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被江仲逊拦住:“你睡了近三个时辰,皓儿已经被他爹带回去了。你想说的爹爹都知道,等你好了再说,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说罢,便把手旁早已准备好的温水递到采萍嘴边。
采萍就着江仲逊的手把水喝下,终于感觉可以说话了,哑着声音说;“爹,我梦到我娘了……”边说眼泪边往下掉:“我好想娘。”
江仲逊一愣,本来他还以为女儿一醒,定会问圣上圣旨的事情,他都准备好向女儿说出真相,可却没想到女儿会先提起绾绾,毕竟女儿懂事,从不哭闹地吵着闹着找娘,也因为如此懂事,他才觉得亏欠她良多。
江仲逊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半晌后,轻轻握住了自己女儿的手:“爹爹也很想娘。”
本还想安慰女儿几句,却发现女儿的眼神异常坚定,不由得轻唤,“采萍,你还梦到了什么?”
“爹爹,娘亲告诉我,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勇敢,所以我打算进宫,完成自己身为江家长女的使命。”
“爹爹,娘让我告诉你,她让我告诉你,”采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她让我告诉你……她不会喝孟婆汤,她会等你。”
江仲逊呆愣在那里,不仅因为对于夫人的话的震撼,更多的是因为女儿突然理解的动容和心疼。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不知过了多久,江仲逊把儿子采芹和女儿采萍一齐拉入怀中,“你们都是爹爹的好孩子。”
------翌日 江府 赋墨堂
“采萍,爹爹今天让你过来,是有些事想和你说,想和你交代。”书房中,江仲逊坐在主位上,此刻的他已经收拾了情绪,正色道。
“爹爹您说。”采萍也已恢复了常态,既然决定要履行自己身为江家长女的职责,就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只为了保护江府,保护已经年迈的爹爹和年幼的弟弟。
“这件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二十年前,当时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外出游玩,路过莆田时患上了恶疾,随行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无意间听闻我医术高超,对不少疑难杂症都有些许研究,救活了不少垂死的病人。便找到了我,陛下亲自召见,我不敢推脱。但对于他的顽疾也无十成把握,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几剂药下去,陛下竟康复了。”
江仲逊从椅子上下来,缓步走到采萍面前,“当年先帝大喜,在治愈皇子后便下旨,若江家有女,便可嫁入皇室。而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江仲逊微抿了一口茶,接着道:“而你进宫那日,便是你十三岁生辰那月。将会有宫中公公来接你入宫。”
“十三岁生辰,那岂不是只有八个月的时间了?”采萍愣住,她已做好准备,可却没有想到如此之快。
当即稳了稳心智,对着江仲逊道:“爹爹,女儿出嫁在即且有诸多事情没有准备,女儿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对江仲逊福了福身,离开了书房。
采萍走得急,并没有看到后头的江仲逊,那个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的江仲逊眼中正蓄着的眼泪,看着女儿离去。
----江府 闲都馆 戌时
“姑娘,时候不早了,奴婢们伺候您就寝吧。”沛儿担心地问道。晚上,除了沛儿幼琼幼曦,其他的侍女早已退下。
“先不急,”采萍道:“我还有事问你们。”
“姑娘请讲。”
“沛姑姑肯定知道,我还有八个月就要入宫,可能余生都要在四方的天中度过。一入后宫深似海,而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想替你们做决定,所以我现在问你们,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进宫吗?”采萍说这些话时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就在说平常事一样,又补充了一句:“我定不会勉强你们。”
到底是年纪小,幼琼幼曦面面相觑,倒是沛儿首先跪了下来:“夫人弥留之际,曾嘱托奴婢照顾姑娘一辈子,奴婢定当相随。”
紧接着的是幼琼:“姑娘,您自己一个人入宫,身边又没有什么人照顾,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奴婢愿留在姑娘身边,拼尽全力,也要护姑娘一世周全。”
“奴婢的命是夫人给的,如今夫人不在了,您是夫人最放心不下的人,奴婢又怎会离开您?”最后的是幼曦。
采萍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伸手将沛儿扶了起来,又示意幼琼幼曦起来:“你们能这样说,我很开心,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采萍又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正色道:“我还有四个月便要入宫,还有很多琐碎事情没有准备好,沛姑姑,你是跟着娘从林府过来的,这些事情你比小丫鬟们有经验,交给你我比较放心。”
“请姑娘放心,这件事情老爷其实私底下早就开始准备了。老爷说,虽然江府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绝不会让您的嫁妆次于其他的嫔妃,所以请您放心。您只需要自己缝制里衣,再做一个荷包赠予皇上便可。”沛姑姑应道。
“那就好。”采萍垂下眼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没想到爹爹竟早已为自己思虑周全。
“那没什么事,奴婢们就先下去了。”沛姑姑也是伺候姑娘多年了,怎能看不出姑娘想一个人独处,便对幼琼幼曦两丫头使了一个眼神,福了福身子便静静退下了。
让姑娘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吧,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四月后 莆田大监高力士奉命到闽越之地选妃
“公公,您请喝茶。”刘县令讪笑着请高力士上座,还亲手端来了茶盏。
“甭巴结咱家了,你也知道咱家来这里有何目的。”高公公并没有接过陈县令茶盏,而是毫不掩饰心中嫌弃的说。
他跟在圣上身边这些年,想要巴结他的人不少,自然也就对这芝麻小官的巴结嗤之以鼻,厌烦不已。
“是是是,下官明白。”刘县令尴尬地赔笑道:“我们这一带莆田地界江家江仲逊有个女儿,名唤采萍,精通诗书,才貌双全,名满莆田啊。”
“下官忙于公事,未曾亲眼见过,但下官属下内人机缘巧合之下,几月前曾见过江家姑娘一次,赞她什么‘恍若天人,容貌秀丽’。”
“远近年轻人更是感慨道:不知谁家儿郎由此福气,能够娶得江家姑娘为妻,真是三生有幸啊!”
听了这话,高力士一直紧锁的眉头才有所舒展,此番闽越之行,除替皇上选秀外,还有一重要差事便是遵太上皇旨意,将莆田江府才女纳入宫中为妃。且高力士曾多次从当今圣人那里听见“江采萍”这个名字,想来同一人无异。心中想去大胆猜测:莫不是当年皇上还为太子时下江南便是为了这个女子?
思及此,高力士连忙起身道:“陈县令,劳你带我去江府拜访。”
陈县令心中虽嫌阉人动作粗鄙,可脸上丝毫不敢显现半分,依旧赔着笑脸:“不敢不敢,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做了个请的动作,又转身吩咐衙役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