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与夏皎从此成为陌路人的可能性,毛毛的心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几下,难过得要命。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可能成为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毛毛也想抛下面子里子,化身阿故在梦中对夏皎澄清误会,可万载驰的事犹有分辨余地,毛毛这个分身却是注定了早晚要被牺牲掉的,它现在哄住了夏皎,将来呢?
真到了那一天,夏皎会恨死他,不但因为失去最爱的宠物,还因为被信任的朋友欺骗。
而因为同心金铃的存在,毛毛的生死下落是不可能瞒过夏皎的。
毛毛或者说盛朝故,第一次因为某个人而优柔寡断起来。
所幸它脑子没生锈,考虑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想到一个挽救彼此关系的好办法。
待夏皎入睡后,毛毛凑过去,像平时入梦那般,将脑袋贴到她的眉心。不过这一次,出现在夏皎梦中的不是阿故,而是夏江、阿福的身影,还有它与夏皎相遇的那一片黑森林……
“你想回琉璃城看看?”柳敛和冼华冰一大早就听到夏皎提出这个让他们颇感意外的要求。
夏皎点头道:“是啊,我离开那里一年多了,想回去看看。我叔祖身受重伤,也被封印在琉璃城附近的地穴里,只有阿福一个照看,我有些不放心。”
昨夜梦里一直反复梦到他们,不免再次挑起了她的思念之情。
“你要出门也可以,不离开律斗界的话,就让小二和小七陪你去吧,互相有个照应。”冼华冰考虑再三,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实在是夏皎这个弟子不但天赋高得离谱,勤奋刻苦也是无可挑剔的,根本不需要师长督促,自己就会搏命修炼。
有时候冼华冰和柳敛两个当师父的,反而担心她太过沉迷修炼,会损伤根本。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修炼也是如此,弦绷得太紧也会影响进境,适当时候出去走走放松一下,也是好事。
他们三个老家伙现在虽然有伤在身,无法离开鸳鸯宫,但只要夏皎他们不离开律斗界,必要时候,他们还是有办法替弟子们撑撑腰、救救急的。
“二师兄陪我去就可以了。大师兄外出寻找炼制午鎏丹的各种灵草,随时可能收集齐全回来,到时候大师父开炉炼丹,应该需要七师姐从旁协助,她要跟我出门了,岂不是麻烦?而且新增了那么多灵草,药田也很需要七师姐照管。”
武画葇的丹道天赋高,并不是说说而已,柳敛一来自身带伤,二来专精的也非丹道,如果要开炉炼制三师兄妹疗伤用的午鎏丹,还真的少不了要她出力。
柳敛的目光在任慎过身上来回扫描了几圈,终于对他道:“既然你师妹这么信任你,你就陪她去一趟。还是那句老话,别的都无所谓,平安归来最重要。”
“是!”任慎过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应下。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奚卦问道。
夏皎看看武画葇那边,笑道:“我跟师姐把新药田料理好了就去,应该过两天就能出发。”
最近这段日子,夏皎花了不少时间,把从石碑秘地内收回的草药园挪移到鸳鸯宫后山。
当初她靠着元阳如意的指点,把整个草药园收入影照天宫内,整整花了三个月时间。
回到鸳鸯宫,有师父柳敛帮助,把草药园转移到后山,大概只需要花费十多天,已经差不多全部完成。
武画葇最近满脑子都是草药园里各种珍稀罕见的灵草,骤然听说夏皎又要出门,不禁大感苦恼。
这个时候就充分体现出鸳鸯宫人手不足的问题了。
从前武画葇一个人照管药田,偶然让其他师兄师姐帮忙,遇上灵花灵果大批成熟的时候,经常会忙不过来。
现在新增的草药园是原本药田的好几倍,她还哪里照顾得过来。
灵草无人照管也能存活,石碑秘地内的草药园就多年无人料理,期间灵草大部分依然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是自生自灭,错过了无数采摘的时机。
武画葇是真心喜欢修习炼丹之术,所以对于收集料理各种炼丹的材料,也有极大兴趣。既然知道夏皎只是回家探亲,不至于遇上多大危险,稍微依依不舍了片刻,苦恼了一下事情忙不完,就痛快地跟她挥手道别了。
夏皎归心似箭,草药园搞定,就马上和任慎过乘坐巨鹰启程往琉璃城方向而去。
当年她从琉璃城到琥珀城,走了将近两个月,这回有方便的“交通工具”,不过几天光景,就见到了记忆中熟悉的城镇。
夏皎对师父们说要回琉璃城,实质并没有进城的打算。
琉璃城是夏家的地盘,凭着夏家人这些年对她和江爷爷做的好事,她对夏家人只有恨意而无一丝亲情。
现在她早有能力把夏家老宅里的大小贱人一锅端了,不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看在老祖宗份上。
夏家人对不起她和江爷爷,但老祖宗对他们却是真心诚意的,振兴夏家是老祖宗毕生志愿,就算夏皎不可能为了他一人不计前嫌帮助夏家人,也做不到下狠手将夏家毁了。
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也是有点儿道理的。
当初他们硬要抢她爹留下的武隆宗酬字令牌和洗心露,不就差点儿把自个儿弄死了?
夏家人以为有个先天境的夏骈就很了不起,可以趾高气扬为所欲为,夏皎曾经也觉得先天境武者很厉害,后来才知道,夏骈这样的,也就在下界小地方得瑟一下罢了,跑到上界去,什么都不是。
要靠一个夏骈保住夏家,显然不够看。
夏皎远远看了一眼琉璃城的方向,示意巨鹰继续往黑森林飞去。
巨鹰飞到黑森林边缘,死活不肯前进,还不住发出凄厉惊恐的叫声。
这时天色近晚,还可以清楚地从天空中俯瞰附近一带的情形。
任慎过看着前面连绵不尽的乌黑森林,也不禁惊叹连连。
色泽黝黑的林木间白雾弥漫,黑与白在夕阳下显得尤其触目惊心。巨大的森林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音,任谁见到这样的诡异情景,都知道这里绝非善地,难免心生戒惧。
夏皎却只感到亲切,还有一点点即将见到亲人的情怯。
在她心里,这儿才是她真正的家,森林里沉睡着她的江爷爷,还有憨厚忠诚的蝙蝠王阿福,以及它的一大群徒子徒孙。
夏皎笑着示意巨鹰飞降到黑森林外,对任慎过道:“阿福它们现在快要睡醒了,二师兄你跟紧我,这里的路可不好认。不过走丢了也没什么,天一黑阿福的徒子徒孙们就会跑出来,满林子到处乱飞,肯定可以把你找到。”
来的路上,夏皎就跟任慎过说过许多关于黑森林的事,他闻言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没想到律斗界还有这么有趣的地方,如果不是你带我来,就真要错过了。”
黑森林面积颇大,夏皎找到那条贯穿黑森林的安全通道,然后以那条通道作为坐标,往地下洞穴方向走去。
那个地下洞穴在黑森林深处,路程并不近,夏皎也不急着赶路,天黑了等阿福来接,还能省些力气。
山里天黑得早些,夏皎和任慎过走了一顿饭功夫,林子里已经再看不到半点夕阳余光。
“吱……”漆黑的森林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叫声,然后便是一道黑影,快如鬼魅地向着夏皎他们飞掠过来。
“阿福!”夏皎欢喜地大声叫道,即使光线黯淡什么都看不清楚,她也能感觉到阿福的靠近。
一股恐怖的压力铺天盖地蔓延过来,任慎过努力提醒自己冷静一点,不过还是忍不住寒毛倒竖,鸡皮疙瘩一个个往外冒。
“吱……”一晃眼间,巨大的黑影停在了夏皎身前,一双血红中泛着金光的巨大眼瞳,从高处往下凑到师兄妹两人前方半丈不到地方。
夏皎欢呼着迎上去,扑到蝙蝠王毛茸茸的大肚皮上,开心道:“阿福,我好想你!你过得怎样?江爷爷还好么?”
本该恐怖凶煞的血瞳,此刻盈满喜悦温和,尖利的吱吱叫声也变得低缓亲昵。
打量一下跟小师妹紧紧靠在一起的大蝙蝠,任慎过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夏皎亲眼见识过武画葇变身之后的恐怖形象和行径,还能淡然处之。
眼前这只血瞳蝙蝠王,在正常人眼中绝对是个恐怖的煞星,可夏皎在路上是怎么形容它的?!
可爱、憨厚、傻乎乎、听话、温和……
任慎过一阵无力,就算蝙蝠王对他们毫无恶意,他也没办法把这些形容词套用到它身上。
这家伙不但长得恐怖,实力恐怖,而且就算努力收敛,身上还是弥漫着浓烈的血煞之气,绝对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再加上着形貌,蝙蝠不管大小,跟可爱都有巨大距离!
小师妹这眼光、这品味……大概只要对她怀有善意的东西,她就能看顺眼。
天生的胆大少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