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锵钰叹了口气,收起笑容道:“我想告诉你,你再不派人到迷凿界去扫尾,你的小神后很可能会有危险。”
盛朝故并没有如他料想的大惊失色,反而十分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警告恐吓不以为然。
盛朝故不一定有多在意夏皎,但毛毛绝对会在意,偏偏金锵钰发现,毛毛也安静地伏在它的真身膝上,连那双冰蓝色的猫眼,都懒懒眯着没有睁开。
“怎么?以为我危言耸听吓唬你?”金锵钰哼道:“你那个叫万载驰的手下,确实有两把刷子,先前胡家疑心他的死,并非只是跟胡家两兄弟意气之争那么简单,特地派了人去迷凿界,掘地三尺硬是没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他们还是没死心,刚刚收到消息,他们请动了水家的灵师去帮忙。水家人的事,我不好插手多管,你看着办吧。”
金锵钰年少时曾得水家一位老祖指点灵术,后来他虽然因为某些事与水家闹翻了,但冲着当年的情谊,对水家的事总是主动避开,这在都亢宗乃至十二大圣界都不是秘密。
“万载驰……不只是我的手下。”盛朝故突然认真无比地说道。
“嗯?”金锵钰难得露出茫然之色:“不是在说你小神后的事吗?水家灵师的鬼门道不少,他们说不定真能从迷凿界探寻到蛛丝马迹,找上你的小神后,你就不担心?”
“你不敢管水家人的事,那就给他们传个口信,胡家是我都亢宗的叛逆,请他们不要跟胡家的人走到一处,免得误伤无辜。”盛朝故的最后四个字说得杀气腾腾,明摆着是要大开杀戒,而且就算遇上水家人,也照杀不误!
“你……什么意思?你要对付胡家的人?”金锵钰问道。
“我派了人到迷凿界,胡家人敢动万家上下一根寒毛,就不必继续存在了。我闭关才几年,大家都觉得我这个少掌教是纸糊的,手伸到我的人头上了,我要毫无反应,岂不是让相长峰那个老贼很失望?”盛朝故笑笑道。
在请动金锵钰前去接应他分身的同时,盛朝故还对胡家发下了绝杀令,所有踏足迷凿界的胡家人都在必杀的名单之上。
他大张旗鼓为万载驰报仇,一来是真的感念当年的情义,二来也是有心把水搅得更混,好让别人注意不到夏皎身上。
他口中“相长峰的老贼”指的却是都亢宗太上长老里头排名第一的燕夙极。
燕夙极以武道强者之身,越过贵为天级灵师的金锵钰,位列都亢宗太上长老之首,除了因为年龄资历的关系,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因素,他迈进天级九层大圆满境界,已经有数百年之久,距离圣级不过一线之差。
在整个都亢宗里,燕夙极的实力仅次于身为圣级强者的掌教盛玉堂,在十二大圣界也是赫赫有名的顶尖人物。
在盛朝故横空出世之前,燕夙极本是都亢宗同期最有可能继盛玉堂之后,第二个踏足圣级的权势人物,结果盛朝故只用了几十年,就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高歌猛进直入天级。
按他这等可怕的修行速度,后来居上抢先成为成就圣皇之位,那是一点儿不奇怪的。
原本燕夙极蓄力多年,已经可以跟掌教盛玉堂分庭抗礼,就因为盛朝故的出现,胜利的天平又开始倒向盛玉堂那边。
现在双方都卯足了劲,只看谁先迈出那一步,若是燕夙极抢先一步,那都亢宗的掌教之位,日后还能不能落到盛朝故手上,就很难说了。
旁人不清楚盛朝故的虚实,金锵钰却是知道一些的,这小子到底修炼的时间太短,实力底蕴与燕夙极还有相当差距。
燕夙极若非顾忌着盛朝故背后的盛玉堂,可能早就忍不住对他下死手了。
对于盛朝故如此不当回事地直斥燕夙极为老贼,金锵钰不禁咋舌苦笑:“相长峰离你这万星之巅没多远,你说话直指向他,以他如今的修为,必定有所感应。你少掌教天不怕地不怕,可也顾及一下都亢宗的大局。卯太宗分崩离析的殷鉴不远,别让都亢宗也遭这个罪。”
百多年前,卯太宗在数月之内烟消云散,说到底是源于内斗,否则以他们当年的强大实力,绝不至于崩溃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盛朝故如果跟燕夙极斗起来,双方在宗门内各有无数死忠,一场可怖的大混战势难避免,都亢宗绝对会元气大伤,步上卯太宗的后尘都不奇怪。
盛朝故听他提及卯太宗,就不由自主想到了夏皎,他皱了皱眉,冷冷道:“我只说老贼,他要抢着认下,我也不好不成全他。他活到这把年纪,不至于被人骂两句就泼妇一样撒泼打滚、要生要死。你好歹一个天级灵师,胆子这么小也不嫌丢脸。”
金锵钰送他两个大白眼:“我这不叫胆小,叫顾全大局,有自知之明!就像我现在也看你不顺眼,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冲动地对你破口大骂甚至暴打你一顿。等什么时候我实力超过你爹,再尽情揍他儿子不迟。”
“说到底还是胆小,怕这怕那屁不敢放,废话一箩筐。你说够了就滚吧,不送!”盛朝故知道金锵钰在激将,不过他没打算上当。
换了别的年少气盛的青年强者,必然不乐意被人指着鼻子说靠父荫,仗着父亲的实力,才保障自身安全。
从前的盛朝故也不乐意,也会因此生气。
但见识过夏皎恐怖的天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如今的成就,确实得感谢身为都亢宗掌教的老爹。
因为有这样一个好爹,所以他才能从在娘胎里起,就开始享受各种顶级待遇,进而拥有最顶尖的天赋、最好的修炼条件、最强的安全保障。
夏皎的天赋很可能比他犹有过之,却因为父母被害,她自己也在小小年纪身受重伤损及根基,流落下界。
从功法到丹药、从师父到机缘,一切的修炼资源都要靠自己打拼,还得防着表现太过出众,会被人谋算、被仇家追杀,修炼之路磕磕碰碰,“这把年纪”还在后天境界里挣扎蹉跎。
若她有他又或者姬莜那等强势背景,如今的成就,该是何等耀眼?
金锵钰原本一心想来看盛朝故变脸的,结果目标没能达成还被他赶苍蝇一样赶出了万星之巅,待他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最想打听的事,竟然一件都没打听到,不禁扼腕叹自语道:“小家伙越来越狡猾,竟然懂得顾左右而言他。啧啧,小家伙什么都不说,以为你三爷爷我就打听不出来吗?且让你继续得意,夏皎小妹妹还欠着我一份人情,将来让她替爷爷我出这口恶气!”
至于即将到来的四大顶尖宗门精英竞技大会,金锵钰虽然隐隐有些担忧,但内心深处,还是更愿意相信盛朝故有能力解决。
这小子自出生之日起,就在不断刷新着众人的三观,连金锵钰都必须承认,他真没见过资质悟性比这小子更好的,尤其他还有其他天才最缺的恒心、毅力、沉着与专注,简直就是天生要成为绝世强者的料子。
在天赋之上,也许只有姬家那位据说将来要成为圣灵师的姬莜,可以与之媲美,至于姬莜到底有多优秀,还要见过真人才知道。
金锵钰开始期待半月后的聚会,姬家已经透出风声,姬莜会前来参与。
不知为何,想到姬莜的同时,他也想到了夏皎,似乎冥冥之中,这两个女孩子的命运连接着一根若有似无的线。
天级灵师的灵光一闪,少有出错,金锵钰伸出食指轻点下巴,喃喃道:“一个下界的小灵师,一个圣界圣灵师家族的天才圣女,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后天六层,一个已经先天境地级……除了都是女的、都是灵师、都跟那臭小子扯上关系,还能有什么别的干系?夏皎……姬莜,我怎么觉得她们两个可以分庭抗礼、势均力敌?奇怪了……”
金锵钰不死心地闭目静坐,合指心算。他见过夏皎本人,要从她的面相气息推演她的大致气运命途,应该并不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金锵钰沉静端肃的神情忽然一变,脸上的血色飞速褪去,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仿佛容纳着宇宙星空无穷奥妙的漆黑瞳仁,此刻盛满了讶异。
他至少动用了七成功力,去窥看夏皎的气运命途,却只看到一片迷雾,他不死心地想看清迷雾后的东西,结果便遭遇一股无穷伟力的抗拒反噬,如果不是反应够快,他刹那心神失守、走火入魔都不是不可能。
“什么玩意这么可怕!”金锵钰余悸犹存地擦掉额上的冷汗,对夏皎越发好奇不解。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窥视之人将来会有大造化,成就远胜于他,二是那人被某个圣级强者看重,动用了某些手段,为她屏蔽天机,除非金锵钰的修为能够胜过那个圣级强者,否则就只能一直站在迷雾之外,什么都别想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