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惴惴不安、深感无助的时候,与我同排座位对面正在摆鬼故事的六十岁大伯好像也注意到了上车的歪嘴老头他们,他的眼神一下子显得异常激动、阴沉、凶狠起来。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行鬼,右手下意识地悄悄往胸口上的领口移动,像是要掏出什么秘密武器对付这一行鬼。
我突然松了一口气,感觉不再孤单,因为能够看见歪嘴老头一行已经不只我一个!
他似乎也注意到我的异常,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我,朝我点了点头,像是欣赏,又像是思索什么。
歪嘴老头一行貌似感觉到车厢内气氛异常,很快就从我面前经过,我的存在似乎对他们一点追踪的价值也没有了,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六十岁大伯朝我招一下手,然后站起来,好像喊我跟他过去一下,我不由自主且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说实在,这一天一夜以来,我神经都处在不爽状态,我太需要向像他这样的人诉说,也太需要了解情况,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我们扒开过道拥挤的人群,往车尾巴走去,这让我觉得奇怪,因为我们所走的方向正是歪嘴老头他们消失的方向。
莫非六十岁大伯带我去收拾他们吗?我感觉六十岁大伯一定是对付鬼怪的高手,跟着他走有安全感,因为这个时候,除了他,没有人能让我摆脱这伙鬼怪。
火车开离那个中站,我俩往后走了两节车厢,到第三节车厢,里面空无一人,各种嘈杂声和汗臭味一下子消失。
到车厢中间,六十岁大伯坐了下来,挥挥手,叫我坐对面。
“你能够看见他们?”六十岁大伯问我。
“是的。”
“在此之前你看见过常人看不见的事物吗?”
“没有。就前几天,我无意间看见了那个歪嘴巴的老头,之后又看见了一男五女。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普通人,但是后来,我问了其他人,才知道其实只有我才看得见他们。他们一直追踪我,我有点紧张。”
“你不紧张就不正常,他们是鬼,而且是朝你来的。”
“我没冒犯他们啊?”
“这是注定,你的身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我身无分文,只有一个远行的背包。”
“不是身外之物。”
“那是什么?”
“慢慢你会知道。就这样,回到自己的位置吧。”
“慢点回,大伯,我想现在只有你可以让我摆脱他们。”我急切起来,深怕大伯离开我。
“你不像打工者,是大学生吧?”
“我大学刚毕业,分配到一个叫做卡灵的地方工作。因为碰到他们,我已经知道他们不是人,很怕,为了摆脱他们,所以提前离开B市,哪知他们也跟着过来了。”
“我就是卡灵人。”
“大伯你贵姓?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你叫我勾方(音译)就可以,我给你一个铁符,需要我的时候,你就朝西摇三摇,这样我就会很快到你身边。”
勾大伯从怀里掏出一块比巴掌小一点的铁片,递给我。铁片的两端刻着两个人头,一个像关羽,一个像张飞。
我摩挲着这块铁符,爱不释手,有它,我才可以找到大伯,才有安全感。
“这块铁符可以让你隐身,他们不容易发现你。”
“谢谢大伯。”
“除了隐身、呼叫我这两个功能以外,铁符还有一个功能。”
“是什么?”
“你之前看见他们,可听过他们讲话过?”
“还真的没有。我从未发现他们交流过什么。”
“你有了铁符之后,下次再遇到他们,他们发现不了你,但是你完全可以看见他们的一切动作,还可以听见他们一切谈话。”
“谢谢大伯,他们是朝这节车厢的方向消失的,现在他们去了哪里?我们可否跟他们一战?”
“战斗?火车这么多人,会发生大惨剧的,我只是略施法术,让他们感觉这里边有很多人可以战胜他们,他们知趣逃跑就算啊。”勾大伯果然是高手。
“你大学期间没有谈过恋爱?”
“谈过,她死了。”我黯然神伤。
“她是B市人,她必须死。”
“你怎么知道?为什么她必须死?”
“她不死,在她父母的帮助下,你就可能留在B市工作,她不死,你也不会因为伤心而远离B市。这样他们的目的就无法达到。”
“她是病死的。”
“看起来是病死。如果你不去卡灵工作,你也会死。”
“为什么?”我浑身一颤。
“歪嘴需要你尽快投胎,在你即将认识的一群人老死之前到卡灵相聚。但是这个轮回,你已经直接去卡灵了,你有可能不会死。”
“我和我即将认识的那群人为什么必须在此生相聚?”
“你发现歪嘴有几个特点?”勾大伯的问题像有点偏离主题。
“除了歪嘴,还有驼背、衣衫褴褛。”
“对,驼背是什么原因?”
“老呗。”
“是的,他等不及了。”
“他等不及与我们相聚有什么关系?”
“以后你会知道。”勾大伯总不点明天机,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反正现在有了铁符隐身,他们已无法找到我,我可以放松地生活了,再说如果真遇到什么情况,还可以拿出铁符朝西摇三摇,勾大伯会来拯救我。
于是我和勾大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
我在回忆与她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从白天到黑夜,从夜晚到天明,在大脑里搜索与她接触的每一个地点,从高山到草原,从湖泊到溪流。
我的心情时而兴起,时而低落,犹如往昔,每一次回忆的最后心都在滴血。
我感觉到存放铁符的衣兜似乎有异样的震动,随即就看见窗外冒出歪嘴老头和一男五女的脸谱,这铁符够厉害,居然可以预警!尽管火车疾驰的“哐啷哐啷”声响很大,却阻挡不了我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