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灵月,我喜欢你。”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青年的脸,青年脸上的微笑如阳光般温暖,如春风般和睦。
她冷眼盯着这个名叫“星梦”的青年,漠然地走开了。
这已经是青年第一百零三次这样对她说这句话,但是,她并不在意这个修为天赋比她低的青年。
整个世界中,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她有着足以骄傲的资本。
——无人能及的修炼天赋。
然而,青年却比她先登上了神阶,其他人也是。
她被狠狠地落在了后面。
因为狂暴恐怖的雷罚之力充斥在她体内的经脉,她的灵力修为尽失,沦落为一介凡人。
青年找上了她。
“灵月,我喜欢你。”
还是这句话,不知为何,进入她的脑海后却像是一番讽刺。
“呵呵……”
这像是她第一次注意到青年的这句话。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
青年盯着她面如死灰的脸,不再是笑容。
“我会帮你恢复的,雷罚之力一定有办法解决。”
青年认真地说道,但她却不以为意。
一年以后,青年如约而来,说要帮她恢复经脉。
她冷笑着,自己什么方法没试过?没用!
“受到阻道雷罚诅咒的修行者,最后只有像凡人一样死去,从古至今绝无例外,呵呵,凭你也想破解?”
她早放弃了。
心死之人,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不管是嘲讽还是关怀皆拒之门外。
啪——
她捂着脸,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这是自她认识这个温柔敦厚的青年以来,第一次见他面露怒色。
青年刚刚挥出的手便停在空中,没有收回。而他的眼里,有什么如水珍珠一般发着亮光。
为什么?落泪?
她沉默了,就像是一场梦被人敲醒。
无言。
青年亦无言地在她背后,输送灵力尝试打通她的经脉。
一段、两段……
盘踞在她经脉之中的雷罚之力像是一只炸毛的狮子,疯狂地侵蚀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青年受到了她体内雷罚的反噬,血从口角流出,却并未停手。
灵力在她内的经脉中游走,一段又一段,似乎按照某种奇妙的顺序,不同以往的感觉传递到她的心头。
一道有些奇异的阵法?似乎能够成功……
她惊讶了。
从未有人想到过用如此的方法方式破解阻道雷罚。一年时间,难道他全花在了这上面了吗?
她悄悄看了眼专注的青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意青年的状态。
失去修为之后,她的身体变得几乎如凡人一般弱小。
体内两股力量相争,使她的脸色逐渐苍白。但她仍坚持着,心中似乎有一股新的信念之火燃起。
她开始期望青年能够成功。
一天一夜过去,最后一段经脉中的雷罚之力,终于在青年连续不断的灵力冲击下,被磨消殆尽。
他成功了,脸上露出微笑。
明明那嘴角满是血迹,而她却不觉得狰狞。
那绝对是一张温柔的笑脸。
她大口呼吸着,额头许多汗珠滑落,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灵修八脉已经重新打通,你的修为应该会逐渐恢复,好好休息,你定然有成神的那天。”
“但是……”
青年有些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不像是她认识的他。
青年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朝她弯腰鞠躬,然后却转身。
“抱歉,我得走了。”
他说着,走出了门外。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离开?
她渐渐迷离的双眼看向那门外,自己的家人正对青年不停地道谢。
但,还有一个她熟知的女子,站在青年身旁。
那是很久以前就缠在青年身边,却一直被他拒绝的女孩。她认识她。
为什么?
“骗子。”
从来都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你的人,在你终于发觉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却转身走向了别人。
昏睡感涌上,她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去问个明白,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二)
骗子。
几天之后,她醒了。
青年早已离去。
和那个曾一直被他拒绝的女孩一起。
她开始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个青年,但那道身影却挥之不去般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把青年的那句喜欢自己当成了习惯。
那就等自己成神后,再去找他问清楚,她想到。
她看着家里人拿来的各种天材地宝,各种修炼资源,开始清空心思专心修炼。
不出半月,她的修为恢复到了曾经的巅峰。
离神阶,只有一步之遥。
她暗想,这次一定要成功。然后找到青年,狠狠地把灵力攻击甩在青年脸上,质问他长久以来的话是不是都在骗自己。
做足准备后,她打算开始迈出那一步。
她听到家里人谈论着,说数十个大界之外,有登神者层次的战斗发生,波及了周围一大片。
她看向窗外,这里,也下着蒙蒙细雨。
会是那边传来的影响吗?
收回思绪,她关上窗户,盘坐下来,开始认真闭关。
这一闭就是半年过去。
半年后,她睁开双眼,推开窗,飞到半空之中。
那乌云密布的天上,正酝酿着一道道恐怖的雷劫。
这一次她成功了。
雷劫过后,阳光拨开了层层黑云照耀在她身上,见证着她登上神阶的时刻。
她心中有所喜悦,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她想和他分享这个消息。
但是他在哪?
登神成功,她的家里人也同样脸上洋溢的笑容。但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面对她的问题,家里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成为至高者后,她才感应到天地间的强大气息似乎少了很多,不,是几乎都消失了。
她发现完全感应不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成神之人。
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急忙横穿数个大界,来的之前听闻的那个地方。
只见一座巨大的紫青石碑,坐落在长长一线峡谷的中央。石碑之下,一座更加庞大的符文法阵徐徐运转。
她知道,这法阵出自那个人的手笔。
许多境界不一、看上去像是整个氏族的修行者们身穿白袍,安静地站在一道身影的旁边。
见到她,修行者们纷纷自觉退开。
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青年一次又一次笑着说出的那句话。
“灵月,我喜欢你。”
盘坐在法阵前的身影,正是那个一次次被她拒绝却仍不肯放弃的青年。
只不过,那里现在只剩下了一具身体。
一个空壳,灵魂已经离去。
她望着那青年脸上严肃认真的神情,想要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庞。
但最终还是只俯身,轻轻吻在了他的额头。
像风吹过一般,青年的身体如粉末随风飘散。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青年那如阳光如春风的笑容。
“骗子。”
(三)
她立于大阵之前,久久不肯离去。
她曾听青年说,成为登神者后,才发现了这个世界可怕的真相,所以很多登神者最后甘于堕落,隐世再也不曾见到。
而成神后,她也知道了这个真相。
她不怕这个真相。
是他给了她新生,可现在他已离去,这才使她觉得世界失去了意义。
“唉——”叹息声传来。
她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石碑发出的点点微光。
“他尝试了轮回之法。”
“但很可能失败了。”
“他受到了干扰。”
石碑中发出一束紫光,照进她的额头。
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之中,那些是她第一次冲神阶失败后的事情。
血一般的天地间,一头凶猛庞大的异兽撕裂虚空出现,肆意破坏。
一位位登神者出手了,但又一位位地陨落而去。
什么样的攻击都没有用,无人能敌异兽。
苍天泣雨,绵延不尽。
绝望中,一位青年和一位女子出现在异兽之前。
女子身上散发着奇异的波动,朝着异兽挥出一拳。
与之前不同,这一拳将异兽砸得魂飞魄散。
那女子继续向那虚空飞去,再次挥出一拳。人影有些虚幻,身后有着巨虎的形影在燃烧。
这一拳,原来是以她自身的一切为代价获得的恐怖力量。
拳中,虚空碎。身体也随之消散。
所处的地方只落下一大一小两块不知是什么的碎片。
青年接下了碎片,画面至此结束。
她浑身一颤。
原来,不是那些登神者都隐世了,而是全部牺牲陨落在与异兽的大战中!
(四)
“星梦”,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
原来,他不是骗子……
他确实跟着那个女子走了,但事实却并非她之前所想的那样。
“灵月,我喜欢你。”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青年的笑颜,那么近,却遥不可及。
又有许许多多的画面浮现脑海。
——每当自己陷入苦战时,那青年便会为自己挺身而出,解决麻烦;
——每当自己对道心感到迷茫,那青年就会用拙劣的激将法,催促自己继续前进;
——当自己发现秘境准备探索时,那青年又常常嬉皮笑脸,强行加入自己的队伍;
——还有那每当其他人向自己告白时,那青年便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告白者,将其吓退……
一幕一幕,原来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只是那一句话,那一张笑脸。
她的潜意识里,早已悄悄记下所有青年对她的好;而她的心,也早已被那青年夺去。
每一次,都是青年来找上她。可是这回,该轮到她去寻了。
“你真的决定了吗?”石碑问道。
“我一定会找回那个骗子。”她平静地说道。
他还是骗子。
只骗走了一样东西。
他骗走了她的心。
她的身形逐渐虚幻,浩瀚磅礴的灵力如无垠大海般涌入石碑之下的大阵中。
这个世界中的最后一位登神者也悄然离去。
碑前,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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