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教导这样的弟子,十分的劳心劳力,但柳敛却明白,有这么一个天天刺激他、却也给他启发灵感的弟子,他也许可以更快触摸到,那无比艰难飘渺的登天之路。
柳敛怕夏皎少年得志好高骛远、目空一切轻忽修行,所以很少夸赞她,可内心却早已认定,这个弟子将来成就必然远高于他,就是登天成圣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对夏皎寄予厚望,对她的要求,自然要比对武画葇更加苛刻。
幸好武画葇与夏皎钻研方向不同,而且对灵术都是发自内心的真爱,所以对于柳敛的高标准严要求,从来不以为苦。
最让柳敛心塞的是,每次他以为自己对夏皎过度苛求,想通过不断压迫知道她的承受底线在哪里,结果总是以夏皎轻松完成任务告终。
那些千难万难、甚至在柳敛从前看来不可能做到的要求,到了夏皎手上,仿佛立马变得易如反掌,是做成了也不值得夸耀的微末小事。
为此,柳敛甚至一度质疑自己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属于灵术天才的自信。
他的三观标准一次次被粉碎刷新,可直到目前为止,依然没能真正跟上夏皎这个小妖怪的变态程度。
“你可从这三十六种后天灵纹中,看出些什么?”柳敛问道。
正常来说,后天境的灵师,能够掌握两三种灵纹,绘制灵符时能够有五成以上的成功率,就算很不错了。
那些圣界顶尖宗门世家里,千挑万选的天才弟子,在后天境时,与普通灵师的差别,也只是掌握的灵纹达到十多种甚至二十多种,绘制灵符的成功率更高一些,偶然能够绘制出中等级别的灵符罢了。
说要他们自个儿从灵纹中看出点什么,那压根不可能!
就算先天境人级灵师,也极少有能够将三十六种基本灵纹,掌握到像夏皎这般纯熟的,能全部通晓的都不多。
夏皎跟柳敛从前见过的灵师,像是完全不同的生物……除了真气修为,柳敛完全想不出,她跟先天境的灵师还有什么区别!
按照她这个发展势头,等她的修为达到后天七层,大概就可以绘制先天级别的灵符了,而且很有可能一出手又是高等!
柳敛想到这里,既觉得欣慰自豪,又无法抑制一阵阵的心塞。
夏皎听了他的问题,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道:“我分析过这三十六种灵纹的相似与不同之处,看到一点点端倪,不过还没有时间尝试验证。我大概只知道,改变灵纹中的某个部分,可以让灵符的法力爆发得更快更猛,或变得更慢……”
柳敛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你自己看出来的?”
“对啊!”夏皎又是一脸“这么简单我一看就懂”的理所当然,一边说一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三张灵符,分别是她最早绘制的、由烈焰符改成的保暖符,以及惊雷符的加强版和终极版。
她把三张灵符一字排开放到柳敛跟前,把她修改灵纹的经过和心得仔细讲了一遍。
柳敛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却似有万马奔腾,而且一只只全都是草泥马!
就算是他,想要为某件灵器修改调整一套灵纹,都要花上一年半载,甚至更长时间去仔细琢磨,可是夏皎……她第一次修改灵纹,竟然是在她十二三岁,修为只得后天三层的时候,花的时间甚至不到十天。
忽然森森地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
虽然夏皎暂时只是发现了这些基础灵纹中,关于操控时间的部分,但这也足够让人吃惊了。尤其最后那张终极版惊雷符,改到这个程度,已经隐隐有几分接近先天境灵符。
还好柳敛修为精深,只片刻就驱除了心中所有负面的念头,平复了心境,转而考虑起接下来,该如何教导这个过份天才的学生了。
“后院藏书库里的典籍,凡是关于后天境灵术的书籍,你统统看完,到时候再来找为师,学习炼器之术。”
经过这十多天的教学相长,柳敛对自家弟子充满信心。
后天境灵术的基础知识,以夏皎的聪颖悟性,自己看书就能解决,柳敛没兴趣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反而对她看完书后,会提出什么奇葩问题,有些期待。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夏皎在炼器之术上,是否能够再给他惊喜,又或者惊吓。
他之所以拉下脸去问师妹要弟子,就是想让自己炼器之道后继有人。目前夏皎的修为太低,武画葇的灵术天赋优势在炼丹之上,暂时都未到可以开始修习炼器之术的时候,只能先将她们的基础打扎实了再说。
武画葇那边也许还得等上一两年,夏皎大概明年就可以接触炼器之道。
这么一想,柳敛的眼里,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于是,夏皎变得更忙,看书、跟师兄师姐们对战、还有绘制灵符修炼,每天晚上倒在床上,都累得闭眼就睡。
不过只要想到,沉睡在黑森林地穴灵泉边的夏江,夏皎便又再咬咬牙坚持下去。
她连先天境都没到,如果还拖拖拉拉三日打鱼两日晒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天级灵师,把江爷爷救活?
毛毛把她的努力看在眼里,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小丫头这是明摆着不打算靠他了,就算清楚知道他是大有来历的天级强者,想要求助同级灵师比其他人容易得多,也宁可花更多力气,靠自己日夜不断的修炼来达到目标。
不过也是,在夏皎看来,阿故对她立心不良,又已经跟她闹翻,怎么还会想去依赖他?
想到这些,毛毛更郁闷了,它压根没想跟夏皎闹,是夏皎发脾气不理他而已。
要不它今晚再入她梦中,哄哄她跟她和解?
都有十多天没见了,她有什么火气,也该消了吧?他又没有做很对不起她的事……
毛毛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当晚就“故态复萌”,趁着夏皎沉睡,摸进她梦中,打算跟她好好谈一谈。
“喂,小丫头,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再次听到久违的熟悉声音,夏皎几乎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她对阿故的所作所为很气愤,但无数次梦中相会积攒下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除了毛毛昏迷那次,阿故从来没有连续十多天不出现,夏皎其实经常会想起他,只不过不肯表露出来罢了。
她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早就将他当成自己最放心依靠的人,所以发现他的“小动作”时,才会那么生气。
因为她觉得,阿故辜负了她的信任,而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继续相信他。
阿故嘴巴坏又傲娇自大,但着实帮过她太多,在她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刻,几乎都是他为她出谋划策,给她安慰依靠。
她做不到因为一件事,就抹杀他从前对她的好。
再次看到阿故出现,夏皎心里是十分欢喜雀跃的,可是上次两个人才不欢而散,还是她大发脾气将他赶走的,她有些拉不下脸跟他说话,所以只是含含糊糊“嗯”了一声,表示自己醒着,也听到他的招呼了。
阿故作为毛毛的时候,连卖萌邀宠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现在决定跟夏皎和解,自然更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且夏皎既然没有马上开口要他滚蛋,证明她也是想听听他的解释,不想跟他翻脸的。
算她还有点儿良心!
阿故干咳一声,豁出去似的一口气道:“擅自在你身上下禁制,是我不对。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害你的,我有我的理由,只是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别生我的气了,行不行?”
他本身极聪明,只是从前他的地位崇高又少年得志,从来只有别人揣摩他的心意,看他的脸色行事,他不曾在意过别人怎么想。
他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小姑娘,认认真真琢磨了这么多天,加上联系夏皎脾气性情,还有她偶然对毛毛说的话,终于大致确定,夏皎最气的是他没跟她商量过,就擅自下手这件事,对于禁制本身的担忧与抗拒,反而并不算严重。
所以他果断决定避重就轻,脸皮一扔直接道歉,至于对夏皎下禁制的原因……现在他说不出口,将来等他真身驾临了再说。
反正他是天级强者,故弄玄虚什么的,也是应该的,只要夏皎还肯信他,还愿意跟他亲近,估计不至于抓住这个不放。
不得不说,阿故跟夏皎朝夕相处,确实远比旁人更了解她,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夏皎没想到阿故一上来就“放大招”,她太清楚这家伙有多高傲,他也确实有高傲的资本——堂堂天级强者,而且年纪绝对不大,她的师父、师伯都好几百岁了,也不过是地级强者,远远无法与他相比。
她原以为这家伙会自恃身份死不认错,没想到……夏皎心里剩余的那点怒气几乎瞬间蒸发得差不多,她咬了咬嘴唇抑制住上翘的嘴角,勉勉强强道:“看在毛毛的份上……算啦!不过你以后再干这种事,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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