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心铁早早梳洗完毕,今日他不用去工事房帮工,而是穿上一身黑衣,和其他三十一位弟子一同肃立在观天坪上,外圈围着十六位环峰堂的尊长,身披金丝袍甲,手持长短武器,拱卫着整座广场。内里则站着掌门尊长及五宗宗师,皆着长袍罗帔。杜心铁在凌霄阁不过两年,几位宗师都认不全,最左一位宗师轻抚长须,神情潇洒,与另两位宗师谈笑风生。旁边一位真人一脸庄重,眺望云海,是金宗惜字如金的铁剑真人。而另一位宗师则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双小眼惺忪,似醒非醒,这位宗师杜心铁也是认识的,是木宗田秋林。
杜心铁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影哥了。
初年试炼后,杜心铁自己拜入卓锦衣门下,转入白金塔生活修习,而影哥还留在原先的初年弟子的馆舍里。这一年来,影哥很少出现在饭堂里,而每一次现身,似乎总有人低声讨论指指点点。杜心铁会给他多舀一勺粥,两块肉,影哥总是一边推辞一边道谢,虽然还是笑,却莫名地生分。有时候郁一淼和林舒焕还会叫自己一起吃饭,但一张桌子的第四个角,永远都空落落的。
一名修士走近掌门真人,耳语两句,随即拍掌向黑衣弟子们喊道:“嘉宾已近,弟子列队。”杜心铁慌忙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随着周边弟子调整队形,本就齐整的队伍,更是仔仔细细地排在诸位宗师身后。
清晨猎猎风声之下,低沉的轰鸣由远而近,杜心铁随众人抬起头,见一片巨大的黑影破开云海,直直向他们迫近。待得再近数里,杜心铁才认出那是一艘浮空舟,眼见船头快要触到他们背后山门,两舷和船上的船帆缓缓收落,浮空舟也开始盘旋下降,晨光重又从桅杆的缝隙里照到脸上,映得杜心铁一阵恍惚,他曾经也这样坐着浮空舟随爹娘一起踏上玄岳峰,却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神州再见他们。
待到浮空舟落地,两人从甲板上一跃而下,先向掌门及诸位宗师行礼,然后配合着船上其他人搭起木阶。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先前那位修士大声道:“梁国特使,内阁次辅卢易星,都察院御史刘三省,监察院观察使角龙氏青博源,拜会凌霄阁掌门并各位宗师。”还没等杜心铁理顺这些头衔,三位身着华丽官服的人物已立在甲板上,互相谦让一番,一位华发童颜的老者拾级而下,边走边拱手道:“鸿戈掌门真人,久违了。”
他虽然面相苍老,但神气内敛,双目有神,鸿戈真人也笑着拱手道:“卢阁老,许久未见,怎么反而更年轻了?”卢易星爽朗大笑道:“还不是你上回给我调养的补药药方,甚是有效。”二人走近又相互行礼,卢易星抓着鸿戈真人的手道:“来来来,这两位容我介绍给你。这位是今期的都察院御史,刘三省,年轻有为。”虽说年轻,但杜心铁也觉得这位刘御史也有四十余岁,粗手大脚,红光满面,倒似是位干惯粗活的乡下汉子,他见鸿戈真人走近,恭敬行礼道:“掌门真人,下官刘三省拜见。”
青博源则是蜥蜴妖族,虽作人形,却满脸鳞片,瞳孔尖细,他不等卢易星招呼,径直走来向鸿戈真人行礼道:“掌门真人,十二年前在下,嘶,曾远远见你一面,你未必记得在下,嘶~”他语气生硬,吐字间夹杂着些许嘶声,鸿戈真人不以为意,笑道:“阁下是东南角龙商行的二当家,这二十年阁下替梁国监督东南贸易,把梁国商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天下闻名。贵兄赤博言一切安好?”
青博源尖细的瞳孔汇聚在鸿戈真人脸上,忽然一笑,道:“凌霄阁掌门果然不同凡响,家兄已卸任观察使,若不是要去百越盯生意,定然要来和掌门真人叙旧。”他不笑还好,笑起来鳞片四裂,露出血盆大口和细长的舌头,反而更添恐怖。
鸿戈真人又向梁国众人介绍五宗宗师,双方互相寒暄一阵,便由旭阳真人带客人去客房休憩。工事房的管事尊长点了十二位弟子协同梁国亲随搬运行李,杜心铁和其他宗师尊长们则继续等在广场上。又过得三刻,第二艘浮空舟便已出现在天边。这艘浮空舟五条桅杆,异常气派,那位修士大声对弟子道:“一会嘉宾下船,诸位弟子需得挺直腰板,慎言慎行。”待得修士叫出来宾名讳,杜心铁方才知道缘由。
“大齐国特使,安国公南宫情,枢密使南宫玉堂,拜会凌霄阁掌门。”
打头出来的人身材挺拔,步履稳健,一步三摇,自木阶缓缓走下,扫视凌霄阁众人,却不搭话,反而是第二个人大步下来,向洪戈真人行礼道:“掌门真人,在下大齐枢密使南宫玉堂,这位是我国安国公。”
听到南宫玉堂介绍,安国公挺拔的身躯竟似乎又拔高了两寸,洪戈真人趋步向前,笑道:“安国公舟车劳顿,不远万里亲临,真令我阁蓬荜生辉。”
“掌门真人太客气了。”南宫情双手抱拳,略一躬身,笑道:“贵阁浮空舟一日千里,却又如此平稳,只坐得两三日,当真坐不够啊,哈哈,哈哈。”洪戈真人却不接话,只是介绍诸位宗师与二人认识,又让长孙无渊带宾客去休息。杜心铁曾听闻齐国人好面子,重排场,连国号都要称为“大齐”方才称心,今日见到,果然不错。
此时他身边只余下七人,环峰堂的尊长们围得更紧了些。杜心铁发觉诸位尊长脸色紧张,个个都是如临大敌,不免有些摸不得头脑。恰在此时,第三艘浮空舟已经跃上云霄。
“北魏特使,北良王拓跋宏月,光禄大夫郭守御,安南节度使铁胆怀素,副节度使殷千坟,拜会凌霄阁掌门及诸位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