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了离人湖的边缘,苏闻让小青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怕让人发现引起惊慌。靠岸后,唐晓楼颤颤巍巍的从趴着抓住龟壳的姿势放松了下来,面无血色幽怨的看着小青,而小青眼皮耷拉了下来,好像看不见唐晓楼一般没有理他。
苏闻和小青说道让它不要跑远,在附近水底等待,他们几个小时后就会回来。说完领着唐晓楼沿着湖边小路,往镇上走去。
离人湖边眼前看到的山峰连绵一片,层层叠嶂,最高也是最靠湖边的一座,就叫做盘岭峰,而盘岭镇就在这底下,背靠山,面朝湖,山中有条小路,连接着更远的城镇,不过苏闻并没有往那边去过。
往年苏闻还小,都是师哥或者师姐来这边采购食物杂货,苏闻是在正式入门后,也就是五年前才跟着师姐来过这边,一直到现在,这期间也来过很多次了,对这边熟门熟路。
领着唐晓楼走了几里地以后,终于到达了镇子边缘,唐晓楼奇怪于他们依水而生,应该靠渔业为主,为什么却很少的船只在湖面上,苏闻和其解释道:“听我爹说,原本的山神庙是在大禹山国都内,从老爷接手后山上没有门人十分冷清,因为不喜外人来上香求神,太过吵杂,两相比较,热闹与冷清之间更是无法平心静气修行,向大禹山国都传了意,把本来的山神庙留下给他们打理,跑到了我们现在这岛上,咱们那本来只是以前老山神爷爷住的一个别院,老爷却在这重新立了庙。而多年下来,离人湖中也被外传为仙人禁地,所以一般很少有人敢驾船往湖中去,即使需要抓鱼虾,都是只敢在岸边垂钓,或者离岸不远处捕捞,不敢太过往湖中去,受限颇多,且心存敬畏,靠打渔为生的船只自然也就不太多了。”
“我说呢,从第一天来开始就觉得,怎么山神庙一点都不气派,原来是这样,看来山神老爷和我一样,都是不喜欢吵闹的人,那个年纪也一定是经历了很艰难的日子。”唐晓楼感叹道。
两人刚进了盘岭镇,苏闻就碰到人呼喊她,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从一个店铺里远远的向苏闻招了招手,把苏闻喊住:“苏姑娘,可好久没看到你啦,又下山来买东西呀?我这前段时间去都城回来,进了几款上好的布,做衣服缝荷包綉香袋都适合,各种花色都有,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挑一挑?诶,这一位公子是?”
“呃,这是我师弟,老板娘你也太热情了,我上次买的还没用完呢,我是来买些粮食的,这次就不需要了,谢谢。”苏闻说完就扯了扯唐晓楼,让他向前走了。唐晓楼说道:“师姐这人缘不错呀,都买出熟客的姿态来了,大老远人老板娘招呼你介绍买东西。”
“才不是呢,她是觉得我的钱好挣,我身上只有老爷从国都带出来的官银,比寻常人家用的碎银子质地纯度要好,我这一两可以当他们二两,而且最便宜的东西我也是一两起付,他们收我钱本就多赚,还可以再去都城拿官银多换一倍碎银,每次都当我冤大头,我还是来了几次才明白的,不然才没有这么热情呢,我只是不好揭穿他们而已,而且对我而言,这些银子都没啥用,山上太多了。”说着又望了望唐晓楼,问道:“诶,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呀,你身上穿的都是以前师哥的旧衣服,我等下回去的时候还是买些布匹,回去给你做几身,等你正式拜师后就当我这个师姐送你的礼物了,如何。”
“那多不好意思麻烦你。”
“本来就要嘛,入门后还穿那么破旧呀?以后出门游历,碰到其他人,还不定被人说我们大禹山门人穿的也太寒酸。我反正有你帮忙打理菜园之类的也更多有空闲了,几身衣服而已,小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走,先带你去吃我在这镇上最喜欢吃的一家馄饨,吃完了再去买东西。”苏闻说完领着唐晓楼往街上走去。
俩人走到一家写着“一品馄饨铺”的小摊前,一人吃了一大碗,汤汁也没有剩下,还打包了一些没有煮过的准备带回去给苏现吃,接着就往集市走去。
一路上,苏闻和唐晓楼解说描绘着岛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大禹山除了山神老爷本门正宗有修行者,各地也有一些野修,都是修行者四处游历时外面临时起意,点拨或者收的记名弟子,传了一些粗浅的内力使用功法,一般都境界不高,久而久之传下来就变化衍生成了普通人可学的各种功夫流派,到现在野修就成了一些所谓武林中人,这些人就是寻常人中的高手了,也不乏有天资卓越的人,靠野修功法,自己修到六境以上而被正统山门发现,招至门内,消失于世上,这些就被其他人误以为成仙,还卷起过一番习武登仙热。
又比如很久以前有一人来到大禹山国都,发现山神庙内空荡荡,以为这时大禹山已经无人管理,竟然胆大包天,喊了两兄弟,四处传言,山神已死,水神当立,招摇撞骗,欲借戏法蒙蔽民众,自己成神做祖,谋取山神庙偌大基业和财宝,后来被发觉真相后,给群情激奋世代信奉山神的民众给生生的打死了。
再有什么外来教派传经被嘲讽信仰的神是鸟人,谣传山神是女的等等,唐晓楼听了感觉很有趣,和苏闻左一句右一句,聊得不亦乐乎。
走到集市,买了些粮食和杂货,两人又回到了刚进镇子口那处,苏闻东西都扔给了唐晓楼提,跑过去和老板娘说还是想买点布匹回去,乐的老板娘赶忙招呼,带着苏闻进了铺子里挑选起了面料,苏闻向唐晓楼问道:“怎样呀,你喜欢哪种颜色做衣裳呀。”
唐晓楼想了想,颜色什么自己平时穿衣倒不是很挑,不要粉就行,长袍嘛,自己一向觉得电视里看古装,常山赵子龙一袭白袍最为好看,但是自己想了想,白的容易弄脏,自己在岛上不方便穿白的,掌钟使大人一身蓝色也很潇洒好看,但是苏闻已经随他一起穿了蓝色,自己不好意思都撞衫吧,赤橙黄绿青蓝紫,点兵点将,犹豫了一阵,朝苏闻喊道:“那就来个黑的吧。”
苏闻就挑选了一款黑色的布,又买了一些金线,说给袖口还有衣领子脖领子都缝个金边,符合他钟灵的颜色,也不会看起来整体穿的那么昏沉。
付过钱,苏闻把东西又扔给了唐晓楼拿,老板娘收了钱喜笑颜开的送别到:“苏小姐慢走啊,公子慢走啊,欢迎下次再来,两位郎才女貌,可真是登对。”
听得唐晓楼脚下打了个踉跄,差点不小心甩掉所拿的物品,撇头看见苏闻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吓得赶紧提好手中东西,没敢跟苏闻并排而走,提速先行了几步,心中念念道:想来这老板娘是看师姐本来不想买,转头又回来替自己挑选,误会了他俩的关系大概,这可真是害苦我也,希望师姐的暴力倾向能收着点,别让我莫名其妙又挨一顿打。
一路无言,走出镇上数里,苏闻突然停住脚步,大声的喊了一句:“都出来吧!”唐晓楼回过头来一阵迷惑道:“师姐你说什么?你在和我说话么?”
苏闻没有回话,身子转了过去,抬头朝四处树林望了望,朗声道:“再不出来我就动手了。”
树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中一只手伸出,拨开了足有人高的杂草,走出俩个黑矮瘦子,一人手持一把黑色镔铁大刀,刀身过大,和他们身材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协调。其中一人脸上半边都是疤痕,朝苏闻说道:“真没想到,你这小妞果然来头不小,还是个练家子,我兄弟俩这一身多年修炼而成的隐气藏身功夫都没有逃过你的察觉,厉害,厉害。”
看见陌生两人突然出现,还提着大刀,唐晓楼赶忙把手上东西一扔,跑到苏闻旁边,和他俩对立而站,悄悄问苏闻:“师姐,这是咋回事,还有强盗土匪这一类人物啊?”
苏闻也不知,按说盘山岭周边山林并没有山贼一类驻扎,本镇的居民世代都是本本分分的人,自己这么多次来,还是头一次碰见劫道的,从刚刚吃完馄饨起就感觉有人跟踪,一直没有声张,直到走到这没有人的地方才出口惊动他们。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追踪自己,肯定有所图谋。苏闻开口向对方两个人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们?”
又是那个脸上有疤的男子,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哈哈哈哈,我俩乃齐林寨黑刀双煞,自从上次在都城喝酒时,刚好听隔壁铺子进货的老娘们和卖布的老板说到,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几个不在本镇生活,却出手阔绰,付账都是用官银的人到他们镇上大肆购买东西,我俩就注意到了这件事,特意跟踪了那卖布的老娘们,真没想到,原来山的这边有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两兄弟守株待兔在这一个多月,早就不耐烦了,正准备这两天下手把卖布老娘们的店铺给洗劫了,没想到,今日好巧不巧,还真让我等来了你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哪来的那么多官银,但我知道你们背景肯定不一般,不过嘛,哈哈,老子挣得就是不怕死的钱!赶紧把身上的财物都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最好老实点,别藏着掖着,虽然我们一向只求财,但要是钱少了,哼哼,可别怪我们见色起意了,是吧,小姑娘,嘿嘿嘿。”
“哦,这么一回事,我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不要脸的人,理直气壮说出自己要做的坏事。那,你们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人咯?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苏闻回道。
“哈哈哈,她还要不客气,老大,这小娘们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对面的小姑娘和小伙子都给我听好了,我俩自小习武,如今早已神功大成,纵横山林数十年摸爬滚打还真没吃过什么亏,就是官府,也拿我们没辙,今日做了你这桩生意,没准就可以金盆洗手了。我这就让你看看,我哥俩的本事!”另一个贼人上前嚣张说道。
“师姐,你怎么看,他俩什么水平,我上能不能扛得住。”唐晓楼还从来没和人打过架,虽然身上有了内力,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可以,普通人一般破不开你的内气护体了,就是刀砍过来你能躲还是躲一下,毕竟你现在境界不高,劈到了还是很疼的,你想上就你先上,打不过我再来帮你。”苏闻回答道。
唐晓楼腰板一挺,向前走去,拍了拍胸脯然后朝对方一招手:“来呀,我要打两个!”说完自己还咽了咽口水,希望自己碰到两个吹牛皮的,所谓什么神功大成都是假的那种,野修的武林人士比较少能到三境以上,不至于今天就碰到,而且就算运气那么差,师姐还在旁边呢,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眼神坚定的朝俩个贼人挑衅了下。
“诶呀,送死的也见过不少,你这么狂的倒是少见,既然你小子想要英雄救美出风头,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脸上带疤痕的贼人轻轻提起黑色镔铁大刀,脚尖一踢,刀顺劲举向头顶,接着脚下动了起来,大喝一声:“看招!”向唐晓楼冲了过去,唐晓楼见状有些心虚,对方气势十足,自己怎么的当时应该找个武器什么了,石头呀树枝也行,空手等下被刀劈着了还不得疼死,电光火石之间也顾不得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提气往前一奔,用上了比贼人更快的速度,准备撞倒他,贼人见对手竟然不惧,速度更甚于自己,瞬间明白遇到了硬茬子,但是多年刀口舔血的经历,让他反而隐隐多了些兴奋。
在唐晓楼即将撞到贼人时,对方突然把刀从头顶斜着抡了下来,从侧面攻击唐晓楼,唐晓楼反应也不够快,说实话,只顾着一股脑冲过去瞄准撞击了,没看到对手怎么就出了招,这一刀结结实实挨在了自己左臂,那滋味,真的,好疼。
贼人不愧是有些手段,自己的护体内力都没有挡住,竟然还割了一道小口出来,左臂衣服破开,留下了一丝鲜血。
贼人也有些吃惊,自己的力气,全力劈下就是头老虎结实的砍上一刀也成两半了,这小子就是童子功开始练的硬气功身上也不至于这么硬啊,看他年纪那么小,内力竟然如此之高,今天莫非要栽?
“老二,快来助我!”没占到大便宜,为求稳妥起见,脸上有疤痕的贼人呼唤了另一个贼人一起动手。
“好小子,身体够硬,就让你看看我们修炼的神功!”
只见两个贼人身上冒起了丝丝白气,瘦弱的身体仿佛鼓胀起了一圈,刀把在手,刀尖在地,拖着向前,朝唐晓楼一同奔来。
唐晓楼暗自喊道:“倒霉了,还真是行气境的野修。”嘴上想着倒霉,但是又知道师姐不会见死不救,自己就当一个历练了,尝试着把内力运转速度提快,然后,朝着反方向跑去,并大喊道:“师姐,我扛不住啦!”
苏闻在一旁捂着双眼,感觉有些丢人,一边倒着往后退,一边开口道:“你别过来,你身上的内力早已超过三境,正好借这次机会,想办法调动起来强化自身,一举破入行气。他们这点底子,砍也砍不死你,顶多受点伤,你看你胆小的像什么样子!”
唐晓楼一阵苦笑:“我手无寸铁,纯靠身子去抗,太吃亏了吧!”看见苏闻往后退,心里一阵难过,只好停住脚步转身迎敌,努力试着把内力压缩一些在手臂上,俗话说,乱拳能打死老师傅,自己冲上去,给他们几拳,应该就可以了。
俩贼人这时也杀到了眼前,举起刀大喝,“杀!”
唐晓楼感觉他俩虽然气力增强了,但是速度相对自己还是挺慢,在他们凌空而起,举刀下劈的时候,前冲了一步,抓住俩人一人一条腿,手上用劲往前一甩,生生的把两人给从空中甩向了前方。两人在空中皆是来了一个翻身,老大稳固落在地上,老二一只脚落在树上,又借力蹬了一脚朝唐晓楼脑袋飞砍过来,唐晓楼躲闪不及,只努力把头撇了一下,刀刃稳稳的落在了肩部,破开护体内力砍下去了几分,鲜血直流,顾不得疼痛,唐晓楼脚上学着平时苏闻踢自己那样向前飞踹出了一脚,只是,这一脚,身体竟然不自觉的自己凝聚压缩了内力在腿上,一腿踢出,贼人飞出数十米,撞断一棵碗口大的树,在第二棵更粗一些的树干上猛烈撞击后,落了下来,口吐鲜血,晕坐在地上。
“老二!”疤痕脸的贼人看了一惊,但见唐晓楼受伤,心一横,趁机又攻了上来,唐晓楼侧身躲过攻击,起手一掌把刀身一拍,震的贼人虎口生疼,差点没拿住甩了出去,这时,唐晓楼抬起一只脚,贼人刻意留心了他的脚,想着他又要出刚才那一腿,手一晃,刀身侧在身前做好防御,谁知唐晓楼提着腿却举起了拳,打在了贼人脸上,左右开弓,连打了十几拳,打到贼人倒地不起。
唐晓楼打完了感觉一阵痛快,果然乱拳打死老师傅,古人诚不欺我。
后知后觉中又按住了流血的肩部,疼的龇牙咧嘴,朝苏闻跑去:“师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就这么看了一场大戏,也没出手帮我。”
“没事的,皮肉小伤,你捂着,内力流转而过,一会就结疤了。”苏闻冷淡淡的道。
唐晓楼哭丧着脸道:“哎,师姐你是不是为了报刚刚老板娘开玩笑那句话的仇,才让我挨打的,与我无关呀,是她要说的,我可没有承认!”
“你再说,你再说,再说我也想拿起刀来给你两刀,你自己好好看看,是不是内力能自如压缩,控制增强身体了,我好心帮你破境,你还敢如此揣测我,你这是找打。”苏闻说完气势冲冲就准备打过去,唐晓楼以为又要挨打,捂着肩部侧过脸,不敢多看。苏闻见他这个样子也没好意思下手,问道:“没事吧,要我帮你看下么,我刚看着是不严重的呀,应该一会就好了。”
唐晓楼闻言才睁开眼,叹了口气道:“哎,没事没事,都不流血了,只是还有些疼。你看,这俩贼人怎么处理呀。”
“持刀劫道,凶神恶煞,看也不是什么好人,杀了算了。”苏闻恶狠狠的说了句。
唐晓楼一听吓了一跳:“别呀,打人我都是今儿才第一次,杀人哪里敢。把他俩弄醒,做一个承诺不许再犯事,就放了吧,若是不改,咱就再打,打到他改。”
“唐晓楼,你这么好心肠可不行,有些人,坏就是骨子里坏,没听他们讲么,做坏事都很多年了,就是当面承诺你,也是屈服于你的武力,何况他俩虽是野修,一身能耐也不凡,达到了四境,虽然比起修行人很弱,但是对寻常人也是很危险的存在了,我是觉得最好不留后患,你想想,他们拿刀砍你时可没有想过饶你一命。”
“怎么你个小姑娘想的这么狠,你们这个世界拿人命就这么不当回事么,我可不敢杀人,我还是觉得弄醒后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不敢再犯,放他们一命算了。”
“那好吧,听你的,但要是他们态度不好,你下不去手,我就替你动手。不知为何,我看着这俩人,打心眼里觉得都该死,我难道真的拿命不当事么?柳柔师姐和我讲过太多外面发生的事,人心叵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有些人的秉性,是很难改观的。”苏闻无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