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宋朝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东京城常驻人口超过百万,日常消费量十分庞大,基本全赖四大漕河运转物资。
漕运之中,汴河穿城而过,上抵荥阳汴口,下通淮河连长江,全长六百余里,是运输量最大、最重要的运输通道。
东南之米粮布茶等等,从富庶的江淮起运,上行而至东京城,入城之前分成两股,北股从东水门入城,码头、仓库规模最为庞大。
绵绵不绝的漕船,每年百万石的货品,需要成千上万的挑夫卸货、装货。日山三竿之时,喊着号子的挑夫们挥汗如雨。
身着低级军官常服的赵珣,撇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扭头凝视着码头上的一个另类木架子,眼神中透着丝丝担忧。
半晌之后,他微皱眉头,回头说道:“四哥儿!你这胆子太大了!就算进献滑轮强弩,暂时无晋身门路,你亦不能如此……”
“二哥!你莫要担心机密外泄。”
嘴角微翘有些不屑之意,赵璞笑着解说道,“嗬嗬!此木制的简易吊具,只是应用滑轮组而已,材料、做工都很粗糙……无妨大碍!”
容颜俊朗的赵珣,是赵璞的二哥,十六岁便被仁宗召试,授三班借职。此时,已从殿直进阁门祗候,是青年军官中的佼佼者。
赵珣听到了解释,再凝视赵璞的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思忖片刻,再次说道:“四哥儿!你莫要诳愚兄……我薪俸虽不足,供养尔等亦可,为何做此商贾之为?”
“二哥!居京城不易啊,你所赁房屋普通的很……再说了,此滑轮组能提升重物,加快码头的卸货速度,亦算是利国利民。”
赵璞淡定搪塞着,心中却心绪难平。
哼!张小郎真是先知先觉,早知晓此功劳不可轻得……我只能用他点出的办法,扩大滑轮组的影响力,亦能顺带搞些钱财。
对离家数年的赵珣而言,此时已长大成人的赵璞,不再是当年跟着他的小屁孩,不但有些陌生,还充满建功立业的气势。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能微微摇头,而后说道:“罢了,罢了!四哥儿!便由着你折腾,我去当值了。然,不可泄露其中机巧!”
“二哥,你且放宽心,小弟知道轻重。”
……
赵珣离去后,谷大头凑过来,低声说道:“衙内!这个木架子到底成不成啊?若是出了纰漏,咱们就太丢人了。”
只是凭借张涯的讲解,脑补后弄出的简易吊机,亦没经过测试验证,赵璞心中也没多大把握。
“这个?大概成吧!然则,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胡医士都治愈了五位刀伤病患,亦慢慢打出名声,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底气不足的笑道,他微挑起眉头,重重拍拍手,“大头!去唤班头姜三哥,找两个挑夫开始起吊吧。”
姜三哥,原名姜德辛,家中行三,拥有五十余丈的河岸,全用来建筑装卸码头,手下有上百号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班头。
这些天,赵璞找了十几位班头,用简易吊机扩展滑轮组的影响力,也就是头脑灵活相对灵活的姜德辛答应下来。
不过,赵璞所但的风险也甚大。
“赵郎君!你真决定好了?倘若这木架子输了,你可要出万钱啊!侥幸赢了,我也啥也不用出……”姜德辛匆匆上岸,拱手陪笑道。
此时此刻,赵璞镇定起来,轻轻跺跺脚,摆手微笑说道:“姜三哥!无碍的,咱们开始吧。”
“好!陈七、王九……你们来!”
“嗯!都小心些。大头!你去帮忙。”
赵璞弄出来的简易吊机,有三个重要的部件。
埋入土中的粗壮木制立柱,能围绕立柱顶端旋转半圈的横木,横木外侧一段固定着一组滑轮,两动、两静滑轮,省力比四分之一。
除此之外,横木外侧端还有一根绳索,扯动后能让横木绕着立柱旋转。
谷大头见过张涯演示动滑轮组,他跳到漕船上,看了看装有稻米的布袋,和赵璞商讨几句后,便用绳索栓住四袋,挂到滑轮组的铁钩上。
见钩挂牢固后,赵璞深呼一口气,扭头笑道:“陈七哥!你们扯动绳索吧,对,对!就是这样……”
嘎吱吱……嘎吱吱……随着木滑轮转动摩擦声,重达四石的物品慢慢上升,猛然间又突然下坠。
“哎哎哎!陈七哥,莫要害怕,你们稳住绳子……”赵璞急忙大呼。
与此同时,姜德辛惊呼道:“啊喔……两人能提四石重,这个,这个!王九,你边上去,我来扯绳……咦!好轻啊!”
再次起吊,直到稻米袋高出河岸壁石,赵璞保持平淡笑容,亲自拉动横木外侧的绳索,将四袋稻米旋转、转移到码头上。
暗中长呼一口气,赵璞扭头问道:“姜三哥!你感觉如何,此机关可否提升装卸物品的速度?”
“嗬嗬嗬!这个,这个……这也要四个人,感觉提升不大啊!”姜德辛依旧处于惊异中,但口中并未服软。
审视一下简易吊机,赵璞笑道:“噢!这样啊……大头,咱们起吊第二轮,挂上八袋稻米试试。”
嘎吱吱……
再次平稳、安全提升。
“哈哈!不错!姜三哥!这次应该满足你的要求了吧……”赵璞带着满脸笑意,看向目瞪口呆的姜德辛。
姜德辛愣了一会儿,便手舞足蹈道:“一次八石粮食!还这么快速!赵郎君!这机关大好,大好啊!是在下的谋生利器啊。”
滑轮组吊机验证成功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感觉自个获得宝贝的姜德辛,绝口不提苛刻的对赌协议,带着激动之情拜谢赵璞,还利索的订购了十架吊机。
空手套获数万钱的利润,赵璞心中欢喜无限,朝着西方微微拱手,暗中对张涯再次表示感谢。
不出七日,姜德辛所属的码头上,竖立起十一部木制吊机,成倍提升的装卸效率,引来附近的班头、挑夫前来围观。
开封府是官僚、猾吏、宗室、商人等角逐各自利益的重镇,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权知开封府的主官精神高度紧张。
工部郎中、翰林学士胥偃,从三月开始权知开封府以来,每日都殚精竭虑,半年多下来,头发都变白一半。
惊闻东水门码头有大量人员聚集,胥偃顿时头大如斗,哪敢磨磨蹭蹭的,立即率领全副武装的衙役,带着府尹的仪仗杀气腾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