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元老泪纵横,他捶胸道:“库里阔木让公主来投我拓跋元那便是对朋友的信任,我定要为库里阔木讨个公道,助公主复国;乌拉达这个卑鄙小人敢背判单于,我要单于治他的罪。”李杉道:“乌拉达乃大王子,前辈没有铁证,单凭公主及舍维奇的话单于未必取信。”拓跋元道:“单于十分信任我。”李杉道:“王子造反非是小事,他若反咬一口说你在新朝七年,又是汉人之后,早已投效关中,在使离间之计,你以为单于还会轻易信你吗?况你得单于宠信,必有人嫉妒生恨,这时他们难道不会乘机诋毁吗?众口烁金,单于说不定会对你生疑,反而不妙,构陷王子当是大罪,其果难料。”拓跋忠道:“王莽推恩分封之事乌拉达与单于意见不一,单于并未责备,毕竟父子关系血浓于水,乌拉达与新勾结,单于或许有所察觉依然未动他分毫,可见并非轻易能搬倒他,除非有铁证他不利于匈奴,不利于单于。”李汉道:“我们去关内应是他透露的消息。”众人各出主意,也没个合适办法。
李杉见众人议论纷纷没个定数,他开口道:“即然以叛逆之罪扳倒乌拉达不易,那何不舍此取他呢!”李汉道:“怎么个舍此取他法?”李杉笑道:“我们手中并无铁证那就舍弃利用乌拉达判逆之事扳倒他;你们可知乌拉达可有其他的犯忌之事?”拓跋图笑道:“我曾无意见到他与单于宠姬恩爱之事。”李杉问道:“如果单于知道此事会有何反应?”拓跋元道:“匈奴人不识伦理,自来有子承父妻之俗,但单于尚在,乌拉达此举便是挑衅,是单于所不能容之事。”李杉又问:“拓跋兄,你见到此事时乌拉达可晓得?”拓跋图道:“乌拉达并未看到我,因这是单于家事,在草原之上这种家事别人一般即使见到也不会多嘴,因为即是犯忌之事,单于当然也不喜别人知道,我们汉人不是常说‘家丑不外扬’吗?”李杉“哦”了一声,然后想了想说道:“在下有一计搬倒乌拉达,可消除他对部族的危胁,也使萨耶夫少了盟友之助,日后为公主复国先扫一障碍。”拓跋元喜道:“哦!小兄弟快请讲来。”李杉道:“前辈既已被救回,理应早去拜见单于才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需如此做才可……”众人听了喜道好办法,好办法。
次日午后,拓跋父子飞马去王庭拜见单于。单于闻知喜出望外,他最信任的右贤王,就如他的骨肉兄弟一般的拓跋元回来了。他率一众王子,将军,各部族酋长,左贤王等亲出牙帐迎接。拓跋元大老远便下马行礼飞奔而来,与呼韩邪单于拥抱在一起很久。然后呼韩邪拉住拓跋元双手上下打量:“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草原上的雄鹰,大匈奴的勇士,我呼韩邪的兄弟,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拓跋元道:“七年了,我竟还能再见到草原上的霸主,最伟大的主人,我的高贵的大单于,若非单于遣臣下两子入关冒险相救,只怕永生不得见。”单于拉他进账,拓跋元左右扫了一眼心中暗喜,他知道单于宠姬常陪左右,那怕是议事也不回避,今日她与乌拉达皆在正好用计,否则还要另觅良机。单于让拓跋元讲讲为何会身陷囹圄。拓跋元道:“关中汉新更迭,王莽陈兵边境,臣以贩马为名入关希望探得消息,了解新莽对我们之国策,岂料一入长安身份暴露,将我禁于山丹马场为他们牧马,这一囚便是七年,幸大单于挂念,命我二子入关寻救,但他们一过雁门关即被跟踪,差点命丧长安,后得奇人拔刀相助到了张掖,唉!不料我父子三人同陷牢笼,但托大单于洪福得遇一风尘异人相救才能重见圣颜,只是臣下在返回草原之时……”说至此他扫视一下对单于道,“请诸王子等先回避吧!”单于知拓跋元乃稳重之人,遂遣众人出帐。宠姬刚要出去,拓跋元道:“夫人乃大单于独爱,自不必回避。”宠姬嫣然一笑停下脚步,呼韩邪也十分高兴,拓跋元对他宠姬的尊重如同对他个人的尊重,只所以他一直信任和依重拓跋元,是因为拓跋元从不傲娇,虽然是他的救命恩人,从来对他毕恭毕敬。拓跋元见众人已散对单于道:“臣下返回途中遇到黠戛斯国公主逃亡,原来亲王萨耶夫发动政变自立为王,他敢于如此做是因我们匈奴的兵马正在边关给其国施加压力,王国边关大军无法回王城护驾所致,此事据说与单于某位王子似乎有关;另我们曾捉住新朝谍政司一人员,才知我二子一直被跟踪原来是我们这里有他们奸细,我们剥丝抽茧似乎此事也与某王子有关,臣下想请大单于到拓跋部族一会黠戛斯公主了解详情。”单于怒道:“哪个逆子敢如此大胆妄为,其定居心叵测。”拓跋元偷看宠姬脸色果然大变,他假装不知对单于呼韩邪道:“请大单于移驾去我部族一趟。”“好,不过天已将晚,命卫队带上火把。”呼韩邪道,“夫人同去。”宠姬摸额轻颦道:“妾身突感不适无法陪单于同往,单于恕罪。”拓跋元道:“严寒之季,路途颇远,此一去回需几日工夫,夫人不适难耐舟车劳累,单于自不忍夫人受苦。”单于见拓跋元如此说也欣然命宠姬在王庭好好休养。
单于遣散众人各回各部便与拓跋父子及卫队浩浩荡荡前往拓跋部族。他们跨过安侯河行约十里已望不见王庭所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啸声,很有节奏。拓跋元知道这是李杉的信号,告诉他乌拉达与单于宠姬已混在一起。拓跋元勒缰下马跪在单于马前。单于惊讶道:“右贤王何故如此?”拓跋元道:“臣下请单于怒罪,臣下调查清楚与黠戛斯国亲王萨耶夫勾结的正是乌拉达,也是他勾结关中差点致我二子于死地,他更与宠姬夫人暗中勾搭,不清不白,欲谋单于之位。”单于不悦道:“乌拉达乃我大王子,亦有机会承继大位,怎会挺而走险?”拓跋元道:“臣下知单于难信,故不多言,但单于想您春秋鼎盛,乌拉达何时能继?昔王莽推恩旨意为何他全力支持,概因诸多王子皆是人中之龙,他有几分机会可继单于之位?宠姬夫人年青貌美如昔年南宫阏氏夫人,二人早暗通款曲,单于心仁不愿视其为逆,但别忘伊稚斜之变。”这句话直刺呼韩邪要害,因为当年伊稚斜垂涎军臣单于的夫人南宫阏氏之貌射死其兄军臣单于,击败军臣单于之子于单夺得王位自立单于,将南宫阏氏收于后宫。匈奴历来亲情淡薄,呼韩邪自然明白,他听后惊道:“何不早言?”拓跋元道:“未有铁证岂敢多言,况乌拉达狡诈机变,臣下恐打草惊蛇使之警惕而起应变之策,单于必不罪他,但臣下又恐日后他瞅准时机而不利单于致臣失英主良友,故臣才故意请单于移驾拓跋部,夫人果然托病不肯同往,此时却与乌拉达缠绵,刚才的啸声正是臣下朋友所发信息,我们即刻回去必能捉个正着。”呼韩邪大怒:“乌拉达逆子安敢欺我,速回王庭。”拓跋元请单于只带几名亲卫轻装隐迹而回,卫队则形成包围圈围上王庭。单于同意此议,一行十几人快马返回。
渡过安侯河慢慢逼近单于大帐,帐外几名卫士确是乌拉达亲兵。他们看见单于返回甚是焦急可口不能言身不会动。单于走近大喝道:“乌拉达何在?”几人张口结舌苦于无法开口。单于不知他们被李杉给点穴滞脉手法制住。拓跋忠听的帐内有慌乱动静,恐夜长梦多伸手掀起帐帘进入,单于几人也跟着进入。只见乌拉达与宠姬赤裸裸正在找衣穿戴,见众人进帐知事败露。乌拉达狠瞪拓跋元,此刻他亦明白中了拓跋元的圈套,他更明白呼韩邪绝不会放过他,求饶也必无用。他让自己镇定下来,穿上衣服。单于大怒:“逆子,有何话说?”乌拉达抚胸行礼道:“我经营多年,眼看大功将成,想不到败于拓跋元之手。”呼韩邪道:“我才是大草原的霸主,你有何能敢夸大功将成。”乌拉达冷笑道:“我已联络五个部族,其兵力可抗衡拓跋部,更与黠戛斯国有约,亦与关中立议,我答应分他们一些土地,我们将一同击溃你主力军队,如何不敢夸大功将成?”呼韩邪愤怒之极,不理乌拉达转身看向宠姬。宠姬应知呼韩邪脾性,吓得战战兢兢裹了一条毯子跪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呼韩邪怒道:“竟敢叛我,该死。”乌拉达突然道:“我来替你教训她。”说完抽刀向宠姬砍去,众人瞪目结舌,哪知乌拉达将弯刀突然回旋转变方向劈向呼韩邪。这一刀出人意料,呼韩邪没有防备,眼看将死于乌拉达刀下。拓跋忠眼疾手快,他来不及展开刀势,只能抽刀顺势迎上,两把刀狠狠的碰到一起,而后皆被震退几步。两人忙回刀查看刀刃,各碰成很大豁口,足见二人施出了平生之力。
呼韩邪没想到乌拉达如此狠毒,他命令拓跋忠道:“杀了他,杀了他。”拓跋忠原本担心呼韩邪念及父子之情而饶过乌拉达留下祸患,此时听了命令毫不犹豫挥刀与乌拉达斗在一起。李汉则迅速护住呼韩邪。乌拉达乃一勇猛之人,弯刀左劈右砍,一味进攻,他这种同归于尽的战法令拓跋忠一时无可奈何。拓跋忠毕竟是武学高人阴山老祖斗麻罗的弟子,寒魂刀带着凌冽寒气奇诡百出,不时划中乌拉达。乌拉达知道不是拓跋忠对手,他像受了伤的狮子更加凶猛,用最直接简约的刀势猛攻拓跋忠。拓跋忠知道他这是困兽之斗,自己气息绵长,而乌拉达已是强弩之末。拓跋忠与之游斗耗损其气力,五十招后乌拉达已然气喘吁吁刀法散乱,拓跋忠则十分轻松。他加快刀法让乌拉达应接不暇,全身到处是被拓跋忠划上伤口,鲜血浸湿他身上的一层帛衣。乌拉达突大喝一声:“拓跋贼子,坏我大事。”然后趁拓跋忠一怔之下,回刀自刎。众人都没想到乌拉达有这股血性,一时倒觉他也不失丈夫本色。
呼韩邪对乌拉达厌恶至极,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乌拉达,鲜血从其项颈喷出洒满前胸。他毫无一丝悲悯之色,转而看向宠姬,伸手从拓跋忠手里拉过弯刀扔在她面前道:“知道怎么做吗?”宠姬自知无可挽回,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乌拉达,苦笑一声。也许是乌拉达让她感受过真正的快乐,她或许对乌拉达也付出了真正的情感,捡起弯刀跪挪几步到了乌拉达身边,对呼韩邪冷笑一声便亳不犹豫划过脖颈。呼韩邪见她此举简直气急败坏,他吼道:“来人,将他们拖去狼沟喂狼。”然后解下自己的弯刀交给拓跋忠道:“多年前右贤王救我一命,今日拓跋忠又救我一命,你们父子是匈奴最大的功臣,此宝刀送于你了。”拓跋忠忙接了道谢。呼韩邪又吩咐卫队拉帐外的乌拉达亲兵殉葬,并直抵乌拉达部族将其妻子全部绞灭一个不留,可怜这些无辜妇孺全部死于他们父子争权夺利之中。部族财物及奴隶等分解纳入其他部族。
呼韩邪做完这些事再无心情去见黠戛斯公主。他对拓跋元道:“我的右贤王,你是我最信任最依重的人,乌拉达在黠戛斯边境的人马都划归你节制,你助公主复国,与其国缔结盟约,让其国归附匈奴,由李汉代我常驻管制。”拓跋元道:“感谢你,我心中的太阳,匈奴永远的大单于,拓跋元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助黠戛斯公主复国。”说完父子三人向大单于告辞。
李杉并不想让匈奴王庭的人见到他。当他见乌拉达并未随众散去,而是见单于走远便命亲卫守在王帐外他则进帐去会宠姬,不出所料宠姬马上把听到的一切告知乌拉达。乌拉达略一思索说拓跋元无有铁证便难奈其何,他已布好一切,大功即将告成。接着便是二人的欢愉。李杉知道事情已向预料中发展,他施展轻功悄然无声的离开,并按约好的信号发出啸声,之后回了拓跋部族。拓跋元父子回到部落已是第三天了,他们马上请李杉夫妻,黠戛斯公主和舍维奇等人商议大事。
拓跋元讲述了诛杀乌拉达和宠姬的经过,又说到乌拉达妻子几十口无分老幼皆被诛杀。李杉听此闷闷不乐。拓跋元道:“我知贤侄宅心仁厚,厌恶血腥撕杀之事,但历来权势争斗无不残酷,秦二世胡亥为保帝位杀尽羸氏,再近者汉有七国之乱,造多少生灵涂炭,王莽为篡尊位毒死女婿平帝,秀迎公主也深受其害,当世如此,只怕后世亦难避免,匈奴自有其俗,民亦无怪其事,皆以为理所当然,因之我也不能劝谏,贤侄勿怪。”李杉道:“晚辈并无见责之意,只是心中不忍,晚辈从未想到权欲熏心可至此令人发指的地步,晚辈家训兼爱,非攻竟与世上诸多之事相左,此不禁令晚辈心痛。”拓跋元道:“昔时墨子主张兼爱非攻之论,心系万民,追随者众;其亦主张发明创造,此论本为造福苍生,可惜后世朝廷因其以民重君轻之论而摒弃禁囿,致墨家衰退,想不到贤侄家训如此,怪不得贤侄时时刻刻关心劳力之人,令老朽敬佩。”李杉道:“晚辈惭愧,有心无力。”拓跋元道:“天下大势如此,非一人之力可为,贤侄承继墨家之论,尽心尽力,自有道同志和者影从。”李杉琢磨着“道同志和”四字,然后一扫刚才的愁绪道:“前辈言之有理,天下大势如此,改之谈何容易,一朝一夕绝无可能,正如前辈之言,终有志同道合者前仆后继,十年,百年,千年,必有大同出现。”拓跋元捻须点头赞赏。
拓跋元又将关于黠戛斯国之事讲出。公主道:“父王曾道若我逃走,他必拒下明诏禅让,萨耶夫只是伪君,他未必敢致父王于死地,若能得叔叔相助复国救出父王,愿与叔叔共享王国富贵。”拓跋元道:“达库尔曼公主误会了,单于之意助你复国,但王国须依附匈奴而世代友好,李汉代单于驻留王国主理两国间之事务。”他转而对李汉道:“你在黠戛斯只是外臣,须以国王为尊,不得妄自尊大。”李汉道:“父意亦儿意,我们助公主复国,欲结两国世代友好,怎敢凌驾王上,父亲放心。”达库尔曼和舍维奇听了都十分感激。
李汉看了看达库尔曼道:“公主殿下,怒李汉冒昧,您在暖热的帐内仍瑟瑟发抖,可是患有病疾?”达库尔曼道:“三个月前忽得寒疾,御医亦束手无策,终日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一般。”李汉闻言点头转向李杉行礼道:“我知兄弟有神医之称,尚请兄弟不辞辛劳为公主诊治。”李杉道:“研习歧黄之目的本为济世,除病祛患乃医者之当为,公主殿下若不嫌在下医道浅薄愿为一试。”达库尔曼道:“若蒙神医眷顾诊治,达库尔曼感激不尽。”李杉点头一笑。
他起身到达库尔曼身边,请她伸出手来略一搭脉道:“公主殿下非病,应是遭人暗算,是一种极霸道的阴寒掌力所致,阴寒之气从右肩胛处漫延全身,因而公主殿下才觉浑身寒冷。”说完以指在其右肩胛上轻触一下道:“奇怪,此掌力和拓跋兄,李汉兄的冰魄掌十分相似,只是这一掌带有几分邪气,应是速成之法而练就。”拓跋兄弟面面相觑,他俩未听闻师父收过别的弟子。
达库尔曼道:“先生果然高明,三个月前,萨耶夫曾在我右肩胛拍了一掌,自此便有此症状,我从未曾怀疑过他,但今看来必是他无疑。”李杉道:“何以见得?”达库尔曼道:“三个月前,萨耶夫来到王宫送我一件和田玉雕琢而成的佩环,还亲切地轻拍我右肩胛说此物珍贵小心弄碎,自此我便常浑身发冷,颤抖不已,二个月后他就发动了政变,父王曾说过我是继承王位第一人,若我在他便无法光明正大承继,除非父王明诏,但父王绝不可能明诏由他承继,他定会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今日先生说明此症来历,我才敢肯定是他所为,因为他府上据闻有位阴山去的高人传他阴寒的掌法。”拓跋忠兄弟大吃一惊,阴山去的高人,难道师父在那里收了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