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祠堂内部空间并不算小,能够容纳数十人的规模,里面的光线不很明亮,甚至有些昏暗,但足以让人能够看得清楚内部的情况。
可以说得上是十分的简陋,祠堂的内部几乎没有什么物件留存,一眼望去,空荡荡的一片,只余存一块石碑,像是已经牢牢镶在铺满尘埃的灰白色地板之上。
石碑像是由顽石开凿出来的一样,色彩古朴,无光无泽,它的位置在祠堂的最里面,正对着大门,以致来人一眼便能看见。
“看来里面的物件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旁的少女初代走来,她见祠堂内部空空如也,不由得出结论。
兰亭并未理会她,他的视线只聚焦在那块石碑之上,因为他此刻心中有许多的疑问,亦有某个猜测需要他去印证。
不由分说,兰亭已经迈开了步子,正是向着石碑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的视线只停留在石碑的表面,那里似曾被人镂刻出了一幅图案,只是远远的看不太清具体的样子。
待他渐渐临近,石碑上的图案所描绘的事物也渐渐清晰可见。
那是一个传说中的生灵,被人以图腾的形式刻于石碑上面,其须似鲶、角似鹿、头似马、躯似蛇、尾似鱼,有五趾四足,由云雾傍身,世人皆称其为“龙”。
兰亭见此图腾后,心里的疑惑反倒更浓了几分,只听他喃喃低语道:“奇怪,这个祠堂不论是外形轮廓,还是内部结构都与我们村子里的祠堂一模一样。在看见这座石碑的时候,我本以为上面的图案也是相同,等走近一看,我才发现两幅图不尽相同。尽管都是以龙为图腾,但却是两条不同姿态的龙……”
“原来如此,你是在怀疑这个地方与你们村子有莫大的关联?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
兰亭在沉思,突然耳边传来少女初代的声音,他不禁被吓了一跳,但见对方一脸认真地在分析其中的关系,一对美眸流转思索的光芒,也不禁起了疑惑:“只不过,听你话里面的意思,你似乎在此之前也不知晓这个地方的存在。真是令人好奇,这个地方与你们村子到底有何联系?”
兰亭沉默不语,他的村子以龙为图腾,这个地方曾经居住的人们也以龙为图腾,并且两者的祠堂不论是外形、结构,还是里面的石碑摆放都如出一辙,想来两者之间必然是存在某种极深的渊源。
只不过,兰亭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他更不知道这个地方曾经遭遇过何种变故,竟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当初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去了哪里,他们是否在过去的变故中皆已逝去?
兰亭脑子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但他没有一点头绪。
无奈,他只得将视线投向石碑中的龙图。
这是一条势作腾状的龙,如同焚尽邪祟的烈焰,刚烈霸气、无可比拟,又似高悬云间的太阳,敢为世间驱散黑暗下的恶念。
仅面对一幅图案便生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体会,这在兰亭的记忆里已经是第二次遭遇同样的情况了。
至于第一次,自然是在面对村子里的石碑时有过这样的感受。
不同的是,村子里的龙图所带给兰亭的感受与此刻完全迥异。
他依稀记得,那是一条势作扑状的龙,张牙舞爪、锐意进取,如同锋芒毕露的利刃,仿似将要斩断世间的一切,其意锐不可当。
兰亭当初虽不能深切体会其中蕴意,但他也能感受到一股有如出鞘利器直逼心口的寒意,好似有一把无形的剑正对准他的胸口。
两幅龙图,两种感受,似乎各自代表着什么,兰亭想不明白。他只能将目光从中抽出,再次投向这块承载有神秘龙图的石碑之上。
“果然除了图案不同,这块石碑与村子里的那块没有任何不同。”
兰亭用手摩挲着石碑,全然不顾覆于其上那厚厚一层的灰尘,他在仔细端详,意图从中找出不同寻常之处。
很快,兰亭的视线便停在了石碑顶端正中心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圆形的豁口。
豁口足有拇指大小,并非是自然形成的裂缝,而是通过人为雕刻出来的产物。
而在豁口的下方是一个凹槽,仅有一截手指的长度,在其内侧镂刻有不易察觉的细微纹路,如同错枝盘节的树根一般,直通石碑的内部。
这样的构造并非是意外发现,同样与村子里的那块石碑无异。
只是眼中所见,勾起了兰亭儿时的回忆。
在他的记忆里,村子里的老人曾告知过石碑顶上那凹槽的作用,据说是用于村子为即将成年的少年举行成人礼的仪式之中。
每当那个时候,所有接受仪式的少年都须以滴血祭祀的方式向先祖祈求庇佑与福祉。
兰亭那时性格颇为顽劣,曾与玩伴偷偷潜入村子里的祠堂,尝试以自己的血滴在石碑的凹槽之上。
他以为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可到头来一点变化也没有。之后他便没再打那石碑的主意,甚至在他懂事以后,更是鲜少前往祠堂所在。
若非是今日所见,他根本不会回忆起当初的那段往事。
“似曾相识的场景,令我又有些想要尝试一下小时候的顽劣行径。”
兰亭嘴里突然嘀咕了一句,但他没有真的行动,只是说说而已。
很快,他将石碑扫视了个遍,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便就此作罢,不再盯着石碑看了。
他的目光四处游离,最终落在了这座破败祠堂的内壁之上。
那是四面隐约能够看出材质的石壁,似乎与石碑取自相同的石料,看上去异常的坚固,故而祠堂内部完好无损。
只见,兰亭起身向着一面布满灰尘的墙壁走去,他边走边自语,道:“我记得,村子里的那座祠堂的内壁刻有基础拳法的图案。”
显然,他是认为既然这座破败祠堂与村子的那座祠堂有诸多相似,那么眼中的几面被灰尘所遮掩的墙壁上理应刻有同样的图案才对。
其实,兰亭隐约间已经看见了少许图案的轮廓,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将其上的尘埃尽皆抹掉。
一时间扬尘荡起,在这座破败祠堂的内部肆意飘扬,但很快又就此沉落。
而石壁上的图案终究是重见天日了。
“狮子搏兔、饿虎扑羊、螳螂捕蝉、鹰击长空……”
兰亭一口气叫出了不少名称,显然那些正是各自图案所代表的招式的名称。
这里面的每一幅图代表着一个招式,像是取极了凶禽猛兽的搏杀精髓一般,各自的形象惟妙惟肖。
“在我生出灵智以后,我曾在花苞里观察过不少凶禽猛兽的习性,在我看来,要想模仿出它们的形神是很难的……”
旁边的少女初代同样将目光投向石壁上的图案,她显然看出了些许门道,不由开口赞叹:“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些画超出了我的想象,竟能让我产生一种仿若是置身在凶禽猛兽之中的感觉。”
兰亭听她如此一说,内心反倒有些疑狐,自己丝毫没有对方所说的那种感受,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
故他不解地问道:“为何我毫无影响?”
“那是因为你不是精灵族的初代,没有天生近道之躯,自然就不可能会有与她相同的感受。”
不待少女初代开口,祠堂外蓦然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是谁?”
少女初代由于受此地的影响,暂时丧失了沟通植物的能力,因此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靠近。
“原来是你!”
来人很快便到了两人近前,竟是在龙息山巅与少女初代有过短暂交锋的神族少年领袖。
当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少女初代开始暗自戒备起来。眼前之人具备足以威胁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在这个无法令她操控植物对敌的地方,自己根本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
不过,她也无惧,只是澹然出声,询问对方来此的目的。
“想必大家都是一样,只是碰巧路过这里,便欲在此歇息一晚。”
面对少女初代的质询,一袭赤衣的神族少年领袖如此回复。
他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坦然,面容温和,不像是要与两人起冲突的样子。故而,少女初代也就没有发难,放任对方进入这破败的祠堂内。
兰亭只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不必作出决定,也不用去提防对方,反正到时候若是发生什么情况也用不着自己做些什么。
只是,随着神族少年领袖的到来,祠堂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兰亭与少女初代也没在这时再交流些什么,场面陷入极度的安静之中。
时间缓慢地流逝,在兰亭宛如煎熬一般的等待中,天色终归是渐渐暗了下来。
那原本就不明亮的祠堂内部,也是渐渐变得愈发的昏暗起来。直至月光悄悄地出现,祠堂深处的黑暗终于达到了最鼎盛的时刻。
夜幕也因而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