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往西有一县,名孝县,以孝闻名。孝妇河大半都流经此县。
陆小左三人来到孝县县城时,已近傍晚。
他们很快便打听到本地有一许某打鱼人,打得鱼总比别人多的多。于是,三人寻着目标,跟着许某来到了孝妇河边上。
三人此刻在一个简易结界之中。结界布在河边的一片小树林中,正好可以看到河边情形。
这小结界是由贴到树上的三张隐蔽符布成的。隐蔽符是陆小左在掩息符的基础上改造而来,三张符便可形成一个三角形小结界,结界内声音气息不会外传,而且能扭转光线,结界两边的树木光线会稍微向中间扭曲拉伸,这样外部看来时,视线会漏过结界区域。但是如果夜里在里面生火,那光线可就掩盖不住了。
这是陆小左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最大成就,以《玉清》书中世界的符术为基础,他费十年钻研改进符术,以比当前多出千年的眼光见识,改造出了许多符纸。这也是陆小左最大的仰仗。
“师傅,为什么阿梅觉得我们出来都是偷看别人呢。”
此时阿梅和白秋练已经换了普通样式服装,要不然实在过于显眼。
“阿梅,你们经常这样偷看吗?”白秋练问。
“是啊,上次我们在一个书生家的院子里偷看,上上次我们在一棵树上偷看,还有——”阿梅一边点手指,一边说着。
“咳,咳,这是调查,所谓知已知彼。阿梅这点你一定要好好记住。”陆小左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哦。”阿梅悻悻然应道。
但白秋练已经笑了起来:“原来哥哥还有这喜好。”
这时,那打鱼人许某已经撒完光渔网回到岸上。他盘腿坐下,拿出一壶酒,一点小菜和两个酒杯,摆了起来。
没过一会,一个少年出现。
不知道打鱼人清不清楚,但在陆小左三人眼里,这少年并不是人,而是鬼,一个水鬼。
这少年便是打鱼人等的人。
少年坐下,饮了一杯后道:“你我相识,情同手足,这次我却是要来告别了。”
打鱼人甚为诧异,问少年:“兄弟为何这般说?”
少年沉默,又饮过一杯,缓缓放下手中酒杯,开口说道:“你我既然亲如兄弟,我便说了,你也不要惊讶。”
打鱼人“嗯”了一声,表示继续。
少年继续说道:“我实际是一鬼,只因生前饮酒过量,醉后溺水而死,已经好些年了。”
打鱼人听完,心中大惊,差点拿不住酒杯。不过,他再仔细看了看这少年,还是这般熟悉,还是自家兄弟,便不再害怕。
少年又说:“以前你之所以能捕到比别人更多的鱼,都是我在水中帮你驱赶,以谢你奠酒之情。”少年举起酒杯,敬了打鱼人,一饮而尽,继续道,“不过,明天我在这河中的期限便满了,将会有人代替我在此,我也要投胎转世去了,所以过了今晚,便要离别了。”
打鱼人听完,突然难过起来,不管什么鬼不鬼,只觉兄弟将要离去。他满满斟了一杯酒捧在手中道:“六郎,我敬你这杯酒!你我相别,虽很伤心,但是你却是脱离苦海,投胎新生,应该高兴才是啊。“
两人对饮。
一会,打鱼人又问道:“那是何人来替你?”
少年道:“兄长明天可在河边阴处等候,正午时分,会有一女子在此溺水而亡,那便是替我之人。”
打鱼人记下,继续与少年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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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话,陆小左三人听得清楚。
当听到那少年水鬼便是驱赶鱼群之人时,白秋练差点就暴起冲出去,不过却被陆小左按了下来。
凡人打鱼,那是自然生存法则演变造成的,而且是人道范围;但是以鬼力驱鱼,却已经触犯神道法则,不得以鬼神之力扰动人道,而且杀的又是白秋练的族类,白秋练冲动情有可缘。
白秋练虽然是妖二代,而且看起来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其妖力纯正,从小便练习家传妖术,控水驭波不在话下,对付眼下水鬼自是手到擒来。
“小妹等等,如果就是此鬼,我们自然会抓回去。不过,我想再等等看。”陆小左拉住白秋练后说。
白秋练一听,马上反应过来,道:“哥哥,可是因为他说的明日这事。”
陆小左看白秋练冷静下来,道:“小妹可听出哪里不妥?”
白秋练想了一下,道:“那水鬼说明日有人替他,时间,地点,人物全部知息。而能知道如此准确的未来之事的,以小妹之所闻,只有两种方式:一是地府生死簿上记载,二便是占星卜卦之术。哥哥以为,他是以何种方式获知。”
陆小左道:“两种都有可能,但也都不是这少年水鬼该知道的。所以我想看明天他说的是否准确,再行处理。”
“好,我答应哥哥,”白秋练犹豫了下,道:“但是,如果——”
“如果晚上他又去赶鱼了,我便助小妹拿下他如何。”陆小左猜到了白秋练想说什么。
两人重新坐下,此时的阿梅正拿着一块酥饼啃着,等两人坐下,她又拿两块来,一人给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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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已久,河边上那两人还是边饮边聊,那酒是喝得极慢。期间那打鱼人去收了几回网,没几条鱼,而打鱼人这次却硬是不让少年再去帮赶鱼了。
所以陆小左他们想等着抓个现行,也一直没能等到。
陆小左与白秋练依旧席地而坐。阿梅已经受不住,在地下铺了一层衣物躺下,枕在陆小左腿上睡了过去。
因为不能生火,现在他们所在之处一片黑暗,只有打鱼人那边的火光闪动。
阿梅眼睛特殊,夜视不是问题,白秋练是妖类,也没什么问题,而陆小左却只能靠符纸。
不过现在,陆小左不看也能猜到白秋练已是极其困乏了。
“小妹,你也可躺下睡一会。现在城门已关。晚上只能在城外了。”陆小左温声道。
“不用,我陪着哥哥。”白秋练靠近过来,帮阿梅整了整衣服,“哥哥与阿梅在外游历,经常这样过夜吗?”
“偶尔吧,不过不生火的时候却是不多。所以小妹晚上受苦了。”陆小左道。
“怎么会,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就是阿梅。”白秋练又伸手帮阿梅把掉到脸上的头发拔开。
“恩,苦了她了,以后就不会了。”陆小左道。
“哥哥,你真的要把阿梅送走吗?”白秋练停了下来,突然问。
“这个,先不说吧。”声音有些苦涩。
“哥哥,你真舍得吗?我”白秋练话说到一半,便被陆小左用手挡住了。
陆小左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
白秋练挪了下位置,并排坐到陆小左身边,看着河边,道:“哥哥,记得许多年前,我们也是这样坐着,你边抱着阿梅睡觉,边给我讲故事。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夜无话。
白秋练醒过来时,天已半亮。她发现自己竟靠着陆小左睡着了,连忙站了起来。又见河边没人,忙问道:“哥哥,那水鬼昨晚可下水赶鱼了。”
“没。他们已经都回去了。”陆小左一夜没睡,却还是挺有精神的,他常年在外习惯了。
陆小左背起阿梅站起,道:“好了,天亮了,我们回城先。”白秋练点头。
再回到河边时,只有陆小左一人。白秋练留下陪阿梅在客栈。这时,离午时还早。
小眯一会后,陆小左醒来,发现那许姓打鱼人便在前方树阴处躲着。
又过一会,果然见到一个红衣妇人,抱着一个婴儿从河边走过。一不小心,已经落入河中。
那婴儿马上被抛到岸上,举手蹬腿大哭起来。而那妇人几个浮沉,已经到了河中央,双手扑腾着,似快要沉下。
陆小左见前方打鱼人没有施救的意思,便也继续观察,想着实在不行自己再出手。
只是再看向河中时,那妇人竟似被什么东西推着一般,一会,已经回到岸边,又被抛回岸上。她爬起坐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河面,便抱起身旁边大哭的婴儿疾步离开。
陆小左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那妇人出河后,衣服根本不像有泡过水的样子。还有刚才难道是那水鬼救人?
来不及多想,他朝着妇人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