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第一次见到我你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感谢正午的阳光,它们把我脸上的忧伤、疲惫、温柔、坚忍的神色清楚地照映出来,你说这种复杂的神情打动了你。说一个女人有那么令人回味无穷的神色,一定是个心灵丰富、能和你共风雨的人。你还说我的脸色虽然很苍白,但是阳光却使那种苍白变得柔和。而且我的眼睛虽然看上去忧郁,但非常清澈,最后你说这样的一双眼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就是可以休憩的湖水。”
纸鸢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她记得林惜舟当初说的每一个字,很多人以为她不在乎,其实她很在乎。
林惜舟微微张开了嘴,有些不敢相信:“我有这么能说?”
“但你说的全是废话。”纸鸢总结了一句。
“不……我只是惊讶我当时嘴皮子有这么能说,而且这么地……无耻。”
林惜舟有些正气凛然地说道:“这一定不会是我,我绝对不会对刚见面的人说这么酸的字词。”
纸鸢没笑,她当时脸上的确有那么复杂的表情,但那事实上是被林惜舟吓的,而她的脸色之所以那么苍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毕竟林惜舟当时把一把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她很害怕。
不过你那时候说这些话语,也可能只是觉得有趣吧?毕竟你又不可能真的娶我。
纸鸢绕着林惜舟飞了起来,飞得很快很快。其实那件事情他只说了一半,当初林惜舟在说完了那句废话后,很感慨地说像她这样的女子,嫁给别人真的太可惜了,所以说要娶她。
她当时很生气,觉得这是他在欺辱她,自己怎么会嫁他?
就算现在想想,仍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是过分。
“我不能再经常用那只纸鸢了,我可以偶尔看看你在的方向,但如果我总是看向你的方向,也会有人看到你的存在。”
“所以你来找我吧。”纸鸢停了下来,飞到了林惜舟面前,而他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用着肯定的语气说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丝丝颤音,斩钉截铁般地说道:
“你来找我吧。”
“在哪?”林惜舟没有犹豫,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纸鸢楞了一下,原来竟然这么简单,他竟然答应了,她靠近了林惜舟的脸庞,仿佛有甜美的花蜜香传了过来,带着笑意的柔和吐息拂过脸颊。
“往南走就好。”
她很开心。
纸鸢看了林惜舟一眼,然后她直飞而起,飞上了九霄层云,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中,再也消失不见。
林惜舟望向云海,怅然所失,许久后他收回了视线,朝着城中走去。
往南走……这可真是一个宽泛到过头了的回答。
……
……
云顶天宫。
纸鸢的主人在一处高高在上的座椅上半躺着,座椅很大,也很软,她身上的衣服轻飘飘的,整个人也轻飘飘的,大大的眼睛虽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但仍然给人以妩媚的样子。
她舒展了一下身子,轻吟了一声,慵懒的声调能让任何男人血脉血脉贲张。
传说中天香国色,祸国殃民的尤物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没有男人能看到这一幕,两边侍立侍女们低着头,不敢往上看一眼。
在她身边靠的最近的是一名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子,她半跪在地,皓腕递上一杯温茶,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肢。
“陛下……茶。”
“阿楚……”
被唤作陛下的可人儿轻哼了一声,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阿楚……有喜欢的人了吗?”
穿红色衣裳的女子有些惊讶,她跪了下来,眼里满是不解。
“陛下何出此言?”
“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可人儿用手指挑起红衣裳的女子的下巴,一只手触碰到她的下巴,不准她转头,湿润的气息吐入她的耳中,和如此美丽的人儿靠的这么近,哪怕她早已经熟悉了,但还是感到脸颊有些发烫,这个时候,她听着对面喃喃说道:
“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做……但是你太漂亮了,我有点不放心呢”
红衣裳的女子没有言语,她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性是谁的话,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可人儿。被天下最美的女子称赞很美,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对方还在说着。
“阿楚……你想嫁怎样的人啊?”
“……”
“镇守东海的段家老二,总有人说起他,说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英豪,如何?”
“陛下,段家老二……已经有了婚约了,跟慕容家的大小姐。”
可人儿却轻笑了一声。
“那就让他改。”
“陛下……那段家老二,我也不喜欢啊。”
“那……冷天宗的那位小掌门,年纪轻轻就证了大道,性情也是极好的,你和冷天宗也算有些渊源……”
“那人工于心计……我不喜。”
可人儿又笑了。
“那你……喜欢哪种的?”
“阿楚不嫁的,阿楚跟陛下呆习惯了。”红衣女子小声说着,带上了一股撒娇的味道。
“呵……那就算了,你有几个徒弟,阿楚?”
“亲传的话……十一个。”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收徒弟呢,也行呢,你帮我……收一个徒弟吧。”
红衣女子很是震惊,因为她的这位陛下,似乎没有收过弟子,而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也不是收徒弟吧,只是你要去教导她。”
说完这句话,她笑了起来,“咯咯咯”的笑声依旧妩媚,但红衣女子却有些头皮发麻。
这位陛下……只有不开心的时候,才会这样笑着。
她抬起头看了上面的可人儿一眼,可人儿的脸微微泛红,笑靥如花,眼神却微微扬起,寒冷如冰,看上去实际根本没在笑。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她总不能一直缠着那个人的。”
“陛下……为什么今天突然要让我……嫁人、收徒什么的啊?”红衣女子斗胆问了一句。
可人儿楞了一下。
“是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我还没有成为天帝的时候,我在……我有一名师傅,她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她教会了我很多,但她性情……比较冷淡,平时照顾我的……是我的师兄,我的师兄说他曾经有一名妹妹,但实际上他不可能有妹妹,但他……总是很照顾我,他说有妹妹的都会不自觉地用对待妹妹的态度对别人。大概是习惯吧。”
“虽然我没有因为被当做妹妹而高兴。”
落寂的话语夹杂在甜美的吐息中消逝,她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你收了她为徒,我以后也会教导她,她不能再那样下去了。”
毕竟已经有了公西若这个前例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说道这里,可人儿愈发平静地看着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有些走神,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天帝竟然还有老师和师兄。
“你有十一名弟子,你应该不介意多一个。”
“是的……。”
红衣女子她仍然有些惘然。
“你下界后回山门,我让你收的那名弟子,很好认,她学的剑法……很好。”
可人儿变得有些疲惫,她说道:“那就先这样吧。”
……
……
夕阳西斜,眼前的景物沉入暮色当中,不知不觉,红衣女子来到了宫殿前的广场处,广场很大,显得很是空旷,有几十道巨大的身影立着,面色坚毅,身着重甲,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死了一般没有动静。
红衣女子忽然望向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在依然炫目的残照下眯细双眼。
她知道那位陛下并不是完全如世间所传那般温柔,她在那位陛下身边呆了快一千年,是这一千年来那位陛下最亲近的人物,但伴君如伴虎,她知道那位陛下的温柔也是对人的。
就像段家老二和那位慕容家的大小姐的婚约,如果那时候她哪怕只是随便点点头,那就会发生一件让段家和慕容家绝对不开心的故事。
天空中晚霞的色彩依旧艳丽,但仍然有一颗无比明亮的星辰压住了其他颜色。
那是一颗帝星。
那颗帝星对她有很重要的意义。
数千年前,她得道飞升,走进了这座宫殿,从此被赐予了无限悠长的生命。两千年了,她时常走进这座宫殿,因为那位陛下真的很喜欢她,或者说,陛下很喜欢跳舞,而她是这个世界上舞跳得最好的人,最后她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几个仙人之一。
仙帝的垂泽,既是这片世界的垂泽。
她的名字是楚天姬,她还有一个很长的名号,如果全列出来需要几百个字,以前人们叫她如阳仙尊,但是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叫了,而是称呼她为章玺仙人。
她是南方那位天帝的掌玺者,代仙帝御天宪,代苍天行万法,她的一念,决定万千生灵的生死。
但这位天帝的代行者现在眉头紧皱,她很是疑惑。
她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