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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甘

不过,在学习生活如此郁闷至极的境况下,有一件事情让林永晨感到十分温暖。

在初一一班的一次生物课上,刘国梁让学生们用显微镜观察细胞,首先是给学生们每个桌上放了一小片洋葱,说是让学生们用显微镜观察洋葱皮的细胞。这比较简单,显微镜一调试,林永晨就看到了洋葱皮的细胞了,感觉还挺新奇的。

然后,刘国梁又让学生们观察人体表皮细胞,就是让学生们自己动手,在口腔上膛揪下一片皮来,然后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林永晨用手指甲刮了半天,除了口水一无所获,主要还是自己怕疼。等林永晨周围的人都看完了,林永晨也没成功。正巧杨婧就在林永晨旁边的实验桌,她用显微镜观察完之后,看到林永晨还在用手指抠嘴,就笑着问:“你怎么还没弄下来呢?真是够笨的。”

林永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点儿怕疼,抠半天还是没抠下来。”结果让林永晨感到很意外的是,杨婧伸手在自己口腔上膛抠下一小块皮,放在林永晨的玻璃片上:“你看吧,这有什么难的。”

等杨婧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林永晨都有些惊呆了,他平时也没怎么和杨婧说过话,只不过因为和方一为比较熟,偶尔遇到杨婧和方一为在一起时,才和杨婧搭上几句话,没想到杨婧会这么热心,让林永晨非常感动。

当时那个年代,学生们刚上初一,像杨婧、方一为、马思慧、郑霄这些来自京城8区的同学们才自称是燕京人,其他同学基本都来自顺县,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是说自己是哪个镇的,也不敢自称是燕京人,很多同学都感觉杨婧、方一为他们有些高不可攀,似乎无形之中有一种乡下人和城里人之间的鸿沟,虽然此后经过三年同学时间,隔阂一点点消失,但在初一刚开学不久,这种感觉还是挺强烈的。所以,当看到杨婧毫不犹豫撕下一块皮的时候,林永晨除了震惊,还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尤其是杨婧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虽然带着眼镜,但还是无法掩盖她那带有异域风情的鼻子和眼睛,再加上一件红色的薄毛衣,衬托得她格外美丽。

将玻璃片放到显微镜下,林永晨头脑有些恍惚的观察了一下杨婧的表皮细胞。“怎么样?看的清楚么?”杨婧还问了林永晨一句。

“挺清楚的,谢谢。”林永晨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其实他什么也没看清楚,满脑袋都在胡思乱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观察一下杨婧的整个表皮。也许是青春的悸动,也许是莫名的感动,总之,杨婧已经在林永晨空白的心灵上留下了一抹烙印,此后的日子里,他总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不过,可惜的是,林永晨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内心,就被赵大伟横插一刀,断了林永晨的念想,还因此和赵大伟发生了冲突,差点打起来。

给林永晨留下深刻印象的生物课之后没过几天,在一天的晚自习上,赵大伟给杨婧传纸条,那是赵大伟初中第一次追女孩子,虽然他后来又追了不少女孩子,但杨婧的确是第一个。一整节晚自习,林永晨就一直在看赵大伟给杨婧传纸条,都没什么心思做作业。吕令飞专门负责在他们中间传递,本来赵大伟还想找朱丽娜帮忙,但朱丽娜没理他。林永晨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林永晨依然孤独的坐在靠窗户那组最后一桌,经过又一次调座位后,赵大伟坐在了林永晨的右手边那组,他们中间隔了一个过道。赵大伟前面是朱丽娜,再往前是吕令飞,而吕令飞的右手斜上方就是杨婧。整节晚自习,赵大伟和杨婧的纸条你来我往,传个没完,赵大伟传纸条之前还得咳嗽一声,表示写完了,然后扔给吕令飞,吕令飞再传给杨婧。

当时林永晨看着很郁闷,本来上晚自习他很想做作业、看看书,传纸条发出的声音有些影响他学习,再加上他对杨婧有好感,所以看着更加不爽。看到他们传纸条没完没了,林永晨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儿?别人还上自习呢!”赵大伟根本就没搭理林永晨,杨婧则红着脸向林永晨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表示歉意。当时林永晨和赵大伟也没有多熟,仅限于一个宿舍的同学而已。对于赵大伟的无视,林永晨感到很愤怒,也很不甘心,他也看出了赵大伟和杨婧的纸条内容不一般,而杨婧也并没有明显拒绝赵大伟的意思。

当天晚上回宿舍,赵大伟兴高采烈的向宿舍里的人讲了这件事:“你们知道么?我今天给杨婧传纸条了,我说我喜欢她,想让她做我女朋友,杨婧给我回纸条说,她对我不了解,可以先从朋友做起。这一晚上,我就让吕令飞帮我传纸条,我一个劲儿的夸杨婧漂亮、温柔、大方,问她对我印象怎么样,她说她对我印象挺好的。我感觉有戏,我决定了,要把杨婧追到手。”

赵大伟讲这件事的时候,林永晨越听越不爽,一句话也没说。张鹏很兴奋的回应道:“卧槽,呆伟就是牛必(伟发轻声wei,呆伟是赵大伟的英语绰号,他自称David),杨婧长得挺漂亮的,在咱们班仅次于莘阳阳,我觉得在咱们年级也肯定能排进前几名。个子高,腿还长,皮肤也白,呆伟有眼光。”听了张鹏的话,林永晨更加气愤,心想:“麻痹的,没一个好东西!”怀着一腔怒火,林永晨辗转反侧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下课后,正巧刘国梁来班上巡视,同学们陆续去食堂吃饭,后来班上就剩下了杨希、林永晨和张芳华。张芳华是马栏坡镇本地人,她父亲就是马栏坡一中的体育老师,她长着一张圆脸,眼睛很大,声音非常清脆,性格很活泼,由于初一一班美女比较多,她并不太受人关注,其实她长得也很耐看,虽不是顶级美女,但也能称得上漂亮。张芳华在班里一直和刘国梁聊最近学习的事情,林永晨能感觉出,她还是很看重学习的,也希望能够塌下心来学习。最后,张芳华突然说道:“刘老师,昨天晚上晚自习的课堂纪律不是太好,有不少人说话。”刘国梁一听,立刻变得很严肃:“是么?我昨天晚上家里有点儿事儿,没来值班,看来咱们班的人真是一天都不能消停。”

说完课堂纪律之后,张芳华就去吃饭了,不过经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林永晨。张芳华刚走,林永晨就说:“刘老师,昨天晚上晚自习的时候赵大伟老给杨婧传纸条,还总是叫吕令飞帮忙传递纸条,影响我做作业了。”

听了林永晨的话,刘国梁愣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我就知道赵大伟不是个好东西!这才刚转学过来几天,就拿他在体校那些臭毛病带过来了!”说完,刘国梁看向杨希:“有没有这回事儿?”杨希看着刘国梁,支支吾吾的回答:“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晚上我没注意。”

和刘国梁说完这件事后,林永晨和杨希就去食堂吃饭了,在去食堂的路上,杨希着急的跟林永晨说,“你怎么把这事儿说了?呆伟给杨婧传的是情书,刘国梁要是找到他们,肯定没好事。”

听了杨希的话,林永晨也感觉很后悔,当时只是脑门一热,想解解气,事后发现,的确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尤其是会给杨婧带来麻烦,赵大伟是男生,倒无所谓。一想到这些,林永晨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另外,林永晨也担心他们会知道是谁告的密,对他和赵大伟、杨婧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林永晨没有表哥给撑腰,他也许还是会告密泄愤,但绝对没有这么高调,肯定会偷偷摸摸去告诉刘国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后悔归后悔,但林永晨并不害怕赵大伟找麻烦,顶多林永晨打不过他,但肯定能找回场子。不过,杨希出了个馊主意,林永晨当时脑子乱,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杨希建议:“我就告诉呆伟,说是张芳华告诉刘国梁的,反正张芳华也总和刘国梁说这说那的。”然后,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直接去告诉赵大伟了。后来林永晨仔细想想,杨希真是多此一举,他和杨希谁也不说,谁他妈的知道是谁说的啊,所以说杨希出的是馊主意。

赵大伟从杨希那知道这件事之后当然很愤怒,当天下午就去找张芳华理论,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张芳华还大哭了一场,辩解说:“我虽然说了晚自习纪律不好,但没有说任何人。”

当天晚自习的时候,刘国梁果然分别找了赵大伟和杨婧谈话,还好没什么大事,他们两个谁也没承认是传递情书,由于提前知道了消息,他们两个都咬定是传纸条借笔和修正液,而且只是传了两次纸条,吕令飞被询问的时候也说是只帮着传了两次。刘国梁见问不出什么事情,就批评了他们一通,也没让他们请家长。赵大伟挨批之后,又去找杨希:“到底是谁说的?张芳华说不是她,我觉得也不像。”杨希开始的时候也是支支吾吾,后来没有坚持住,还是把林永晨供出来了,然后又跑去跟林永晨道歉:“对不起啊,我还是把你说出来了,你下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和呆伟谈谈吧。”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赵大伟很愤怒,一进门,右手举拳用力一锤,就把自己的柜子门捶了一个大坑。巨大的响声吓了宿舍里同学们一跳,张超马上就问:“怎么了,呆伟?”

“有人把我给杨婧传纸条的事儿告诉刘国梁了,这人还是咱们宿舍的,你说怎么办?林永晨,你要不是和我一宿舍的,这顿打你跑不了!”赵大伟非常气愤的说。

听了赵大伟的解释,张超马上劝了劝:“我觉得林永晨可能就是一时无心的,我这嘴也总是没把门儿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都是一个宿舍的,没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其他同学也跟着劝了几句,都不希望看到同一个宿舍的人动手打架。林永晨当时就躺在床上,一句话也没说,既没道歉,也没解释,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件事做得的确很不地道,也有些后悔,但他对赵大伟并没有任何的歉意,反而心里感觉有点小爽。不过,因为这件事,他也对杨婧心存愧疚,当天晚上杨婧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让林永晨此后更加不敢再多接近杨婧,心里也就断了其他的想法。这样其实也很好,当时的林永晨,受家庭环境影响,还是有些自卑,即使没有赵大伟,他也不会有什么实质动作,因为他觉得自己还配不上一个城里美女。另一方面,赵大伟追求杨婧的计划也泡汤了,杨婧被批评后就不怎么敢搭理赵大伟了,这也算是达到了林永晨告密的目的。

那天的事情之后,林永晨和赵大伟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见面也不知道说什么,互相都不主动打招呼。有一天晚上,睡觉之前,赵大伟拿着两个猪蹄走进了宿舍,说是陈伟的母亲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来看他了,带了几个猪蹄,陈伟就给了他两个。熄灯后,赵大伟坐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拿着猪蹄边啃边说:“卧槽,我好长时间没吃猪蹄了,还挺好吃的!”

“卧槽,呆伟给我来一口尝尝,我也好长时间没吃猪蹄了!”张鹏首先说了一句。“卧槽,呆伟给我来一口尝尝,我从来就没吃过猪蹄!”萧何马上跟了一句。

“不给!宿舍里这么多人,给谁不给谁啊,都给你们我还吃什么。”赵大伟马上回答道,然后又加快了吃猪蹄的速度。

“吃个猪蹄有什么显摆的?赵大伟,我敢说,以后我肯定比你过得好!”林永晨突然来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他躺在床上看到赵大伟的表现,心里有些不痛快,一方面是因为杨婧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内心的仇富心理作祟。林永晨始终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他能够改变自己的生活,未来一定比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要强得多,所以从心里面他有些看不起那些有钱人的孩子,但其实这种偏见还是源自内心的嫉妒和不平衡。

“对,你说的都对!像我这种不喜欢学习的人,将来不一定有什么好前途,但是我现在吃着猪蹄,你没的吃,我觉得现在的猪蹄很香,这就行了。”赵大伟边吃猪蹄边回了林永晨一句。他说的话让林永晨无话可说,也让林永晨感到很恼怒。

林永晨和赵大伟的关系僵持了一段时间,没有继续恶化,但也谈不上好。直到有一天早晨,林永晨和赵大伟在去教室上早自习的路上碰到了一起,赵大伟主动和林永晨说话:“那天我上早读,四班唐学军看见我就跑,边跑还边喊他们班同学,‘赶紧跑吧,看见赵大伟没有,咱们肯定要迟到了。’其实那天我他妈的一点儿也没迟到。”听了赵大伟的话,林永晨忍不住笑了出来,正想说什么,就听见了教学楼的铃声:“卧槽,赶紧跑吧,看见你果然就是要迟到了,刘国梁估计已经到教室了。”说完后,林永晨就和赵大伟跑向了教学楼,好在初一一班在教学楼一层,等林永晨和赵大伟跑进教室的时候,铃声刚刚停止几秒钟,刘国梁在班里黑着脸看着他们两个跑进教室,说了句“以后早点儿来,再迟到就外面站着去!”就没再说别的。

此后,林永晨和赵大伟关系得到了缓和,都把之前的不快慢慢淡忘了。互相熟悉了之后,林永晨才真正发觉,赵大伟其实为人很仗义,而且不记仇,很多和他有过冲突的人都成为了他的朋友。直到初三,林永晨和赵大伟聊起初一时有关他追杨婧的事情,赵大伟却说:“卧槽,你说的事儿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我这人就是记性不好,很多人其实和我有仇,但过段时间,我自己就忘了,还舔着脸和人家打招呼。”那时候林永晨才知道,原来赵大伟的记忆力真是够可以的,不过这样的人幸福指数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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