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深秋,天空泛着鱼肚白,月还未来得及隐去身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村子里的一个茅草屋内,打在了穆臻的身上。此时穆臻正躺在温暖的火炕上昏迷着,身旁是三只已经长出了些许灰色毛毛的小狼,它们正紧紧缩成一团,呼呼大睡。若是忽视穆臻腿上渗着血的白色粗布,还有苍白的脸色,那眼前之景可真真岁月静好。
屋后有一土灶,火烧的正旺,偌大的锅中淡淡饭香,一女子穿着粗布衣衫正在劈柴,时不时用衣袖擦擦鬓角的汗水。
一切都是那样的乡土气息,但是那女子头上熠熠生辉的银质发簪与那土灶旁的石凳上搁置的用上等狐皮制的裘衣与古朴却暗含杀机的佩剑,却显示了这女子身份的不凡。
那女子叹了口气,将劈好的柴捆起来放好。又拍拍身上的尘土,掀开锅盖,将锅里的粥用两个很破旧的瓷碗盛出来,端进屋里。
进屋后,那女子在炕头坐了下来,很慈爱的看着穆臻,将手里的一碗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尚在昏迷的她,又撇了些许米汤给不知何时醒来正在炕上兴奋得四处爬的三只小狼吃。
当小狼正兴致勃勃的喝米汤时,昏迷的穆臻的眼皮轻颤,手指尖微动,似是要醒过来。那女子显然注意到了这情况,立即把粥碗放在一边,轻轻地拍了拍穆臻:“姑娘,醒醒,姑娘?”
但是穆臻并没有就此醒来,她本是舒展的眉头此刻紧皱着,嘴里时不时呢喃着:“爹娘……爹,娘,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这样的呓语。
猛然,穆臻睁眼,一身的冷汗从炕上惊起,喘着粗气,显然是梦见了一些不好的事。
梦魇一场,穆臻惊魂未定。半晌,才虚虚的意识到自己正坐在炕上,三只狼崽还在,但房间里还有一个抵不过岁月沧桑,眼角已爬上些许皱纹,却风华依旧,气度不凡的女子。
穆臻起身,一掀被子就要下炕,却因腿上的伤疼的一声冷哼,但还是忍着,要起身穿靴。
那女子一只手搭上穆臻的肩,让她坐下:“丫头,你伤的不轻,先不要着急离开,我要是想害你又怎会救你?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吧。”
穆臻仍是心有疑窦,出声发问:“可我瞧着前辈的气度风华,头上簪子,所配之剑皆非凡品,可不像是这山野中人。所以,你是谁?为什么救我,有什么目的?而且此地人迹罕至,你怎会恰巧经过?”
女子也不恼,微微一笑道:“北境郡主穆臻,世人皆言其心思缜密,聪慧冷静,今你若是真的不疑不问,我反倒是奇了。”
穆臻知道是自己那象征着北境军的黑色战袍与其上的银丝暗凤纹漏了身份,并未反驳。
那女子继续道:“你不用担心,我救你也只是机缘巧合,萍水相逢罢了,不是别有用心,这点你大可放心。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儿……很简单,就是为了见见你杀的这种狼与它们的小不点儿。你杀的这匹狼呢,是大凉与北周接壤处乌州一带独有的白狼,生性凶猛嗜血,与其他狼不同的是,它们虽也是群居,但极善单打独斗,且嗅觉灵敏,对危险十分警觉。它们之中,快要临盆的狼身上这种特点最甚,为了孩子能平安降生,它们甚至可以喝出自己的命!你也应该对此深有感触吧!这种狼,虽说不好驯养,但若是真成功了,确不失为一个好伙伴。”
“不过,我对这个没兴趣,只是近日偶然看见弟子的一本游记上述了此狼,一时新奇下山来找找看罢了。却是没想到这样遇上了受伤的你罢。好好养着那三只小狼吧,也许以后真得用得上呢。”
穆臻捕捉到了那女子所述中看似不太重要的词:“您有弟子,您收徒?”
女子点头微笑,举手投足间温婉尽显:“你看你心急了不是,这个我才刚要说。不错,我是北周的蔻山主衣曦,世人称我为曦昀君。座下有四弟子,除了已出师的大弟子上官子廖是女子外,剩下三人皆是男子,比你……也大不了几岁。”
穆臻惊讶,忙站起身却又因腿的伤痛跌回炕上,来回几次,穆臻终是放弃,就坐在炕上,作揖歉然道:“方才不知是前辈,多有失礼,多有冒犯,望前辈海涵。”
曦昀君摆摆手,并不在意,正色道:“怎么样丫头,拜我为师,我让你一领武林三大帮派之一的蔻山派的风采。”
穆臻心中暗算:成为曦昀君的座下弟子,一来可以习得纵横天下的蔻山剑法;二来可以为自己的复仇之路做好铺垫;三来蔻山派向来消息灵通,将天下之事尽收眼底,我也可以知这天下的风云变幻。
反正对大凉的复仇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筹谋好的,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不若先行积淀一翻。
思绪至此,穆臻嘴角一勾,应到:“好,我答应师父。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作势就要起身给曦昀君磕头。
曦昀君忙伸手阻拦,道:“你腿上还有伤,不可硬撑,不可逞强,这拜师礼咱先欠着,过几日你伤好些了,我们去蔻山上行拜师礼。”
“不过……拜师礼是拜师礼,记得改口叫师父。”曦昀君玩笑道,不似他人般有着身为人师的严厉与刻板。
穆臻笑了,伸手抚摸着炕上的三只小狼崽,问曦昀君:“师父,天下之大,大陆之广,为什么选我做您的五弟子呢?”
曦昀君向耳后别了别碎发,又摸摸穆臻的头,笑道:“这有两个原因。一来,我很久以前就听闻北境郡主穆臻是如何如何天资过人,聪颖绝顶。便动了爱才之心,想收你为徒却是有心无力啊,怪只怪北境王府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我竟未见过你一面!二来,你母亲秦华裳在未出阁时曾与我有救命之恩,这么多年,衣曦无以为报,不过时至今日,我也终于恩情得报了。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臻儿,你说你母妃多好一个人,当年我也算是在丞相府住过一段时日,你母亲对我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曦昀君说不下去了,几分哽咽。
穆臻心中亦是难过,母妃走时她已五岁,脑中一些关于母亲的画面还有些许残存,无一不是温暖的,美好的。她记得最清的就是母妃临走时的那份温柔,还有嘴角那满足的笑,但穆臻最讨厌的也是这个笑,母妃她不该满足的,她还没有见证我的成长呢!
穆臻只道是世事无常,又叹了口气道:“母亲一生与人为善,所谓因果轮回,母亲积善因,得善果,可能如今我能为师父所救,追其溯源,便要到母妃的善行上去了。”
“现如今,唯愿母妃父王在天之灵能得安息。”
曦昀君摸了摸穆臻的头,对他说:“师父并未嫁人,却不代表我不喜欢孩子。臻儿你既是故人之女,就是我衣曦的女儿,我自然会一直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如亲生女儿一般。如果你愿意,我便是你亦师亦母。”
“师父,我当然愿意。”
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