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李如枫今天很忧愁,身后跟着同样很忧愁的兵部左侍郎韩洋,两个人站在窗边,不知道看着什么风景。
“那这兵,咱们就得顺着户部裁了?”
“不然呢,你好意思拦他啊?我反正不好意思。”
李如枫侧头看了韩洋一眼,韩洋无奈地叹了口气,李如枫转过头接着说道:“我也没想到啊,郑世远看着挺有本事的,结果偷袭居然都败了,那我有什么办法。”
“辽东巡抚不是说,是巡河哨探的兵败了吗?”
“那谁知道呢。”
门外一个小吏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司马,少司马,晋王爷和何司徒来了。”
李如枫叹口气,拍了下腿回身道:“请!”
小吏转身出了门,李如枫领着韩洋往门外迎了迎,没一会儿,晋王和何应明先后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晋王爷。”
“兵部左侍郎韩洋见过晋王爷。”
“中枢请起,少司马也请起吧。”
李如枫起了身,韩洋又跟何应明行了礼,两人带着晋王他们坐到了桌边。晋王先开口道:“本王今日与何司徒来此,为的是还是裁兵的事,这件事呢,还需要司徒和中枢商议,几位便开始商讨吧,不必管我。”
何应明接着说道:“裁兵这事我与中枢先前说过的,要么辽东就打一场胜仗,大小不论,此后饷银户部按月给足,要么兵部就要裁兵,中枢还记着吧?”
“记着呢,记着呢。”
“山海总兵郑世远派兵袭击耀州不成,败于柳河,这事中枢也是知道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我也明白,只是这仗,说起来倒也好笑,派兵八百,去袭击人家三百,不仅没成,还搭进去四百,啧。”
“那是巡河哨探一时不察才遭建奴突袭。”
“啊,明白明白,成曰袭虏,败曰巡河嘛。”
“欸,你……”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了,晋王沉声朝何应明道:“司徒!”
何应明收敛了些,李如枫说道:“怎么那么小心眼呢。此役如何辽东巡抚最是清楚,据他所报,柳河之败是因为觉华岛水师失期不至,那四百兵是巡河哨探时不慎被袭的,他的话总归没问题吧。”
“柳河是不是巡河哨败中枢不必与我争论,这与户部无关。不管怎么打的,总归柳河之役是败了,既然败了,那我们就应先前的约定,裁兵。”
这时韩洋皱着眉插嘴道:“这,司徒与大司马有何约定,下官不知,只是裁兵一事,下官认为还是不妥。柳河新败,辽东必定军心大摇,哨探死伤四百,其后兵士必会溃逃,此时当是加饷抚赏以安军心的时候,若是冒进裁兵,辽东必会大乱啊。”
“溃逃之兵,一则贪生怕死,二则不守军纪,这样的兵留在辽东有何用处,裁的就是他。兵员,兵部大可以再募,新募的兵未经败仗,自然勇武善战,再辅以良将训练指挥,岂不更好。”
“可是……”
何应明不想听了,伸手阻了一下说道:“行了,兵部的考虑我明白,裁兵与加饷抚赏并不矛盾啊,抚赏的事户部也会考虑到的。先前我说要裁兵,你们大司马不愿意,所以才有了打一场胜仗的约定。其实我也是很想让郑世远打赢的,毕竟已经决定要出战了,于情于理都是赢了更好,可现在柳河败了,那就应该按之前说的裁兵。”
李如枫这时开口道:“好了,不用争论了,这兵你裁就是了。但是我有个条件,兵员的事兵部最清楚,该怎么裁,要以兵部为主。”
“一开始裁兵是因为户部周转不开,以兵部为主来裁,那户部的问题不还是解决不了吗?那裁兵有什么用。裁的兵员,要以户部来定。”
“不成,户部不清楚辽东的具体情况,岂能任由你裁。你是纸上裁兵,算的只是数字,兵部实际操作起来可是要顾及方方面面,哪有你纸上谈兵那般容易。”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任由户部裁兵,我说的是让兵部配合户部裁兵,兵部有难处我也理解,大可以商量。”
晋王寻机开口道:“司徒说的有理,这事户部和兵部好商量嘛。”
李如枫想了想点点头应了下来:“可以。”
“那好,那就请中枢尽快把辽东的兵数清点一下,还有京营,另外再加上东江。”
“辽东的问题不大,但东江的兵数不好清点,要多等一段时间。京营嘛,左侍郎韩洋是协理京营的,光靠他不行,司徒还要联系一下总督京营戎政的恭顺侯。”
“行,我去找他。”
看着他们讨论好了,晋王也放下了心:“这样就对了,大家都在朝中任职,还是和和气气的好。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了,那司徒,我们就先走吧。”
“好。”
何应明应了一声,和晋王一起站了起来,李如枫两人也跟着起来送着他们到了门口。
“中枢不必送了。”
“臣等恭送晋王爷。”
看着晋王一行人踏着阳光走远了,韩洋忧心忡忡地说道:“我还是觉得这时候不适合裁兵,万一裁出问题了怎么办?”
李如枫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宽心,还有兵部在的,岂能任他乱裁,不会出事的。”
“但愿吧。”
韩洋说完,跟着李如枫转身进了屋子。早晨的阳光正好,从门里照了进来,金灿灿的,照着门前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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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一天天日出日落,转眼间到了五月。到了傍晚,金灿灿的阳光,慢慢变成了橙黄色。
街上,两边铺子依然热闹,路边小摊也人来人往的。这边苏季提着好几个纸包从卤味坊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小厮也是提了一手,怀里还抱着一个食盒。
“小公子不是说少买点嘛,怎么又挑了这么多?”
“好吃嘛,挑着挑着就买多了。”
卤味坊对面是一家金店,苏季被门前挂着的簪子的画吸引了目光,盯着那边看,耳边小厮接着说道:“长青大哥不让小公子吃这么多零嘴的,他说你一到夏天就不好好吃饭,再吃这么些零嘴就更吃不下了。”
“没事儿,待会儿晚膳我多吃一些,他就不会唠叨啦。”
苏季看着金饰店动了心,朝小厮说道:“来,长明,你把这些带上去马车那儿等我,我去那边逛逛一会儿就来啊。”
“都给我啊!”
“嘿嘿,乖啊,回去给你赏钱。”
说完他把纸包放在食盒上系好,转身跑去了对面,留下一脸无奈的长明在身后喊道:“小公子,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金店里烛光已经点亮了,照的刚踏进门的苏季眼睛一刺。店里的女掌柜看到有人进来,见他有几分贵气,连忙迎了上来:“客官要看些什么?男饰还是女饰?”
“啊,我想看看女饰。”
“那客官随我来。”
掌柜的带着苏季走到了一处柜台边,她自己绕了进去,问道:“客官要送的人,有多大年纪啊?”
“与我一般大,还要比我小一些。”
“哦~,是心上人啊。”
被掌柜的戏谑的眼神看着,惹得苏季面上一红,害羞的低下了头。
“是。”
没想到苏季会回答,掌柜的先是一愣,然后笑的更开心了。
“客官可以先看看画册,若有喜欢的告诉我,我在里面拿。”
掌柜的拿了一本画册递了过去,接着介绍道:“我们这里呢,有头饰、耳饰,还有颈饰、腕饰、衣饰,尤以头饰耳饰最出彩。材质呢,自是以金为主,银制、玉质也是有的,另外还有金镶玉,也很讨女人家喜欢。”
苏季一手敲着桌子,一边翻页,掌柜的接着说道:“对,还有明珠。我们店里前几天得了一批明珠,这两天刚做成首饰。那珠子可不是一般的白色,是艳若桃花的粉色。诗中有云,人面桃花相映红,戴上粉色的珠子,岂不更添姑娘的颜色。”
掌柜的这话说动了他,苏季抬头道:“掌柜的可否拿来与我看看?”
“客官稍等。”
等了一会儿,掌柜的拿着几个精美的盒子走了出来,一一打开放在苏季面前。
“这里是几支簪子,这是耳环,这是发钗,还有步摇,客官看看喜欢哪个。”
“这个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可以。”
苏季一眼看中了那对耳饰,精巧的耳钩上缀着圆润的珠子,细细看,珠子上还有桃花的纹样,花瓣分明,与那树上开的正好的一般模样。他拿起耳饰对着阳光,橙黄的阳光顺着珠子照过来,反出了七彩的光,更显漂亮。盯着眼前的耳饰,苏季的思绪跑了出去,粉嫩如桃花般的明珠,和小巧细软的耳垂映在一起,映的耳垂也带上了粉色,娇艳欲滴。想到这儿他心头一颤,只觉得脸上更热了,低头转了回来。
“自古明珠配美人,曹子建有诗,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太白有云,鹢首弄倒景,蛾眉缀明珠;魏晋有人以明珠定情,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更有宋向子諲《浣溪沙》中写,百斛明珠得翠蛾,风流彻骨更能歌……”
掌柜的看他年纪小,忍不住想要逗一逗,见他回身低着头的样子笑了笑。
“掌柜的会的诗句还不少啊。”
“做生意的嘛。客官可看上这个了?”
“怎么卖啊?”
“我就跟客官直说了,一百三十两。”
“这么贵啊!”
“不贵。客官看这珠子,光泽温润,体大状圆,瑕疵极少。还有这做工,耳钩精巧,而且也是金质的。珠子上的桃花,客官也是看见了的,这也废了不少功夫呢。这价钱嘛,是高了些,可是它值啊。”
苏季还在犹豫,喜欢是真喜欢,可贵也是真贵,纠结了好一会儿,把耳饰放了回去说道:“掌柜的让我再想想吧,再者我今天出来也没有带那么多钱。”
“那客官尽快哦,时间久了,这珠子指不定就卖了。”
“好,多谢掌柜了。”
“不谢,客官好好考虑啊。”
“嗯。”
苏季再看了一眼盒子里的明珠,转头走了出去。
一次跟长青支这么多,他会扒了我的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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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宅,离开一个多月的白潇终于回来了,宅子里摆上了应季素雅的栀子花。这边,巡逻的高远转了一圈转到了前院,侧头看到夏安、夏阳和燕临围在露台上说话,旁边还有护送夏衡回来的护卫靠在护栏上休息,透着门望出去,马车还停在门外。
高远走过去奇怪地问道:“欸?今天真是奇了怪了,爷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大家还候在这儿?”
他的声音惊动了闲聊的几个人,燕临回头无奈地答道:“爷说他一会儿还要回东厂呢,让我们在这儿等着。”
“为什么呀?夫人不是刚才回来……”
“哎,错了啊!”
高远话还没说完,一边恹恹的夏阳精神了起来,他这一提醒,高远也反应了过来,拍了下嘴道:“顺嘴了,顺嘴了。突然改口,一时间还不习惯。”
夏安伸伸手道:“来来来,交罚银,以高大哥的地位的话,罚银三钱。”
高远听言瘪瘪嘴,一脸不情愿的掏出钱袋,挑了合适的碎银递了过去,递到一半想起来夏安的脾性,猛地收回手问道:“你没赚差价吧?”
“这差价我还能赚吗?”
“我觉得你能。”
“啧,高大哥你怎么也这样。”
高远虽然肉疼,但还是把钱递了过去,趁着夏安收钱的功夫,他看向了一边又蔫了的夏阳,笑了笑问道:“我这是罚了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蔫儿了吧唧的。”
“唉,你不知道,我戏文里最喜欢的那对鸳鸯,它散了。”
“听了出结局不好的戏啊,那你换个有趣的听呗。”
燕临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我话还没说完。爷怎么回事儿啊,白姑娘才刚回来,他怎么就要走。”
“有事要办嘛。”
燕临回了一句接着说道:“爷这段时间给你放了假,东厂你不用去了,夏宅和白姑娘的安危,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放心,交给我没问题。”
高远靠在栏杆上,看着夏衡院子的方向,接着说道:“那,那爷这样,白姑娘心里会不好受吧。女人家心思都深,万一觉得是爷不想见她怎么办,白老夫人才没了,她……”
燕临侧头看着高远叽叽喳喳的说话,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天夜里东厂书房的情形……
书房里,夏衡坐在书案后翻着手里的资料,蜡烛燃的时间久了,已经有些暗了,一双手伸过来,拿下灯罩剪了灯花,书案前又明亮了起来。那人放好灯罩又坐了回去,是夏阳,旁边还有扒在案桌上的燕临,另一边坐着夏安。
夏衡皱着眉翻完了手上的东西,把它又放回了桌上,燕临见状坐起来诧异的问道:“爷看完这一沓,就没挑出来一个合适的?”
“没有。”
“怎么能没有。”
燕临不信这个邪,拿起来那一沓翻了翻,拿出了一张递给夏衡道:“这个,张延,我看就不错。”
“他年纪大了些。”
“他才二十五啊。”
“大了,而且他受过伤,胸口有疤。”
夏阳也凑起了热闹,挑出一张道:“这个,这个年纪小。”
“他太小了,才十八,比她还小,不沉稳。”
“那,这个。”
“他脾气不好,太暴躁。”
“这个?”
“他练武练过了头,身形太吓人。”
“这个太文弱,平常就有些优柔寡断,没担当。”
“他先前娶过妻。”
“他母亲不好相处,而且兄弟太多。”
“他好酒,醉了爱耍赖。”
“他爱赌。”
“他好色。”
“他身手不行。”
“他文采不高。”
“他好为人师。”
“啊!!”
夏衡一句接一句逼疯了夏阳,燕临揉揉头祭出了王牌:“这个,高远,总归没问题吧。这可是跟着爷从东江回来的老人,人品爷你还不放心吗?”
他这次没有反驳,只盯着面前的纸,就在大家以为终于定下来的时候,夏衡幽幽开口道:“让我看看他的八字。”
“唉呀。”
夏安也受不了了,说道:“爷,你这样不行的,照你这个挑法,这世间就没有配得上姑娘的人了。”
夏衡拨了拨刚才否了的单子,沉沉道:“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她性格又软,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那不是还有爷护着吗?”
“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要是我不在了,那她该怎么办呢。”
听了他的话,大家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时都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燕临开口道:“爷的用心,我明白。我妹妹,她也到成婚的年纪了,我们家人也很操心她的婚事,时时物色着,生怕她嫁的不好,生怕她以后掉眼泪,恨不得把所有的男子都剥开看看,看看他究竟是好是坏。但这个事情呢,不好说的,有人能觅得良人,有人却不能,谁都不能一眼看破以后,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力选一个最合适的,剩下的,只能交给老天了,这一步,总要跨出去的。爷担心的太多,却是束缚了姑娘,爷以为自己拦着的,是姑娘的苦,但或许爷拦着的,是姑娘的甜啊。”
燕临的话触动了他,夏衡抹了下眼角,又拿起了单子。夏安看着夏衡难受的样子,自己也难受,说道:“姑娘还有三年的守丧期呢,这个其实不急的。三年之后,人选也不必拘于东厂,外面的人也是可以的。”
“她在夏宅呆过,又是从我身边出去的,外面的人难免会有芥蒂,即便在我面前装的好,可私下里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夏宅的情况,东厂都清楚,自己人我也更了解。选东厂的人,可以先给他们一段时间相处,若是在成婚前他们就有情意,那岂不更好。”
夏衡翻了一遍,还是觉得高远最好,挑出了他:“就且先让高远去试试,给他一个月假,让他留在姑娘身边,过段时间再看。”
燕临:“从什么时候开始啊?”
“从她七七回来之后,到时候我避在东厂,就不回去了。”
夏安:“有些赶吧。”
“不赶,白姨没了,现在正是她需要别人安慰的时候,这个时机刚好。”
燕临还想说话,抬头却看到他眼下在反光,是烛火温暖的光,想了想闭上了嘴。
烛火没有了,现在是白天,有的是和烛火很像的暮光。耳边高远他们还在说话,燕临倚在栏杆上,看着那边的院子……
院子里,夏衡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软榻对面在看花的白潇。
“谢谢。”
“你的院子今天刚打扫了,若是还需要什么,可以告诉夏安他们。”
“嗯。”
“白家那边收拾好了吗?今后有什么打算?”
“收拾好了。阿娘是想让我把房子租出去,但我现在还放不下。又不急着用钱,等等再说吧。等我,”
白潇说到这儿看了眼夏衡接着道:“等我安顿下来了,再决定房子的事情。”
“也好。”
白潇抿了口茶,看着夏衡问道:“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家好像都叫我姑娘了?”
“是,是我吩咐的。我以对食之名带你出宫,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上头也不会在意了,还是改口的好。”
“哦。”
夏衡没注意她语气里的一丝丝失落,自顾自说道:“铺子前段时间夏安照看着,生意不如以前了,过几天休息好了,你可以去看看,重新经营起来。高远,他去年很忙,我今年许了他长假,但也不是让他闲着,我留他在你身边做事,你出去的时候记着带上他。”
“你这几个月要食素,厨房新寻了些素食食谱,今天的晚膳已经在做了,一会儿你可以尝尝,另外想吃什么就告诉厨房,让他们去做。我这几天东厂有事要忙,要在东厂住一段时间,你不必管我,好好吃饭,看着瘦了好多。”
“爷要去东厂住?”
“对。”
“什么时候走?”
“就这会儿,这会儿就走。”
“这么着急吗?晚饭也不用啊。”
“我午膳吃的迟,还不饿,你不用管我,东厂什么都有,不用担心。”
夏衡说着就站了起来,接着道:“你坐这儿歇会儿吧,我这就走了。”
“啊?”
“没事,燕临他们都还在呢,我不好让他们久等。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夏衡说完深深看了对面的姑娘一眼,转身决然地出了门,留下了白潇一个人在屋里。他的话太突然,打了白潇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懵懵的,扶着案桌又坐了回去,一脸莫名其妙。
门外,躲在门扇边的夏衡快步出了屋子却停下了脚步,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再回去看一眼的欲望,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