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宅书房里点着灯,却只有案桌那边是亮堂堂的,其它地方都昏暗着。薛岳坐在书房案桌后面手里翻着一沓访单,旁边放着笔墨,时不时拿起笔在纸上圈一圈,在一边的折子上记上名字。门口突然传过来一阵敲门声,薛岳抬起头看向门那边问道:“怎么了?”
外面的小厮答道:“大人,刘夫人送夜宵来了。”
“让她进来。”薛岳连忙把手中的笔放下,把访单往一起拢了拢放到了旁边,同时书房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很是简单的女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刚一进门就皱着眉说道:“这书房怎么这么暗,不是跟你说过了,晚上待在书房的时候把灯都点起来嘛。”
刘溪一边说一边把食盒放在案桌上坐在了薛岳对面。
“没事儿,能看见。阿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看你晚上吃的少,又在书房待了这么久,想必是饿了,就做了点儿东西送过来了。”
刘溪打开食盒拿出了食盒里的东西,把一份粥和几样点心小菜放在了薛岳面前,又给他递上了一双筷子。
薛岳伸手接过了筷子,说道:“麻烦阿姐了,其实没关系的,我随便吃点什么就是了,怎么能这么麻烦你呢。”
“一点小事而已。下次晚上要在书房处理事情,就把书房弄得亮堂一些,这么暗对眼睛不好。这么点儿灯油钱,你的俸禄和铺子里的钱还是能承担起的。”
薛岳笑了笑接着说:“诶,我知道了。辛苦阿姐日日为府中奔忙了。”
刘溪也笑着说道:“先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薛岳听言拿过粥先吃了起来,过了会儿刘溪试探地问道:“你们那边京察,现在是什么情况?”
薛岳抬起头答道:“也就那样,现在在敲定名单。科道的还没开始。”
刘溪苦口婆心地叮嘱道:“你收敛收敛你的性子,总归你日后是要留在京城里的,不要把同僚上司的关系搞得那么僵。”
薛岳有些不认同地说:“那既然我是御史,又协理这次京察,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如今这朝堂大家要么只顾私利,要么只尚空谈,哪有半点为百姓着想。”
“我也不是让你什么都不管,你是御史自然是要纠察百官的。可你在官场上总归是要和人打交道的,你弹劾的时候不能听风就是雨,要求证的。还有,你不能凡事不分大小都上奏,要斟酌的。我开了这么多年铺子,见过的人情世故比你多得多。”
刘溪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再者,如今这朝堂,你不能是个孤臣。”
薛岳低着头看着碗中的勺子沉默着,过了会儿开口道:“我知道。”
说完薛岳笑着看向刘溪,接着说:“朝堂上的事情就先不说了,倒是阿姐。阿姐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可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刘溪眼神闪了一下,微微笑了下低下了头,说:“你都没娶妻呢,我急什么。”然后又抬头看着薛岳开玩笑般的说:“怎么,有自己心仪的人了,嫌弃我麻烦了?”
薛岳连忙反驳道:“怎么会。只是……当年阿姐订了亲,还没来得及成礼,兄长就意外不在了,但是阿姐还是来了薛家,这么些年里,阿姐又辛苦供我一路科考。如今的境况好起来了,阿姐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阿姐放心,日后阿姐若是嫁出去了,薛岳就是阿姐的后盾,断不会让阿姐被夫家看轻。”
刘溪低着头没有看他,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说:“当年的事你不用挂怀,我之所以会去薛家,不过是因为刘家不肯退彩礼而已。也是薛阿娘心地好,这才给了我安身之所,我在薛家比起在刘家,好太多了。”
说到这儿,刘溪抬起头看着薛岳笑道:“至于你,要不是看着你读书挺好的,我也不会在你身上下那么多功夫。况且在你读书的事情上,有不少的银子也是你自己的,我也没供你多少,你不必为这件事介怀。至于婚事,我的婚事不需要你操心,若我有打算,自然会告诉你。”
薛岳听刘溪说完话也笑了起来,说:“好,我明白了。若是阿姐有婚事的打算,一定要先告诉我,我总要替阿姐把把关的。”
“好。”
过了一会儿,刘溪拍拍腿站了起来一脸轻松地说:“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吃吧,待会儿吃好了让人一收拾,我先走了。”
薛岳抬起头看着她正欲起身,刘溪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起,我自己出去就好,外面有人跟着。“
薛岳坐好放下手里的勺子对刘溪说道:”路上黑,阿姐千万小心。“
“嗯。”
刘溪说完转身从书房里出去了,等刘溪关好书房的门薛岳收回了视线,低头盯着眼前的粥,过了会儿笑了一下又拿起了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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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好几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阳光挣脱了云的束缚照射了下来,四周一片暖洋洋的。夏衡站在屋檐下,伸出右手放在阳光下,让阳光照在自己的掌心,脸上带着笑意。外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夏衡仔细听了一会儿,分辨出来是燕临回来了,收回手往外面走了过去。院子外夏阳和一个锦衣卫打扮的青年在说话,那青年原本是要进去找夏衡的,被夏阳半路拦了下来,这时正背对着夏衡走出来的门。夏阳语气带着笑意问:“哟,可算回来了。不用再窝在沈宅里了,高兴坏了吧?”
燕临转身瞪了夏阳一眼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换你天天在沈宅窝着一边要查事情,一边还要防着被沈昱莫察觉到,小心翼翼地,你高兴啊?”
燕临像是一下子打开了憋闷已久的话匣子,接着说着:“我就想不明白了,像咱们东厂的人难道不应该是霸气地带着一队人冲进去,不管青红皂白先把人抓起来吗?怎么我就苦哈哈地在沈宅当了那么久小厮,什么活都干,还要查案子。”
夏阳笑嘻嘻地看着燕临发牢骚,站在一边不说话。燕临又抱怨道:“啊,对,说起来查案子。不是,那沈昱莫还没老呢,怎么那么快就老奸巨猾了。除了纳小妾的事儿,半点别的证据都没有。我都快摸到那个小妾的床上去了,愣是什么都没让我查出来。”
“我说,下一次要再有这样的事我绝对不去了。痛痛快快办案子多好,那种要背地里干的事谁爱去谁去。”
夏阳忍不住笑出了声,朝着燕临身后说道:“爷,您可听见了,这话可是燕云远说的,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燕临听到夏阳说这话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转过身去单膝跪地行礼,有些尴尬的说道:“卑职见过厂公。不是,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什么,爷你看我现在闲下来了,不如爷你给我派任务吧,只要是爷安排的任务,我一定好好完成。”燕临说完这话带着一脸谄媚的笑看着夏衡。
夏衡往前走了两步说:“起吧。辛苦你了,委屈了那么多天。”
燕临从地上站了起来,笑着说:“不辛苦,不辛苦,多大点事儿。就是没能逮住沈昱莫的狐狸尾巴,还要麻烦爷去审了。”
夏衡看向燕临问道:“人下到北镇抚司了?”
“送过去了,刚回来就送过去了。”
“徐州沈宅搜过了吗?”
“搜了,什么都没搜出来。”
夏衡点了点头接着说:“好。这几天好好歇歇吧,我允你三天假。”
说完越过燕临走了出去,燕临看着夏衡的背影说道:“卑职谢过爷。”
等夏衡完全走出去后,燕临看着捂着嘴偷笑的夏阳,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你怎么不知道提醒提醒我,光知道在这儿笑。”
夏阳笑着说:“怕什么,爷这不是什么都没说,还许了你三天假嘛。”
燕临还要在说话,夏衡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夏阳,走了。”
夏阳高声回道:“诶,爷,来了。”
而后夏阳拍了拍燕临的肩膀,说道:“辛苦了,这几天好好歇歇。”
燕临咬着牙看着夏阳带着一脸放肆的笑走了出去,回头懊恼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