙得老高。
薄誉恒!
他不是出差,明天才能回来吗?
怎么现在居然出现在了公司里?
听到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苏清悠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发现,咬咬牙,索性从桌洞地下钻了出来。
办公室里来了个大变活人,她听见一声惊呼,循声看过去,站在薄誉恒身后的女孩捂住嘴,将自己余下的惊叫声吞咽进嗓子里。
她长得极有古典气息,鹅蛋脸,眉若淡柳,鼻如悬胆,浑身散发一股温婉的气息。
看清楚苏清悠的脸,她把素手放下,眼睛弯起,樱桃小嘴浅浅地勾了勾,“誉恒,怎么你办公室里还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闻言,薄誉恒只是平静地瞟了她一眼,口气冷淡,“清悠,你怎么在这?”
“我……”
她张口结舌,随便地想了个蹩脚的借口,“我想来看看自己做过的皇家花园策划案是不是在你这里。”
她这才看向薄誉恒,惊讶地发现今天的他和往日有些细微的不同。
依旧是那张英俊的脸,只是皮肤有些苍白,大概是刚刚病好,身子还很虚弱;挺拔的鼻梁上竟架了一副细细的黑边眼镜。
明明还是他,可似乎戴上了眼镜的他气质整个都变了。她一瞬间产生了些许非常不安的想法。
怎么回事?
就在昨天,他打电话给自己,语气温柔,还很害羞地告诉她,他很想她。
怎么今天,和她说起话来就像个陌生人?
“哦,她就是你的妻子啊。”他身旁的女孩朝苏清悠走了几步,伸出手,很客气地说:“你好,我叫尤雨墨。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尤雨墨?
她和尤雨初是什么关系?
苏清悠眉心蹙起,木然地和她握了握手,“我叫苏清悠。”
余光瞥到薄誉恒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们身上,她心底飘过一阵失落。
“你们是有事要谈吧,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出去了。”
她挤出笑容,准备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却听到他淡漠地叫住她,“清悠。”
“什么事?”
她转过身,看到他背着她,已经走到窗边,正望着窗外的风景。
“我们离婚吧。”
蔚蓝的天色下,苏清悠好像浑身被雷劈中一样,浑身动弹不得。
尤雨墨平静地站在两人中间,好像没有一点意外。
过了好一会,苏清悠才反应过来,这个前夜和她有了肌肤之亲的男人,献出自己第一次的男人,过了一天后,竟然要和她离婚?
她拼命克制住心中的震惊,尽量平静地问道:“为什么?”
一直望着窗外的薄誉恒此刻转身,向她走来。
她以为他要走到自己身边时,他却在尤雨墨的身旁停下,然后自然地拉住她的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他轻轻吸了口气,“就在昨晚,我找到她了。”
她?
苏清悠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她快速地眨了数下眼睛,终于反应过来,“她,她是你的……”
尤雨墨笑起来,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的就是他和我。”
苏清悠浑身一抖,往后退了一步,背部正好贴在了冰冷的门面上。
她的视线牢牢锁在薄誉恒紧握住尤雨墨的手上。
“你不是说,她于你,只是生命中的一个帮助过你的朋友?”她不相信,质问他。
薄誉恒推了下鼻子上的镜框,面无表情,“我本来以为是这样,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居然再次能再次见到她。清悠,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不能骗自己的心了,你明白吗?”
“誉恒,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说过,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沟通的吗?”她依然不信,瞪着大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看。
薄誉恒轻轻叹气,很是无奈,“事情就是,我结婚了,却在结婚后遇到了此生所爱,只是那个人,不是你罢了。”
“况且。”他继续说:“如果说什么事情都好好沟通,那你做到了吗?你来我的办公室,真的是来看策划案,还是……”
星眸一眯,他冷冷补充,“来偷东西?”
他的一针见血让她的小脸顿时失去血色。
“在事情没搞清楚前,我不会和你离婚,合同上说过,只要我愿意,有随时和你离婚的权利……”
“可合同上并没有说,如果我想离婚,就不能和你离了啊。”他粗暴地打断她的话,靠在办公桌上,有些漫不经心,“当时我让你签合同的时候,曾经提醒过你,签字前一定要好好看清条款,当时,你可是二话不说就写了你的名字的。”
他眼皮一抬,望着浑身有些颤抖的苏清悠,“怎么,现在才觉得自己被坑了?晚了。”
他放开尤雨墨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打了通电话。
“赵管家,现在,把苏清悠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她等着要来取自己的行李。”
没等赵管家答话,他把手机立刻摁掉,透过镜片看着她,“希望你这两天来拿,当然,离婚财产分割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一笔相当程度上的赡养费,一个星期后,我会通过律师打到你的账户上。”
他再次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至于媒体那边,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人骚扰到你。”
他看了看尤雨墨,“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吧,小墨?”
尤雨墨掩嘴笑,“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的前妻吧?”
“我怕你心里不舒服。”
“不会,我都听你的。”
薄誉恒靠坐在桌前,右手和尤雨墨的左手牵在一起,两人互相说话,眼睛直视彼此,好像她成了那个局外人。
“薄誉恒,我们前天才,你,你怎么能……”
她的眼睛不争气地红了,声音颤抖,语气几近哀求,“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看到她眼眶里滚落的泪珠,薄誉恒却只是困扰地揉了揉眉心,“那天的事,我已经和雨墨说了,她原谅我了,这是我最庆幸的一件事。”
他很是心平气和,“清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那种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不顾一切的感觉,在我见到雨墨后,就体会到了。和你在一起时,我只是觉得,我一定要扮演好丈夫这个角色,对你这个妻子好。”
他握住尤雨墨的手更紧,“而和雨墨在一起时,我觉得即使为她放弃一切,都在所不惜。”
他眉头紧蹙,望着她,真诚地说:“你应该有过这种体会吧,我现在对雨墨就是这样的感觉,对你,我很抱歉,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的。”
苏清悠朝薄誉恒直直走过来,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仰头看着他,“你爱她,这是真的吗?”
他看着她,面对她时的神情只剩下了漠然。
他淡淡地点点头。
“我让你说出来,你是不是真的爱她!?”
她愤怒地朝他吼着,眼泪汹涌而出。
薄誉恒眸光里藏得那抹水蓝色消失得一干而净,他凝视她,“是,我爱她。”
有人说,分手的话,不甘心的那方一定要问提分手的那方三遍:你真的要分手吗?
好像第三遍时,对方都会沉默下来。
她不相信地问了第二遍,“你真的爱她?”
“我爱她。”
不甘心地,她问出了最后一遍,泪光闪烁。
“薄誉恒,你,真爱她?”
没有沉默,也没有因为她反反复复地问而表现出丝毫的不耐。
薄誉恒温和地,平静地,认真地回答:“我爱她,真心的。”
“啪!”
苏清悠再也忍不住,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直把他打得偏过头,黑边镜框差点飞了出去。
他没有呼痛,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会找到真心爱你的人的,没必要生气,不值得。”
苏清悠定定地看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唇咬破,流出猩红的血。
她摇头,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转身,跑出了这个办公室。
门被她摔出重重的声音。
“疼不疼?”尤雨墨心疼地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手在指印处轻轻抚摸。
他握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