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字路口，林新看着面前的红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他猛地一怔，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知何时静止不动。他们每个人的衣着打扮，甚至是身高体型，全都变得一模一样，就像是从一面镜子里投射出来，变成了同一个男子的模样。
下一刻，那些男子同时扭头看向他，并露出一个同样诡异的微笑。
没等林新反应过来，那些犹如镜像一般的男子从四面八方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包围，说不出的骇人惊悚。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停顿，他们额头上同时炸开一道裂缝，裂缝迅速布满整张脸庞，继而蔓延至全身。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嘴角诡异的微笑。
“永远别去图书馆。”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一句话。
紧接着一阵脆响，他们就像支离破碎的镜子一样，碎成一地碎片，消失无形。
世界又恢复正常，十字路口相貌各异的人群穿行而过，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林新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02
林新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身下熟悉的触感提醒他，现在正躺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
林新摇了摇头，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做了一个梦吗？那些长着相同模样的男子，还有他们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别去图书馆”，又意味着什么？
他皱着眉头拿起手机，手机屏幕明灭不定，似乎电池出了问题，信号也显示“无服务”。手上的腕表、墙上的时钟全部定格在8:00，这是他早上出门上班时的时间，只是现在……
心中莫名忐忑，冥冥中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一样，再加上肚子里传来一阵阵饥饿的绞痛，林新匆匆披上一件黑色运动外套，穿上牛仔裤，开门准备下楼。
林新几步穿过走廊来到电梯口，电梯按键的显示屏上一片漆黑，似乎出现了什么故障。林新心中那股焦躁越来越难耐，他转身从楼梯跑下去，一路直奔到公寓大门。
林新迫不及待地推开公寓大门，外面刺眼的光让他瞳孔一缩，而迎面看到的一幕更是让他毛骨悚然。
03
正对面是一个看起来正在跑步的年轻人，只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如此……缓慢。
他先是缓慢地踏出右脚，然后左脚艰难而漫长地落地，整个人的行动看起来像是胶卷电影中的慢镜头，原本只需要几秒就能完成的动作，现在变得怪异而漫长。
不只是他，小区里原本晨跑散步或者遛狗的居民，他们每个人的举动都比往日慢了几个节拍，就像一个个提线木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弄着，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诡异。
林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头顶的阳光似乎也比以往更加强烈刺眼，他不由得微眯起双眼。
而不远处，一个小女孩迈着缓慢的步子向他迎面跑来。
她粉红的小脸蛋儿上还带着天真的笑容，淡黄色的百褶裙将她衬托得像一个精美的陶瓷娃娃。女孩跟着一只宠物狗而来，这一人一狗的动作同样显得无比缓慢。
女孩一脸笑意地看着眼前的宠物狗，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举动异常。似乎在她的眼中，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还保持着正常的节奏。
直到她的脚下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石头。
她就这样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像个雕塑一样摔倒下来。
“小心！”林新连忙伸出手想搀扶住那个小女孩。
“不要！”一个声音同时从林新身后传来。
林新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在他与那个小女孩肢体接触的一刹那，一种怪异的触感顺着指尖迅速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
似乎他搀扶的并不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而是一具冰冷的雕塑，光滑而又沉重。
04
猝不及防之下，那个小女孩滑过林新的手掌，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上。“啪”，发出一种镜子破碎般的清脆响音。
林新颤着手，看着那个小女孩浑身上下顷刻间炸裂出无数道裂缝，如同一个濒临破碎的陶瓷娃娃。
她原本精美的脸庞直接被磕掉一半，只剩下一半的嘴唇微微上翘，还保持着微笑的模样，而顺着她身体炸裂的位置，充斥着一种深蓝色的凝固物质。
原本人类所拥有的骨骼、血肉、脂肪、脑浆，全都消失不见，她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一个由玻璃打造的玩偶。
接着，那个碎裂的小女孩就像液体一样，在阳光下迅速消融蒸发，消失无形。
“这是怎么回事？”
林新只感觉今天的一幕幕完全刷新了他对世界的认识，他转头看向四周，一股寒意从心底滋生出来，蔓延至骨髓深处。
远处那些举止怪异的人，似乎被这里的变故吸引过来，他们每个人都缓慢而又诡异地扭动着自己的脖颈，转过头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同样诡异的微笑。
05
“跟我走！”一道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恍惚中，一个人紧紧抓住自己。
林新下意识地跟着那个人一起冲回公寓大楼里，看着她反手关上大门，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隔着玻璃门，林新清楚地看着外面那些人缓慢地向他们这栋楼蹒跚走来。
他们簇拥在门前，脸颊紧紧贴在玻璃上。一时间，人头攒动，外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拥挤的人脸挂着僵硬的微笑，无声地看着林新。
林新呆呆地看着门外，心中思绪如麻，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目光转向刚才拉自己的那个“正常人”。
那是一个20岁左右的女生，身高1米65左右，睫毛翘且长，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尾端系着一条深蓝色发带。
她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短裙，将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值得注意的是在她裸露着的左边锁骨上，文着一个英文字母“Z”。
林新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生似乎没有听见林新的询问，她目光注视着玻璃门外，身子不知为何微微颤抖，一层细密的汗珠密布在她的额头上。
就在林新忍不住想再次追问的时候，那个女生终于转回头，轻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06
林新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
他前20年的人生，就像大部分普通人那样平淡无奇，直到毕业进了A市公立图书馆，当了一个图书管理员。
如果人生是一个写好的剧本，那么林新已经可以看见自己20年后的模样：挺着啤酒肚惬意地站在路边为一包尿不湿跟小贩讨价还价。
直到今天，林新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打量着这个楼下遇到的神秘女生。
她自称陶陶，进了房间一言不发，默默站在窗前，让林新看不到她此刻的脸色，似乎在对着窗帘发呆。
林新忍不住喊了声：“喂？”
那个女生身形微微一颤，转过头，如梦方醒地说：“啊，你喊我？”
林新：“……”
“可能她确实在发呆。”林新默默地想，他张了张口，道，“你知道刚才我们在楼下遇到的那些‘人’，他们是怎么回事吗？”
陶陶静静地看着林新，轻声道：“你相信这世上有存在你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吗？”
“你的意思是？”林新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他有种莫名的预感，接下来自己要接触的，是一个前所未闻的世界。
陶陶对着林新微微一笑，别过头，然后伸手将窗帘拉开。
现在是上午8点多的样子，阳光很好，像金色的水波，透过玻璃温柔地洒在她身上。
林新瞳孔一缩。这个叫陶陶的女生，全身沐浴在阳光下，竟然呈现出一种深蓝色的光泽。林新透过她的衣服，隐约能看到她皮肤下面的肌肉筋膜，看到她身体内部的器官组织、骨骼脉络，甚至是流动的血液。
就像是之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个小女孩一样——一个由透明玻璃打造的玩偶。
07
“你到底是什么……”林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着。
不过好在这种异象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陶陶拉上窗帘，又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侧着身子看着林新，目光微微闪烁，道：“我们是拥有与镜子相关能力的人，你可以称呼我们为‘镜面人’。”
林新猛吸一口气，有一种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下子接触这些对他冲击实在太大。
陶陶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似乎在等林新消化这些信息。
林新扭过头，不敢触及她的目光。他努力平复着心情，过了良久才斟酌着说：“你们，也就是说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并不只是你一个吗？那楼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们……”
林新忍不住抹了下鼻子，想到刚才在楼下遇到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在他面前像镜子一样碎成一片片的女孩，她的身体内部和刚刚陶陶展现给自己的竟然有种惊人的相似。
陶陶沉默了下，轻声道：“镜面人这些年频繁出现于世界各地，有人说是因为基因突变，还有人说是因为辐射感染，各种说法都有，真假难辨。但随着镜面人出现的，还有一个名为‘Zero’的组织……”
“至于楼下的那些人，其实不止他们，现在整个A市，都将变成，或者说已经变成你所看到的那样。”
“是因为那个叫Zero的组织吗？”林新心中念头急转，沉声道，“说重点。”
08
“Zero组织一直在筹谋一个‘镜面计划’，在这个计划笼罩下的一切地域，所有的生命体和非生命体，都会逐渐变成镜面物质……”
“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样，那些普通人的身体组织甚至内部器官都已经逐渐镜面化，变成拥有自主意识但移动缓慢的镜体雕塑。”
“他们的感知能力、神经反应速度包括生理代谢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缓，直至无法自主移动，最后死亡。”
陶陶说到这里，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平静地说：“至于镜面计划的范围，大概是整个A市。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镜面物质，这个城市会变成一个通体由镜子打造的——镜面城市。”
林新脑中一晕，陶陶说的话在他耳边嗡嗡响。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梳理着心中糟乱的念头，之前楼下遇到的那些怪异的人，还有种种反常现象，证明陶陶并不是危言耸听，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理由值得对方欺骗？
只是按照她的说法，如果这个恐怖的计划继续实施下去，不只是人，所有文明的造物也将全部面临毁灭。自己又能逃多远，逃到哪里去？
林新思绪乱成一团，各种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一在脑中闪过。他眼中又浮现出陶陶左边锁骨上那个Z字文身，犹豫了下，林新说：“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是‘Zero’的成员？”
陶陶低头不语，似乎也变成了一尊沉默的镜体雕像。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陶陶忽然展颜一笑，又缓缓说道，“我和朋友因为对Zero的理念不一，已经不是这个组织的人了。我们虽然是镜面人，但之前也是人类，拥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所以我无法接受这个城市变成一个冰冷的、死寂的镜面城市。”
“那么为什么会找到我，我并不能帮到你什么。”林新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关键。
陶陶看着林新，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镜面计划的关键。”
09
林新心中猛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陶陶，喃喃道：“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林新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
按照陶陶所说，镜面计划已经启动，整个城市的人都已经逐渐镜面化，但是自己现在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他下意识地举起手，认真打量着自己的手掌，又捏起拳，心中浮想联翩，难道在这具身体里面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伟大力量？
可能由于没有吃饭，林新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胃发出深沉的饥饿呼声，除此之外，和往日并无两样。
陶陶没有管林新的小举动，接着说：“之前在Zero组织的时候，我在镜面计划中看到过你的名字，后来我查询了你的个人信息，发现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留意你。只是我还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镜面计划就提前启动了。”
林新深吸一口气，反而平静下来。他看着陶陶，显得欲言又止。
陶陶继续说：“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但我想先问下，镜面计划启动的时间是上午8:00，在这个时间点前后你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林新道：“在此之前，我也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说……嗯，我可以先吃点东西吗？我很饿……”
10
陶陶的眼睛轻快地眨了两下，似笑非笑地说：“你家里有储备的食物和水吗？”
林新点点头，他平时比较宅，所以家里一般囤积着不少干粮，不过看着陶陶的眼神，林新心中莫名泛起一丝不安，几步来到冰箱前。
打开冰箱，里面一片漆黑，房间中的电器似乎都随着镜面计划的启动失去了功能，林新皱着眉头拿出一个面包，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凝结出一层淡淡的深蓝色物质。
“不是冰，也不是寒气，这是……镜面化了？”
林新拿捏着手中的面包，原本酥软的面包这个时候变得硬邦邦的，就像是一块镜子，表面摸上去有一种光滑的触感。
他又拿起一瓶矿泉水晃荡了几下，不出所料，瓶中的水也变成一种类似水银的黏稠液体。
“镜面计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你目前所看到的，整个城市内的人、电器，包括食物和水出现镜面化；第二阶段据说会引起天象与地质层次的变化，到最后甚至连空气都会镜面化；至于第三阶段……”
陶陶在一旁轻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琥珀？”
林新心中微沉，脸上不动声色，示意陶陶继续说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会永远凝固在这座镜面城市中，我们将成为巨大琥珀里的一只小小的虫子。”
11
林新哑然失笑，把城市当作琥珀，把人当作虫子，这样的比喻实在是丧心病狂。只是，他看着手上已经镜面化的面包，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默默地问道：“那一刻，大概在多久之后？”
“24个小时，不，镜面计划已经开启快1个小时，我们只有23个小时了。”
“不到一天了吗？”
林新有些恍惚地摸了下鼻子，时间这么急迫，姑且不说镜面计划的后续影响，现在食物和水就成了当务之急。
在一个没有食物和水的环境中，自己又能支撑多久呢？
似乎发现了林新的窘境，陶陶接过林新手上已经开始镜面化的面包。随着她指尖与面包的接触，面包表面好像液体一样晃荡出圈圈涟漪。
她的指尖慢慢镀上一层深蓝色光泽，就像结了一层冰霜。紧接着光泽收敛，陶陶歪着头将面包又递了过来。
林新看着陶陶手上恢复正常的面包，心中惊疑不定，这就是她的能力吗？
12
林新狼吞虎咽地啃下几个面包，又举起矿泉水往喉咙里狠狠灌了几口，这才打了个饱嗝，舒服地躺在沙发上。
对面陶陶一脸沉思道：“你说你在上班路上看到一群衣着外形完全相同的男人，然后他们像镜子一样碎了？”
林新“嗯”了一声，接着说：“然后我就晕倒了，醒来就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床上。下楼发现外面的异样，再然后就是遇到你了。”
说完，林新小心地打量着陶陶的脸色，提醒道：“我说我晕倒了。”
陶陶若有所思：“知道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林新有点泄气道：“没有了。”
陶陶微眯双眼：“你确定你遇到的那些人，或者说那个人，他们什么话，或者举动提示也没有吗？”
“他们不仅提示了，还说了。”林新心中不动声色地想着，面上装作镇静道，“或许他们只是来打个招呼？”
陶陶翻了翻白眼，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皱着眉头在沙发上思索着什么。
林新垂下眼皮，默不作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自称镜面人，还有什么镜面计划和组织，他对这些都一无所知，怎么可能将所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
只是十字路口遇到的那个男子，还有他那句“永远也不要去图书馆”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他口中的图书馆应该就是A市的市公立图书馆，那里也是林新上班的地方，只是为什么不让自己去那里？
想到这里，林新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十字路口的相遇，脸色突然一变，他竟然一点都记不起那个男子的长相。
13
这种感觉相当怪异，就像是明明对一个人有很深的印象，但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面貌，他的五官，想起来时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
这种怪异感让林新止不住想作呕，差点要把之前吃下的几个面包再吐出来。
林新一脸疑惑地跟陶陶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好奇地问：“陶陶，难道有种镜面能力可以让人无法回忆起对方的相貌吗？”
陶陶咬了下嘴唇，思索片刻开口道：“你之前遇到的那个男子，嗯，就称他为‘无面者’吧。听你的描述应是偏向于镜像投影这方面，至于这种模糊印象的能力我从来没听过。”
“你们所谓的镜面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每个镜面人都拥有自己独特的镜面能力，比如我的能力，是可以将接触过的任何人或者物体转变为镜面材质，当然也可以将镜面化后的物体还原，只是这种还原仅仅针对无生命的物体。”
原来刚才陶陶便是用这种能力将冰箱中已经初步镜面化的食物和水又转化成正常，这样才可以食用。林新暗自思忖。
林新拿出手机：“那个，陶陶，你可以将我的手机恢复正常吗？”
陶陶点点头，伸手接过：“你想通过电话来联系你的朋友吗？”
林新愣了下，说：“我没什么特别需要联系的人。”
陶陶眨眨眼睛，将手机递过去，想了想，又递给林新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我们叫作‘全天位传呼仪’，具有很好的吸附性，你可以贴在手机背部。现在城市里的移动信号应该都断了，就算你拿着手机也联系不了任何人。”
“我和我的朋友约定好一会儿在你的小区碰面，到时候在外面用这个也可以方便联系。”
林新新奇地接过陶陶口中的全天位传呼仪，这是一个雪花状的结晶，摸起来有种镜子的光滑触感，他随手贴在手机背部，又打量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已经恢复正常，屏保还是当年自己毕业的合照，而此时时间刚刚走到9:30。
他之前上班出门的时间是7:50，镜面计划开启的时间是8:00，算上之前下楼耽误的时间，从他昏迷到醒来这中间至少有一个多小时的空白期。
“你再想想，中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林新浮想联翩：“难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被做了什么手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陶陶微微皱眉问道：“你现在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林新认真感受了下，诚恳答道：“我觉得心脏跳动特别快，还有点头晕。”
陶陶沉思了下：“我觉得你是被吓得。”
林新：“哦。”
14
房间里，林新拿着铅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外面隐隐传来城市断电后引发的爆炸声，似乎预示着一个恐怖的未来，正在徐徐地拉开帷幕。
对于Zero组织还有镜面计划的事情，这个叫陶陶的女生对他隐瞒了很多，很多的说法都是模棱两可，林新索性自己揣摩。
“无面者，变成镜体雕塑的人类，Zero组织，镜面计划……”
林新看着笔记本上几个着重加深的名词，摸了下鼻子，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一觉醒来突然恰逢巨变，一个神秘的镜面人女生告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诡异的计划中，自己还是一切的关键。
可是他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Zero这个神秘组织，还有那所谓的镜面计划呢？
目前来说，自己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就是没有产生镜面化。
以及这个叫陶陶的女生总感觉藏在一团雾中，她那个同是镜面人的朋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真的可以相信他们吗？
林新想了半天毫无头绪，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爆炸声，仿佛在证明这个城市还有一点异样的生机。
他侧着耳朵听外面依稀传来的爆炸和骚动声，整个城市断电断水，产生的恶劣影响到现在还在进行着。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是一个停水停电、完全脱离文明的蛮荒社会。
不过好在林新之前在家里储备了一些食物和水，再加上陶陶的镜面能力，他们的食物暂时没有受到影响，不然林新实在想象不出自己抱着镜子玻璃啃得津津有味的场景。
就在这时，林新眼皮突然一跳，一个奇异的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这种声音如此熟悉，林新隐隐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见过，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更多信息。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旁边窗户上，一大块玻璃在他眼前不断变形，像人脸一样呈现出五官棱角。
随着玻璃的不断延伸拉扯，一个人的手掌、肘部、躯干、足部在林新愕然的目光中缓缓成形。
“小心，外面……”那个赤身裸体的人沙哑着说出这句话，然后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15
那人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板上，看形体像是一个男人。
他浑身上下被一层黏稠的深蓝色物质包裹着，分辨不出五官，那些奇异的物质似乎是从他的身体内部滋生出来，像皮肤一样覆盖在他的体表。
在那层深蓝色物质下面，随处可见一道道恐怖的伤痕，最长的一道伤痕从他的胯部直穿整个胸膛，一直蔓延到头部，就像谁拿着一把凶狠的利器要将他一分为二。
而这样的致命伤在这个人的身上，林新大致一扫便足足有三道。
如果是正常人，经历这样的伤势早已经死过几回了，可见这个人明显不是正常人。
林新本以为自己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但是这个人在他面前突然出现，成形的经历也太过诡异恐怖，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摸索着，想拿根棒球棒或者拿块砖头，总之一切可以让他有安全感的东西。
林新身子突然一滞，止不住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声音。
刚才耳边那种奇异的声音随着这个男子的出现，在他耳腔里共振一样回荡扩散，以一种缓慢的频率递增着。
林新莫名心悸。
一只小手轻轻拍在林新的肩膀上，林新回头一看，陶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目光紧紧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她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个诡异的人，上前仔细检查一番。
“别怕。”陶陶回过头，轻声安慰了一句，“这就是我的那个朋友，李尧，他好像出了一点意外。嗯？”
陶陶目光紧张地看着林新：“林新，你，你怎么了？”
林新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可耳中那种奇异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荡、震动，就像无数面镜子在林新耳腔中轰然炸碎，而且在接连不绝地炸碎……
林新勉强抬起头，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如水波般翻动，泛起巨大混乱的涟漪。
他只能分辨出陶陶一脸紧张地对着他说什么，嘴巴张了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身子重重倒在地上。
16
一座三棱镜。
一座壮观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三棱镜结构的建筑，在林新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层层叠加，如同神话中的通天塔，耸入云霄之中。
在到达一个顶点之后，三棱镜结构的建筑顶端照耀出极尽璀璨的光，将周遭可见的世界渲染成光的海洋。
林新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梦境中，周围无数人影变换，来回穿梭，分不清人影是男是女，甚至分不清那些是不是人。
他们从那座巨大的三棱镜结构的建筑中鱼贯而出，从他身边川流而过。
就像命运的洪流呼啸而过，林新孤身站在中间，心头不知怎么涌上一股淡淡的哀伤和孤独。
是梦吗？
他努力想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却像游离在身体外面的幽灵，以一种奇异的感观视角看着身边的一切。
他看到，那座巨大三棱镜结构的建筑下面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站立着。
前面那个人，如果他还能称之为人的话，那是一个通体漆黑如墨的人形黑影，是一个只那么远远一望，就能把人的心神全部吸进去的漆黑深渊，就像一个人形黑洞，连光线在他身边都被扭曲吞噬。
至于后面那个人影看起来则像一个正常人，只是有种朦胧的虚幻感，他似乎感受到林新的存在，微微回头。
林新猛地一惊，这个人影，他见过，就是之前在十字路口遇到的那个“无面者”。
林新努力睁大眼睛，想记住那个男子的面貌，可任凭他怎么用力，即使已经见过那个男子两次，男子的脸庞仍然像隐藏在雾中一样，分辨不清。
明明有印象，但无法形容，无法记住，就像不存在这个世界，或者说不存在这个时空。
无面者似乎也看到了林新，两人目光遥遥相对，他微微颔首，又轻轻摇头。
林新看着他嘴唇动了下，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而远处三棱镜结构的建筑猛地缩小，一切光芒随着它迅速消失。
一切又归于无边的黑暗。
17
林新是在沙发上醒来的。
陶陶关切地注视着林新，看到他醒来，脸色明显一松，说道：“林新，你现在好点了吗？”
林新摇了摇头，似乎还没从那个诡异的梦境中醒来，他下意识地问：“我昏过去多久了？”
“21分钟。”陶陶回答。
林新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时间不算长，没有误事，他费力地坐起来，目光转向沙发的另一侧：那个叫李尧的男子正侧躺在上面，他身上的肌肉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之前那些遍及全身的恐怖伤疤已经变成浅浅淡淡的伤痕，只是还没有醒来。
“陶陶，你朋友没事吧？”林新问道。
陶陶仔细打量着林新，说道：“他没事，倒是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昏倒过去，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状况有多吓人。”顿了下，她轻声说，“我很担心你。”
林新一怔，他从小父母早逝，加上自己不善交际，毕业之后一人租了这个公寓，平日里朋友来往也比较少，听到陶陶这样说，心中倒是突然有了点温暖的感觉。只是……
想到那个奇异的梦，林新缓缓开口：“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座三棱镜结构的建筑。”
陶陶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追问着：“然后呢，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还看到了两个人，站在那座三棱镜结构的建筑下面。”
陶陶身子一颤，似乎这个消息对她格外有冲击力，她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两个人，不应该啊！”
林新顿了下，接着说：“也不能说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只是漆黑的人形，就像，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
他轻叹一口气，正视陶陶道：“陶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隐瞒着我什么？那座三棱镜结构的建筑到底是什么，还有为什么下面不能是两个人呢？关于镜面计划，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跟我说？”
18
陶陶睫毛微微颤动，目光躲闪。
林新也没有追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女生，谁也不知道此时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陶陶抬起头，轻声道：“你看到的那座三棱镜结构，应该是镜塔。”
“镜塔？那是什么？”
“镜面计划将一个城市都镜面化，需要极为庞大的能量，镜塔就是统率这些庞大能量的中枢。”陶陶尽量语气平稳地说道。
“镜塔在镜面计划启动后，就会隐匿位置，它可能出现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有可能化成任何一个物体的模样，没人知道它的真正位置和真正形体。”
陶陶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之前我跟李尧商量，我来找你，他伺机在城市中寻找镜塔的位置，只有找到镜塔，才能终止镜面计划。只是我没想到镜面计划造成的连锁反应如此猛烈，现在外面的变化可能已经非常大了……”
林新默默听完，说道：“那我看到的场景是镜塔启动的样子吗？塔下的那个通体漆黑的人形到底是谁？”
陶陶迟疑了下说：“应该是的，至于那个黑影……”
陶突然停顿下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柔弱：“林新，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那个黑影的身份，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但现在，真的还不是时候。”
林新默然，陶陶虽然一直不肯说出那个黑影的身份，但左右也是Zero组织的人，甚至就是启动镜面计划的人。陶陶和李尧如果真是从这个组织中逃离出来的，那么他们与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神秘的无面者，为什么会出现在十字路口遇见他，又为什么镜塔启动的时候也在场？
他看着陶陶软弱的模样，说：“好，还有一件事，我在镜塔下看到的第二个人，和我今天早上在十字路口看到的那个无面者，是同一个人。”
19
“什么？”陶陶错愕地看着林新。
林新眉头一皱：“难道镜面计划开启时，没有第二人存在的吗？”
陶陶肯定地点点头：“镜面计划启动时只会有一个人，不可能存在第二个人。”
林新心中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个神秘的无面者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两次出现？他在镜面计划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短时间内，无面者、镜面计划、陶陶和李尧，还有那个疑似启动镜塔的黑影，这些人和事一桩桩、一件件，隐隐交织成一张大网，像一团迷雾笼罩着，让人分不清眼前路，也看不见身在何处。
就在这时，林新突然身子一震，面色诡异地侧着耳朵。
陶陶也发现林新的异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林新？”
林新竖着耳朵，过了良久，艰难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个房间有点古怪？”
20
林新所租住的这个公寓楼位于闹市之中，在镜面计划启动之后，窗外本来不时传来爆炸声，还有各种杂音。可是现在，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
房间里除了林新刚才说话的声音，寂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似乎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就像密室一样。
陶陶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情，她脸色沉重地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呃，你干吗？”
一旁的林新讪讪收回手，指着窗户道：“我只是想看看外面发生什么情况。”
陶陶摇摇头，手掌轻按房间墙壁。
随着她的举动，整面墙壁就像水面一样，晃荡出圈圈深蓝色涟漪。涟漪不断扩大，逐渐遍及整个房间，就连脚下的地板都泛起涟漪。整个房间变得像水晶构造般逐渐透明。
林新低下头，透过透明的地板，看见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他们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21
整个房间不知什么时候脱离原有的公寓楼，独立在半空中，原来公寓楼的位置只剩下一块平整的光地。
林新可以清楚地看见下方小区郁郁葱葱的绿化带，还有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那些高楼像是一座座巨大的镜面造物，在阳光下折射着七彩的光芒。
他们原来的房间就像一个透明的方盒子悬浮在半空中，而他们就是位于这个透明方盒中的小小昆虫。
林新心神震撼地看着这一切，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陶陶侧着身子收回手，抬头看向透明的屋顶，示意林新：“你抬头看下。”
林新抬起头，只见一个巨大的三棱锥结构把他们这个房间紧紧包裹在其中。
房间上部的四个顶角正好内切这个三棱锥的三个侧面。这个巨大的三棱锥结构上折射着周围的光彩，让林新能够勉强辨别出它的形状。
这是一个泛着红色光芒的三棱锥结构。透过这个结构抬头看去，整个城市的天空，已经变成七彩颜色。
22
原本蔚蓝如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彩虹的七彩颜色。
十四道绚丽的，甚至堪称壮观的光带，纵横千万里，按照红橙黄绿蓝靛紫，紫靛蓝绿黄橙红的顺序铺满整个天穹。
天穹之下，城市中一栋栋高楼大厦，它们的外表全部变成镜子一样光滑的材质，如同镜子打造的奇异造物。
它们巍然屹立在城市中，就像城市中竖立起千千万万座巨大的三棱镜，阳光透过高楼的镜子表面，折射出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色彩，让整面天空都变成了七彩的颜色。
而林新他们头顶这座三棱锥结构，正对着一道红色的光带，结构通体反射出红色的光芒，看起来与头顶的色带颜色诡异统一。
“这就是镜面计划的影响吗？将一整座城市的建筑变成镜子材质，进而影响到天空，实在是……”林新心神动荡地看着头顶堪称神迹的七彩天空，目光最后定格在这个三棱锥结构上，“还有这个三棱锥，这是什么？”
“棱体。”陶陶沉声道，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异样。
“什么是棱体？”
“是镜面计划第一阶段会产生的一种连锁反应，城市中会随机出现一些由镜面构成的透明空间，与外界隔绝，只是……”陶陶轻咬嘴唇，语气中隐隐有一丝颤抖，“为什么这么巧，将我们困在这里面？”
“难道是组织的人发现我们了？”林新脱口而出。
陶陶摇摇头，目光怔怔地看着这个棱体，轻声道：“不知道，但是棱体的存在只会维持7个小时，如果我们不在7个小时内找到办法出去……”
林新心中一紧：“会怎样？”
陶陶嘴角牵扯出一丝难解的笑，轻声道：“你知道气泡吗？它只能存在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就会在阳光下爆炸。”
“如果不在7个小时内寻找到破解的方法，整座棱体就会瓦解，我们瞬间会被拉扯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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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红色光芒从棱体的顶端晃荡开来，将这个三棱锥结构渲染成一片红色，只有底部还是透明的。
三棱锥形的棱体中，一个透明的长方体房间被完美地镶嵌在中间。
林新和陶陶站在房间外面，脚下是三棱锥的底面，它们往外延伸大约几米远，踩上去，坚固而虚幻，仿佛置身梦境一般。
林新看着眼前如梦如幻的景象，又低头看了下手机，现在是10:30，棱体只有7个小时的存在时间，而镜面计划也只剩不到22个小时的完成时间。
时间的指针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走，他就像是一个海上的落水者，被身不由己地卷入一个巨大且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漩涡深处是一面巨大的表盘，上面的时针分针时刻旋转，每旋转一圈，他离最终的沉没又近了一步。
林新摇摇头，把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他定了定神，向远处的光壁走去。
旁边传来陶陶的惊呼：“小心！”
没有想象中的场面发生，林新停在两面光壁交汇的地方，转身又向下一个交汇点走过去。
他走得不急不慢，每一步都像尺子量过的一般精确无比。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沿着棱体的内沿走了一遍，然后定在那里，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陶陶看着一脸沉思的林新，轻轻眨眨睫毛：“林新，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刚才走了一圈，这个棱体底面的三角形，两边分别是20步长，底边是12步半长。”
陶陶若有所思道：“这能说明什么吗？”
林新耐心解释：“这个棱体的底部是一个等腰三角形，准确地说，是一个黄金三角形。”
“黄金三角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黄金三角形的底与一腰之长之比约为0.618，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数字……”说到这里，林新目光闪烁了下：“这是黄金分割比。”
“黄金分割比？”
林新点点头，继续说：“黄金分割比是指把一条线段分割为两部分，使其中一部分与全长之比等于另一部分与这部分之比，大概是0.618。”
“黄金分割比是自然界中最寻常的。据说世界上最有名的建筑物在构图布局几乎都包含黄金分割比，无论是古埃及的金字塔、古希腊的帕特农神殿……”
“有什么用吗？”陶陶稍显疑惑。
“目前还没有，”林新机智地补充道，“但我想没准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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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摸了下鼻子说：“我们可以先把这条记下来。”他又转回头看着棱体的三个侧壁，“我可以试试这三个侧壁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陶陶点点头。
林新安心地转身回房间中，找到一个棒球棒，握在右手中，又出来，尝试着将棒球棒向一面光壁伸去。
没有想象中坚硬的抵触感，林新屏住呼吸，只感觉手中的棒球棒接触的不是一面实心墙壁，而是由水银构成的沼泽漩涡。
与此同时，以光壁与棒球棒接触的点为圆心，一圈圈水波一样的涟漪晃荡开来，涟漪不断扩散，迅速蔓延到周围两个光壁之上。
一股吸力从棒球棒顶端隐隐传来，就像陷入漩涡中一样，林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段传递过来的吸力，转头看着陶陶，用急切的语气说：“快拉住我。”
不用他说，陶陶也发现情况不对，她上前一步拽着林新手臂，试图把他拉回来。
可是光壁上传来的吸力越来越大，林新涨红着脸，看着棒球棒被一点点吸进光壁中，他身不由己地被带到光壁面前。
之前一直犹如死物的光壁，在这一刻就像择人欲噬的怪物，显露出獠牙。
光壁在林新面前不断放大，几缕头发甚至已经被吸进光壁中。还好身后陶陶一直在反向拉着他，没有让他被吸力拉扯进去。
耳边传来陶陶艰难的声音：“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吸进去。”
林新回头望去，陶陶握着他的手从指尖到小手臂，不知什么时候泛着一种深蓝色光泽，看起来像是冰晶打造的雕塑，将他们两个的手紧紧固定在一起。
“我喊‘一二三’，然后丢掉这根棒球棒，我们同时使力，摆脱这面光壁！”
陶陶重重点了一下头：“还是我喊吧，我声音大。”
林新：“……”
“一”
“二”
“放手！”
林新猛地张开手，巨大的惯性让他猛地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上，不过还好身后有个柔软的身躯替他垫了一下。
他顾不得理会身后陶陶恼羞成怒的声音，目光怔怔看着刚才那面光壁。在那下面，跌落着一根棒球棒。
只是那根棒球棒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尾端，前面的棒身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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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棱体的三面侧壁已经恢复原状，红光洒在上面，看不出就在前一刻，它们蕴含着何等危机。
林新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翻身起来，小心谨慎地上前拿起那半截棒球棒，断口处平滑如镜，摸上去，有一种冰冷的触感，隐隐还有一丝心悸。
只是，前面的部分去哪里了呢？难道被光壁吞没了？
林新心中思绪百转，转头看向陶陶，却发现陶陶目光怔怔地看着光壁，眼中浮现一种奇异的色彩。
“陶陶，你怎么了？”
“光壁上的光，是变化的。”
“什么？”林新一愣，询问道：“什么变化？”
“在刚才大约12秒的时间中，光壁上呈现出明暗间隔的条带状，一共出现了2.94×1016次。”
林新脸色诧异地看了陶陶一眼：“你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清这么大量级的条带次数变化。”
陶陶习以为常道：“这是我的能力啊。”
林新沉默了下，陶陶之前可没有说出她拥有这么大的心算能力，简直就是人形光脑了。
林新轻吸一口气：“你要不看下这根……”
“等一下。”
陶陶突然打断林新，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光壁，她的瞳孔中似乎有无数个光点浮现、闪烁、明灭，如同夜空中的星辰，璀璨而深邃。
“光壁上的条带数还在变化，还是2.94×1016，只是……”她迟疑了下，“这种变化似乎是有规律的。”
林新闻言一怔，陶陶接着说：“每隔48秒，光壁上都会出现条带明暗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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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玩过密室逃脱吗？”房间中，林新坐在沙发上，对着陶陶说，“密室逃脱游戏中，玩家们被困在一个封闭空间，工作人员会设置很多线索，让玩家根据这些线索寻找最后离开这座密室的方法。”
“我刚才整理了一下现在手头已知的线索，首先是棱体，包裹着我们的房间，悬空出现在高空之上，底部没有任何支托。”林新随手将桌子上的几本书摞在一起，然后在顶端放上一个矿泉水瓶。
陶陶看着林新一手将书本全部抽出，一手握着矿泉水瓶悬在空中：“你的意思是棱体外面有一个力在保证它能悬空而起吗？”
林新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原来的公寓楼去了哪里。”
他随手将书本放在一边，继续说：“棱体的底部是一个黄金三角形，三面光壁反射天空巨大色带会出现相应颜色，这两点目前没有发现有什么作用；光壁相同时间间隔会出现明暗条带状变化，这一点我们可以等到下一个色光出现时观察下不同色光对应的条带数变化是不是有规律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棱体的三个光壁触碰时会产生巨大的吸力，如果不慎接触……”
陶陶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放在一边的棒球棒，那个只剩下半截的棒球棒，耳边林新的声音继续说着：“如果不慎接触，可以免费做一个截肢手术。”
陶陶轻笑一声：“好了，刚才差点死掉，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林新耸耸肩：“我一个普通人突然遇到这种事情，没有精神错乱就已经是神经大条了，还不让我调侃两句。”
陶陶似乎突然看清林新，撇撇嘴：“没想到你看起来挺忠厚老实的一个人，竟然也油嘴滑舌。”
林新老脸难得一红，嘴里又嘟囔了几句。
陶陶似乎也没打算在这方面继续跟林新饶舌：“现在我们已经被困在棱体中，手上的线索也少得可怜，你不如先说说你之前梦中见到的场景，还有什么没有讲的。”
“你说梦境中的场景真的能对应现实中发生过的场景吗？”
林新侧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目光游离，回想之前那个奇怪的梦，那座直入云霄的镜塔，还有无面者和那个黑影。
他喃喃道：“奇怪的是，那个无面者我明明见过他的脸，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似乎不存在记忆中。”
“真的想不起来吗？他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特征，比如说额有朝天骨，唇下生大痣？”陶陶提醒道。
林新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余光看到陶陶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正要往口中送，眼皮一跳，道：“别动。”
陶陶下意识地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手中的矿泉水瓶举在半空中，看起来就像雕塑一样。她飞快地眨了几下睫毛：“林新，你怎么了？”
林新目光死死地盯着陶陶手中的矿泉水瓶，视线所及，瓶中水里不断有细小的气泡密密麻麻冒出来。陶陶顺着林新异样的目光，也将视线投向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
矿泉水瓶在两人的目光中，不停地冒着细小的气泡。
在这个棱体中，一切不合理的现象都被放大，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陶陶，你觉得这瓶水为什么会冒气泡呢？”林新问。
陶陶想了想，道：“如果只是冒泡的话，水烧开就会冒泡。只是这瓶矿泉水看起来并不像被烧开了一样。要么就是水中混杂了其他的物质，比如钠、钾、煤炭……它们都会与水起反应，产生气泡。”说到这里，她又摇摇头，“这瓶水之前我喝了一半，没有任何不适，所以不可能是水本身掺杂了其他的物质。”
林新猛地站起身：“既然这样，我们就多拿几瓶水来测试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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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的房间中倒是有不少矿泉水，只是因为受镜面计划的影响，矿泉水都变成了水银状的黏稠液体模样。不过好在有陶陶的镜面能力，两人的试验得以顺利进行。
他们将所有的矿泉水取出来，一共三大瓶和四小瓶，摆放在房间中各个角落，无一例外，这些瓶装水里面都源源不断地冒出细小的气泡。
排除任何外在物质的干扰，排除摆放地点的影响，无论是在房间中，还是在房间外面的棱体延伸出去的部分，水都会冒出密密麻麻的气泡。
似乎是这个棱体内部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通过水这个介质显现在两人眼前。
陶陶懵懂地眨眨眼睛，看着房间中散乱摆放的矿泉水：“好奇怪，之前棱体还没出现的时候，你喝水会有气泡吗？”
林新思忖着：“难道我买了假水？”
陶陶翻了个白眼。
林新继续说：“不过确实有一种情况会造成我们现在遇到的景象。”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房间，透过房间，看着外面笼罩的棱体：“液体在超声波的负压作用下，会在水中产生空化气泡，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所以这个房间，或者说这个棱体中，应该回荡着一种超声波，正是受此影响，瓶装水才会产生细小的气泡。”
陶陶眼中一亮：“那这个超声波对棱体又有什么作用呢？”
林新转身走出房间，他站在棱体延伸的底面向上抬头看着棱体，目光透过这个三棱锥结构，看向外面天空上那十四条巨大的光带，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带也在缓慢推移。
红色光带之后，就是黄色光带，到那时，棱体的颜色也会发生变化吗？
他喃喃道：“天空中十四条色带迟早会发生变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必须要在光带变化之前找到这种超声波所暗示的东西，要不然我们一定会错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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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和陶陶又一次仔细地搜索了一遍棱体，没有任何发现。在遍寻不到的情况下，陶陶倒是把林新的房间搜了个底朝天。
除了几双林新都忘记什么时候丢在床底下的臭袜子和几本绝版小黄书，被林新以过人的胆识和手速藏了起来，别的什么收获都没有。
一番忙碌后，两人瘫在棱体延伸的部分，对着头顶七彩颜色的天空，相对无言。
林新在地上瘫成“大”字状，身下是万丈高空，头顶是七彩天空，他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天空，目光游离。
“喂，林新，你在想什么？”陶陶问他。
“你发现没有，这种天空的颜色其实很好看。”
林新忍不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我特别喜欢看天空，所以才租了这个位于顶层的公寓，每晚下班回来，心烦的时候就推开窗户，看着外面闪烁的星空，心中那些烦恼是多么渺小。”
陶陶怔了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林新，他嘴角含笑地看着天空，似乎上面有什么好看的事物持久地吸引着他。
“林新，其实很抱歉，将你牵扯进来，有很多事情真的身不由己……”
“嘘——”林新将手指竖在唇间，比了个息声的手势，轻声说，“什么也不要说，陪我看看这天空吧，时间很紧，所以我们才应该格外珍惜这点闲暇时间。”
镜面计划的24个小时限制也好，棱体的7小时破灭计时也好，这些外界的干扰似乎都在此刻被抛之脑后，林新安静地躺在地上，微眯双眼，似乎还能感受到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有种暖暖的感觉。
陶陶目光怔怔地看着这个男子，他的神情看起来就像一个天真的孩童，嘴中甚至还在哼唱着什么曲子的旋律，听起来像小时候的歌谣，清脆欢快。
陶陶目光微微闪烁，却什么也没说。
她轻轻躺在地上，努力伸展开自己的四肢，就像那个男子一样，卸下所有防备，两人躺在这个奇异的棱体底部中，就像躺在温暖舒适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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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休息后，林新和陶陶并肩站在棱体延伸的地方。
林新手上拿着一张白纸：“我们看一下现在手上的线索吧。首先是棱体，我们把它看作一个三棱锥的结构，在这个结构中已知有三个因素：光、超声波、空间。”
陶陶稍加思索道：“光壁上的色光不是恒定不变，会不会是受到超声波的影响呢？我记得有声光现象这么一个说法。”
林新沉思了下，摇摇头：“现在只能做一个猜测，线索太少，而且很难把它们全部联系起来。只是就目前来说，我实在很难相信这个棱体会出自组织之手，它里面蕴含的科技层次至少在空间这个领域领先这个时代50年。还有那个镜塔，不能想象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陶陶目光怔怔地看着地板，低头不语。
林新心中轻叹一口气，外界天空的十四条巨大光带随时都可能移动，他心中的那种不安也与时递增，只是这个神秘的棱体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没有发现的呢？
就在这时，陶陶惊叫道：“林新，有个地方我们一直忽略了。”
“哪里？”
陶陶屏着呼吸，指着脚下的地板：“就在我们脚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