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阳光,从暖阁开着的窗户里照了进来,照在了盖着睡在暖阁软榻的晋王妃身上。窗外庭院里有一株尚未完全开放的桃花,淡淡的香气远远地飘了进来。门口传来了晋王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晋王小心翼翼地开门走了进来,又连忙关上了门。看到窗子开着,皱了皱眉,走上前去隔着软榻关上了窗子,窗子关上时发出了一点儿“咚”的声音。晋王妃动了一下睁开了眼,晋王连忙蹲下去看她,晋王妃懵懵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说道:“王爷回来了。”
说着晋王妃就要起身,晋王伸手止住了她说道:“不用急着起,刚睡热小心着凉了。”
“没事儿。”
晋王妃起身用被子严严实实地包住自己,晋王拢了拢被子,坐在了晋王妃身边问道:“怎么睡在这儿了?软榻这么凉,还开着窗。”
“先前这边太阳好,想在这儿看会儿书,看着看着就困了,本来想着就眯一会儿,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怎么没人进来关窗呢?”
“是我不让他们进来的,王爷知道,我睡觉容易醒。”
晋王妃轻轻吸了吸鼻子问道:“王爷喝酒了?”
“嗯,小酌了几杯。”
“要准备醒酒汤吗?”
“不用,就喝了一点儿。”
晋王妃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晋王问:“听说这几日有一个素来风评极好的御史被东厂盯上了?”
晋王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听下人说的,最开始好像是从王爷书房那边的小厮那儿传出来的,说是东厂又要出来陷害忠良了。”
晋王笑了笑说道:“姜翰林跟我说的,倒是让他们听去了。”
“怎么回事儿呀,我好奇,王爷说给我听听呗。”
“听说被弹劾的是河南道御史沈昱莫,说是贪污了治河公款,然后父皇就交给东厂……好像还有刑部,交给他们去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还没有结果。“
“哦,那那个御史的风评向来都不错吗?“
“听说挺好的,好像和之前的内阁首辅沈老有些亲戚关系,按理说仕途应该不错,但他为了避嫌,一直不肯升迁。”
“那这事儿应该就不是他干的了。”
晋王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晋王妃的头说:”哪儿有那么简单呀。“
晋王妃笑着把晋王的手从她头上拿下来握在自己手里说道:”王爷,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去做。”
“想吃辣的。”
“吴嬷嬷不是说了让你少吃些辣的嘛。”
晋王妃朝他撒娇道:“我就吃一点儿。”
“好好好,我让他们少放一些。”
晋王说完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晋王妃脸上带着一抹浅笑看着他的背影。
………………………………………………………………………………………………………………………………………………
皇帝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拿着一本折子,身后站着一个平常的内使,倒是不见陈翊。书桌正前方站着夏衡,微微弓着身子,左侧稍微靠后站着江易,右侧站着段雲。皇帝看了会儿折子抬头朝站在那儿的夏衡问道:“就审出了这些?”
“回皇上,徐州沈府那边带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搜过了,没搜到什么,问就问出了这些。”
“东厂的人搜的?”
“是。”
一旁的江易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听闻东厂昨天才把人下到北镇抚司,今天就审完了,厂公的效率果真是高啊。”
段雲笑了笑接话道:“毕竟这案子是皇上下旨交给我们的,我等自然不敢怠慢。不过厂公审案倒也确实是干脆利落,实在让段某佩服啊。”
皇帝听他们说完又问道:“用刑了?”
“用了,起先他什么都不肯说。”
皇帝不确定地问:“当真没其他人参与,就他一个人?”
“就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就是他一个人。”
皇帝低头又拿起折子看了起来,过了会儿抬头说道:“不是说沈昱莫纳妾之事被章显知道有蹊跷吗?查出来什么没有?”
皇帝这话出来,江易悄悄地看了夏衡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夏衡顿了顿答道:“回皇上,尚未查出蹊跷。”
“那就查,接着查,审不出来还查不出来吗,朕要这个案子一点儿疑点都没有。东厂先搜集好证据,然后和刑部一同审理。”
段雲往前走了几步和夏衡站在一处两人一起拱身说道:“是,奴婢遵旨。”“是,微臣遵旨。”
皇帝把折子放在桌子上朝他们说道:“行了,你们都忙去吧。江易留下。”
夏衡和段雲行了礼,又从暖阁里依次走了出去。出了暖阁后两人一起往乾清宫外走去。夏衡和段雲并排走在一起,段雲小声问道:“厂督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等等看呗。要是没情况了,过几天升个堂就完了。”
“那沈昱莫那儿还审吗?”
“沈昱莫那儿不是问完了吗?再查查有没有其它什么证据。估摸着赶京察拾遗的时候能了结。”
段雲闻言笑了笑说:“那就好。既然东厂查这些事情最擅长,那这事儿我就不添乱了,升堂的时候厂督找人叫我一声就好。”
夏衡:“好。”
两人说着话走出了乾清门。段雲又开口道:“厂督还要去直房吧?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便先出宫了。”
夏衡:“那夏衡就不送了,司冦大人慢走。”
夏衡停了下来弯腰行了一礼,段雲点点头先转身走了,夏衡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也往司礼监直房那边去了。
……………………………………………………………………………………………………………………………………………
吏部里像往常一样,谈景、蒋正、苏季、薛岳、李义五人坐在桌边,谈景手边放着一沓访单,蒋正手边放着一张折子和笔墨,薛岳、李义手里也拿着折子,只有苏季面前放着一只紫砂茶壶,手里捧着一个茶杯在喝茶。蒋正抬头看了对面的苏季一眼,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苏郎中你少喝点茶,再喝你待会儿又要出去了。”
苏季抬头看了蒋正一眼放下茶杯说:“嗯?啊,那什么,许是中午吃咸了,渴的厉害。蒋副宪放心,不会耽误正事儿的。”
蒋正意思意思的点了点头,又看着手上的折子,过了会儿问道:“刑科给事中杜庭归在浮躁一类,是怎么算的?”
谈景看了蒋正一眼说道:“访单上这么记的。”
谈景从手中的访单里找了找抽出一张递给蒋正,蒋正接过看了看皱了皱眉说道:“这基本上也都是些私事儿,就用这个把人轻易地划在了浮躁里吗?”
李义抬头看着他说:“蒋副宪这话怎么说?杜给谏为给家中小儿过百日,可摆了不少宴席呢。”
“杜给谏家世本就不错,百日宴而已,有什么问题?”
薛岳这时也抬头看着李义,李义又开口说道:“杜给谏在小儿百日宴时大摆宴席,铺张浪费,且大肆宴请同僚,有拉拢之意。”
薛岳皱皱眉说:“无非就是百日宴罢了,大家都是同僚聚聚也没什么吧。”
蒋正:“就是说呀。杜给谏家世本就好,宴席难免丰盛些,但人家花的都是自家的钱,人家花钱的不觉得铺张,反倒我们心疼人家的银两。”
“再者,李给谏说杜给谏借百日宴宴请同僚有拉拢之意,李给谏可有证据?莫非李给谏竟会通灵之术,连杜给谏心里想的是什么都一清二楚吗?”说完蒋正有些生气地把手上的访单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谈景见状说道:“蒋副宪何必动怒,这不是正在商讨嘛,有什么意见直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