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息山的夜,与寻常地方的夜晚并无二致。
在天空当中,仍旧垂挂有无数繁星,似点点晶体,分散于夜色中的每一方、每一寸,仿若装饰黑夜的宝石,散发出璀璨星光。
星光之下,有皓月悬挂,于浅薄的云层之上发出皎洁的月光。
皓月如同黑夜里的太阳,柔而不淡,明而不灼,于夜空之下倾洒片片莹光,铺落在大地山林之上。
就连花海里的花,也被月光所笼罩,又像与之竞相呼应,竟也渐渐发起光来。不时有几粒光点飘散而出,宛如嬉戏在萤光乐园的萤火虫。
时间流逝的速度很快,花海的上方已是被漂浮的光点所包围。
密密麻麻的,仿似看得见的花香,萦绕于花的左右,将整片花海给点得通亮,场面显得尤为壮观。
“这里,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兰亭显然是不曾料到,白日里便使他称奇的花海,到了夜晚竟还能有如此变化,实在令他有些动容。
身处在花与光点之中,仿若融入其中,深切感受绚丽之美,兰亭不由思绪恍惚。
“这里确实很奇妙。”
少女初代听闻兰亭自语,她亦颔首低语,道:“想来,再孕养一段岁月,兴许会有如我一样的全新生命再次诞生于此。”
兰亭闻言,神色一怔。
他旋即恍然,或许真如对方所说,在经历一段岁月之后,这片花海地界将会诞生出新的生命。
“吼——”
不多时,有兽吼自山林中传来,似有猛兽被光亮吸引过来,兰亭便没再欣赏花海中的光景,他一言不发,静看身前的倩影。
他在等对方的决定,是走是留,他只能听由对方的安排。
这时,少女初代显然是感受到了兰亭的目光,她未曾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兰亭问了一句莫名的话来:“你可知,入夜后的龙息山对于你们这些外来生灵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什么?”
兰亭自是不解,他只得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少女初代随之轻笑,兰亭的回复不出她的预料,故而她接着说道:“你若想知道,便跟着我来。”
说罢,她便赤足而行,朝着山林的方向盈盈款款而去。
兰亭见之,也随她一同向着山林行进。
“嗷呜——”
行至途中,便见远方山崖有豺狼吼月,在月影下忖出一道完整的狼影。
“噗!”
“噗!”
“噗!”
…
而后,先前被花海里的光亮所吸引的几头猛兽与两人遭遇,瞬间便被破土而出的藤蔓洞穿了躯体。
两人未曾受阻,实在是少女初代的能力太过强势。
渐渐,他们距离林地越来越近。而林地里面,亦是阴影连片。
哪怕是皓月当空,其下的月光也很难驱散被层层叠叠的木叶枝干所笼罩着的黑暗。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自黑暗里望向行进中的两人,林地深处更是不时传来类似猿啼虎啸的声音。
偶有猛虎在咆哮,亦有凶熊在嗥叫,更有无数的狂兽在嘶吼。
夜里的山林,仿佛遍地都是嗜血的猛兽。
“你指的是这些野兽?”
临近山林,兰亭似乎找到了答案,但他同时又有些不解,旋即问道:“在我看来,你可是比猛兽还要恐怖的存在,白日里被你追得走投无路的猛兽大有其在,难道入夜后它们就不怕你了?”
少女初代听兰亭如此评价自己,她丝毫没有动怒,只是笑而不语,径直闯入山林当中。
“诶,你等等我!”
兰亭见状,连忙跟进山林。
他没有发觉的是,通过短暂的与少女初代接触,自己的心态在发生改变,他已于潜意识里认为对方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或许能够很好的相处。
故而,他很随意地脱口喊道。
“嗯?”
初入林中,兰亭只觉光线骤然一暗,前方更是漆黑一片,几乎感受不到多少光芒。
兰亭不敢大意,趁着还有少许光线,能够模糊看见前方的倩影,他连忙紧跟其后,生怕一个疏忽,便被落下。
那样的话,后果可真不敢想象。
“簌簌簌簌……”
远处有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传来,而近处又不断响起异样的声音,似草木灌丛晃动的声响,想必暗中潜藏无数嗜血的野兽。
兰亭甚至看见,在不远处有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但是,此刻还未有野兽主动攻击,兰亭只得亦步亦趋地循声跟在少女初代的身后。
因为光线在这里已经足够的黯淡,以兰亭的肉眼几乎是看不见什么了,他只能听着对方脚下传来的声音摸黑而行。
“簌簌簌簌……”
只是渐渐,周围的响动越来越密集,以致干扰到兰亭判断方向了。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似乎自己走偏了。
兰亭不能坐以待毙,他正欲呼声求助,不料一手如握凝脂般的触感,耳边却是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你可是我换取养分的筹码,我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让你交待在这儿了。”
不待兰亭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少女初代便将他拉着继续前行。
兰亭心里怪怪的,他好像……被人调戏了。
“吼!”
如是想着,时间过去少许,已有猛兽来袭。
兰亭看不见具体情况,只能通过声音判断出袭来的猛兽数量不少。
“簌簌簌……簌簌簌……”
传递入耳的声响骤然杂乱了许多,周围满是木叶摇晃的声音,仿佛自四面八方都有猛兽扑来。
“噗!”
“噗!”
“噗!”
…
少女初代最有效的手段果然还是那化作利刺的藤蔓,兰亭虽不能在黑暗中看见,但听一连串破土的声音响起以后,他便知道,接下来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很快,周围便安静了下来,丛林里更在刹那间寂静无声。
远方有野兽在低吼,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很快,空气中便被血腥味所弥漫,向着它们飘去。
“吼!”
又是一阵吼叫,远处的野兽仿佛被弥漫的血腥味所刺激,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兰亭见无数双闪着幽光的瞳孔一同逼近,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引得野兽发狂的根源在于血腥味,尤其是在光线不佳的丛林里,对于我们这些外来的生灵确实不利。”
“你以为就这些?”
少女初代听兰亭的分析,她不由插嘴。
随后,她一掌便将一旁的古树给劈断开来,连带着将数棵相邻的古木一并撞倒,月光适时透过空出来的地方照了进来。
“这……”
顺着月光投来的方向望去,兰亭一眼便看见了一条被钉死在古木上的大蛇。
而在其临近的几棵古木上,亦盘有数条大蛇,正口吐蛇信,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的二人。
“果真是防不胜防!”
这样的一幕令兰亭不由想起了白日里他与何倩遭遇的那条绿鳞大蟒,他不禁心生忌惮,本就危险重重的山林,再在夜色的伪装下,简直就是捕食者的天堂。
“看来你总算是心里有了个底。”
少女初代见兰亭的表情,便知道他是真正明白了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
她继而说道:“我之所以让你明白,是希望你不要试图在任何时候选择逃跑。纵使我不拦你,在这个危险遍布的地方,你孤身一人也是没命可活的。”
兰亭自然知道对方是在警告自己,可事实也确实如她所言。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看样子效果奇佳。”
少女初代见兰亭默不出声,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辞,故而她轻声调侃了一句。
“接下来,回花海吧!明日,你得随我去一个地方”,少女初代如是说道。
话毕,她便拉着兰亭掉头回行。
回程路上的猛兽如潮,疑是被先前的动静所吸引,纷纷将两人截于半途之中。
然而,强势无匹的少女初代硬是从容不迫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兰亭很快便回到了那片花海地界。
但她似乎不愿将兽潮引入花海,从而糟践花海里的花。
故她在花海的边界外驻脚,仅唤出一朵足有三丈高的巨大花苞,将两人给撑上半空。
随后一堵荆棘铁墙赫然拔地而起,将那乘着两人的巨大花苞给层层护住,尖刺皆是向外,以拒兽潮。
“你让我明日随你去的地方在龙息山的何处?”
巨大的花苞能够容纳两人却又丝毫不显拥挤,兰亭与少女初代保持一定的距离后,这才发问。
先前因为兽潮涌来,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我要去的地方,不在这龙息山。”
少女初代闻言,出声纠正了兰亭的问话。
“不在龙息山,难道你是想要去往山下?”
兰亭十分不解,龙息山每隔六日出现一次,入夜后便会凭空消失,如此哪还有什么山下?难道不应该是等到六日后才能下山吗?
“对,山下!”
兰亭没有料到,少女初代竟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不禁令他有些发怔。
可随后,对方却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道:“就是那片被你们外来的生灵称作是‘遗忘之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