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向江棹歌走去,只见她愣愣的站在一面铺满幽绿藤蔓的石壁前,石壁因为渗水的缘故,显得有些发黑。
阳光透过洞窟顶部的孔洞照下,在昏暗的洞窟中留下七条光柱,光柱中漂浮着许多空气里常见的细小尘埃,七个圆形光团映在潮湿的石头地面上。
藤蔓在石壁上蜿蜒,离光柱近一些的叶子显得青翠一些,离光柱远的叶子则略微发黄,甚至是灰黑色,似乎已经发霉变质。
江棹歌修长白嫩的双手扒拉着石壁上的藤蔓。
一时间,尘灰四起。
一股潮湿的味道铺面而来。
一半发黄,一半幽绿的藤叶之间盘腿端坐着一架白骨骷髅,骨头在昏暗的阳光下显得非常的温润,隐隐散发着白玉般的味道。拇指粗细的藤蔓在骷髅的骨缝里蜿蜒,将其固定在石壁上。一眼看去,骷髅如同从石壁中长出的一般。
骷髅的双手在肚脐处环抱,两个掌骨之间嵌着一面青铜镜,可能因为洞窟里水汽太大,青铜镜的表面布满了厚厚的铜锈,发紫发绿。
“他该不会是上一个没逃出去死在这里的人吧?”江棹歌问道。
“这不很明显嘛?尸骨都在这里。”
我抢在她发怒前继续说道,“你可听说过阴修?”
江棹歌摇了摇头,一双明眸望着我。
我半蹲下身子,将手放在骷髅的手骨上,闭上眼,细细感受着这如玉的质感,没有丝毫的害怕,因为在我眼里,这具白骨与其说是尸骸,不如说是仙骨。
阴修是道家修炼方式中最为小众的一种,在过去流行于四川、云南和贵州等西南部地区。修道者在感应到即将去世的前几年,便会寻一处适合阴修的洞天福地,开始打坐辟谷,常年不吃不喝,依靠吸收天地的灵气,慢慢的将体内的浊气给排出,追求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阴修者相信通过这种类似苦行僧般的方法,可以使得自己的灵魂超脱,从而入登仙界。因为常年的盘坐不动,大多数阴修所留下来的尸骨都与洞天福地契合在了一起,这也是道家所谓的回归大道。判断修道者阴修成功的标志,便是察看其骸骨是否玉化,金石玉微录中记载着,阴修脱凡俗,尽身得白骨。所剩如玉质,是已得大道。如果去四川的青城山游玩,在一些古老的山洞中都还保留着阴修者留下的尸骨,细心的游客能从当地的新闻中找到线索。
“得道成仙,超凡入圣,世间万般方法,修道之人如过江之鲫,又有几人得道?”
“白骨如玉,阴修大圆满,咱们面前这位先生看来是得道成仙了!”我说道。
“呵~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唐家人都是神棍,不看今年是哪一年了?还相信这些得道成仙?”江棹歌一脸鄙夷地说道。
“既然你也过来看了,说明他手上的铜镜不是机关,那我拿了啊!”江棹歌一边说着,一边从白骨骷髅手中将铜镜扯出。
“你别急!我还没来得及看!”
“哗啦!”
剩余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藤蔓一阵晃动,扑打起阵阵黄烟,视线顿时模糊,呛人的灰尘直往嘴里塞。
“咳咳!”我咳嗽起来,警惕着周围的变化,该不会江棹歌的举动又引发了什么机关,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好在过了大约一分钟,除了我和江棹歌的脸上布满一层土灰外,便没有发生其他事情。
“你自己想死,能不能别带上我?”
“误会误会~下回不了!”江棹歌带有冷意的俏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抱歉道。
“咦?”我没有接话,在看向江棹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瞟到了白骨身旁的石壁,原本缠绕的藤蔓变少了一些,露出一块光滑发黑的石面,隐约有些凹凸感,可能有刻字。
“这就一普通的西汉铜镜,给你,就当我赔不是了!”江棹歌见我没有回她,以为我真生气了,将原本白骨骷髅抱着的铜镜递到我手上。
不要白不要,我接过铜镜,是一枚典型的西汉博局镜,虽然铜镜表面的锈蚀严重,但是等出去了处理一下,也能卖个二十来万。
“那就谢谢了,如果想活着出去,你千万别再乱动了,这个地方不简单!”我一边说着,一边站到石壁前,果然不出所料,石壁上竖刻着三行字,但因为经年累月的磨损,用肉眼几乎很难认出写的是什么。
“呼!”我长吐一口气,“让你见识见识唐家的切古绝活!”
切古,源于中医讲究的望闻问切里的切,中医切的是人的脉搏来判断身体健康,而唐家人切的是文物表面的字口,通过用手揣摩,辨识文物上因为磨损而斑驳不清的字迹。切古这门手艺,特别适用于青铜器和摩崖石刻这类文物,许多商代和西周的青铜器具有铭文,但是因为铜锈的缘故看不清楚,用手摸索铭文的字口,可以很快明白这些字的形状,摩崖石刻也是类似,只要表面有凹凸的文物,都可以用切古的手法来识别其表面的文字。
用手触摸着光滑的石壁,一股股寒气顺着手臂蔓延,石壁上凹刻的文字里长着许多青苔,摸过去一手的滑腻感。
“道颂。”
“大道欲所求,乘风同日月。”
“沧月出海际,踏罡七星游。”
“人间自沧桑,杯酒释千愁。”
我一句一句的念出石壁上的刻字,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响,手下传来的摩擦感,让人感受到一丝金戈铁马后的坦然。这种字体是汉代行军打仗之人才使用的,用刀剑在石壁上劈斩而成,这种方法如果用来刻章,便是世人所熟知的急就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