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崖天书就刻在一面石壁上,江教授他们在天书底下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了,大海的航拍无人机在天上也转了好几遍,周围的山势也都拍下来了,大家磨磨蹭蹭待到中午了,现在是九月份刚入秋,早晚凉但是中午依然热得要死,日头一上来大家心照不宣地开始收拾东西,赵龙和江教授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下山了。
先回到停车场开车,接着一路没停直接顺着路下山,山底下有村子,附近还有个滴水滩瀑布景点,所以村子里有专门招呼游客的农家乐,大家的午饭就在农家乐里解决了。
吃完饭后,太阳正烈,先在农家乐里休息,赵龙招呼住来收拾碗筷的农家乐老板,递了支烟,整个院子里就我们一桌客人,老板也不忙,点上烟就开始聊上了。
老板姓伍,四十岁出头,个子不高、精瘦干练,是个苗家人,在景区附近开馆子,人来人往也是见惯了的,一点也不怯场,赵龙刚起了个头说了红崖天书,伍老板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开来,不过说了半天仍旧无非就是老观点,红崖天书就是诸葛碑,或者红崖天书里有宝藏。
赵龙一看,赶紧找个话头打住,重新问伍老板:“听说以前你们少数民族在红崖天书那里进行祭祀?后来怎么没有祭祀了呢?”
这个问题明显超出伍老板的认知之外了,老板说解释了一下说自己是别的地方迁过来的,并不是祖上就居住在这里的,所以并不清楚以前有没有祭祀行为,赵龙又问老板这附近有谁知道这些情况的?
伍老板轻拍桌子:“你们想晓得历史,那就要去找歌师,刚好寨子里现在有一个歌师,反正现在不忙,我带你们去找他!”
这伍老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站起身来解下围裙往椅子上一扔,大声知会他婆娘自己要出去一趟,说着就走到门外了。
难得伍老板如此热心,大家忙不迭地跟上,赵龙边走边指挥,让黑墨镜去买点水果牛奶之类的上门礼,让大海和自然卷他们三个留下来,别那么多人一窝蜂地去人家,吓着人家可不好。最终跟在伍老板后面的还有我,赵龙,江教授,素素和阳姐儿,黑墨镜去买东西去了。
伍老板边走边介绍,歌师在苗族里地位尊崇,一般苗家人里有老人过世都要请到歌师到场唱诵古歌,就像汉族的和尚念经、道士做法一样,这是一种古来有之的习俗,而歌师唱诵的古歌,通常就是苗族的历史,所以谈历史讲古,找歌师就对了。
走了快十分钟,从村头走到村尾了,黑墨镜都买好东西追上来了,伍老板伸手一指,到了!
前面是间石板房,在西南地区常见木作柱梁、石板覆顶的石板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和一些陈果也认不出来的农作物,看起来很有烟火气。
伍老板走到门口就大声招呼起来了,从侧门处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看见伍老板带着那么多人过来,也不带一点惊讶,直接就要招呼大家坐下吃饭了,伍老板赶紧说明来意,这时又从大门出来一个拿着板凳的年轻人,年轻人边递板凳边招呼:“你们找我呀?”
伍老板之前在农家乐里是用普通话和赵龙他们聊天的,虽然有点蹩脚但大家都听得懂,现在伍老板和中年妇女聊天是用本地方言,赵龙他们完全听不懂了,从大门出来的苗家年轻人也是用本地话和大伙打招呼,陈果赶紧跨前一步接过板凳。
“我们找歌师,来了解一下习俗。”
“你们来了解什么习俗?”年轻人直接问,语气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陈果赶紧介绍了一下情况,重点说明了江教授过来研究红崖天书的事。
年轻人听完陈果的介绍后说:“我就是歌师。”
伍老板也刚和中年妇女说完话,凑过头来说:“他就是歌师!”
陈果愣了一下,之前一直以为歌师是个老头子,没先到面前这个看起来也就和自己一样大的年轻人就是歌师。原来苗族的歌师多是家传的,杨家凯自幼就要背“大歌”,几年前其父病亡后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晋升成歌师了。
年轻的歌师扭头弯腰,又拿出几把小凳子:“大家先坐吧,妈,你先去到几杯茶来。”
黑墨镜把手里的牛奶和水果塞给素素,示意素素把东西提进房子里去,素素很乖巧地照做了,还帮着大妈倒茶,把大妈乐得直夸素素懂事。
大家落座后伍老板又给双方相互介绍一遍,年轻歌师叫杨家凯,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他不是本村的人,这个靠近景点的苗寨是没有歌师的,这里是杨家凯的媳妇家,他是带媳妇回娘家来探亲的,刚好大伙赶上了,杨老板也是早就想来拜会了,今天恰逢其会,就带着大伙过来了。
江教授简单说一些情况后开始询问:“有资料记载,当初有夷族年年祭祀于红崖天书,后来天书遭破坏后祭祀断绝,问一下小杨你了解这个情况不?”
杨家凯笑了笑:“我是紫云那下面的,这个地方不熟,我家传的‘大歌’也多是我们苗家祖先的事迹,里面没得提到过红崖天书这事呢,而且这个夷族是代称我们少数民族,贵州少数民族那么多,不一定是我们苗族做的祭祀呢。”
得,第一个问题就碰壁,不过江教授并不气馁,接着发问。
“噢噢,那你们的‘大歌’里有没有关于汉族的内容?”
年轻人笑了笑:“当然有,十场战争有三场是和你们汉族打的。”
此言一出,大家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江教授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咳嗽两声来掩饰尴尬。
杨果插句问话:“那剩下的七场战争是和谁打的?”
“噢,十场战争有七场是苗族和苗族自己打的,我们苗族就是太不团结了。”
杨家凯见气氛还是有点尴尬,又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嘛,反正在我们的‘大歌’里,和你们汉人的战斗多半是我们胜利。”
话说完,杨家凯自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