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楼在城外等了数个小时,等到天色将晚都没能等到有类似传信之人跑出,也就失了心思,看来自己白和客栈老板演了一场戏,或许,柳管事逃出城后,他的手下也联系不上他了。
起身拍了拍泥土,沿着往青石峰的路线奔跑而去,路过宋小风他所在村子村口时还犹豫了一会,要不要去看看他,后来还是想了想,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回来时再见吧。今天晚上,干脆就去到十几里外那个茶馆吃饭休息好了,自己一个人在平地上狂奔,全力以赴运行内力,应该十几分钟就能到。想着就当是今天的修行了,也顺便测测自己的耐力,看看能不能坚持下来,明天一早再开始追赶游龙镖局一行人,应该能赶在青石峰以前追上他们,按地图上所示,唐晓楼推算了一下,都城到青石峰也就不到三百里的样子,自己一个白天绝对能追到。不想那么多了,先去那个茶馆吧,吃个可口的晚饭再说,那家的酱牛肉真是没话说,于是更快的跑了起来,伴着即将完全下山的夕阳,唐晓楼后面的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没多久,唐晓楼就来到了茶馆门口,谁知竟然并没有开门,唐晓楼门缝里探头看了看,估摸着是不是没生意,提早收工了,毕竟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多是赶路人在这吃饭休息,大多在白天才有客人,现在已经是太阳落山了,后厨屋里倒是有些许烛光,唐晓楼想着算了,就不打扰他们了,正准备走,屋里传出声音问道:“谁呀,是有客人是要吃饭么?”
“是的,还有吃的么?”唐晓楼回道。
“客人稍等。”里面传来这句话,接着就是有人开门的声音,打开门来原来就是店伙计,看见唐晓楼还一阵开心,说道:“原来是公子你呀,怎么这么晚还路过咱们这,快请进,今天晚些时候没啥客人,老板让我们收拾了早点关门,我们这自己弄了点吃的正要吃呢,我听见门外好像有动静才过来看看,公子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不会嫌弃,就是怕你们自己不够吃呀,哈哈。”
“怎么会呢,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我们老板常教育我们待人处事呢,他昨天还好一阵夸了公子,公子你就在这坐,我去把蜡烛拿过来,让厨子把菜端到这边屋里来吃,稍等片刻。”说完就关了门,朝后厨走去了,还一阵吆喝叫老板来吃饭了。
一会那茶馆老板就拿着蜡烛过来乐呵呵的和唐晓楼打招呼,后面跟着店伙计和一个大胖子端着菜,估计就是厨子了,茶馆老板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了,今儿个没生意,天晚了也就关门早了点。公子随我们吃些家常便饭好了,若是不合口味,我叫厨子再去炒两个。”
“不会不会,这几个菜看起来都很好吃,倒是我多有打扰了。”
“哪有什么打扰,开门做生意就不怕打扰,大家快吃饭吧,公子你怎么今日这么晚还路过我们这?”
“有些急事赶路,也不太熟悉周边,只知道附近就你这一家,而且也惦念着你们这的酱牛肉,哈哈,就想着来这了。”
“那不巧了,白天都卖完了,公子要下次来才能吃上了。”
“好好好,没事,你这煎的鱼还有豆腐花也挺好吃,这位大厨好手艺呀,对了,老板,还有一件事,晚上可能要借你这过一宿,不知道方不方便。”
“可以没事,就是我这店小,本身也没准备给人过夜的地方,辛苦公子和咱们挤一挤大通铺了。”
“无妨,我在这屋内打地铺就可以了,这是既然来了,我也省了在外面找地方过夜的苦了,毕竟蚊虫还是稍有些多的。”
“对的,山野之处,还有野兽说不定,昨日与公子同行的小公子呢?”
“他呀,回家了,在家养伤呢。”
……
一番闲叙,吃完饭后,各人洗漱好都去休息了,唐晓楼也执意就在屋内找了两张桌子拼起来睡就行了,店老板也就给他找了一床毯子来,并直言说今日的便饭和住宿什么的都不收公子的钱,公子也不要介意,安心休息好了,当交个朋友,以后路过多来照顾生意就可。
第二日一早,店伙计竟然比唐晓楼还早起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唐晓楼说道:“不好意思吵到公子了,我这都得天不亮赶去都城买菜进货去,要几个小时时间来回,所以得早一些,公子再睡会,我先走了。”说完推着一个两轮小车出门了。
唐晓楼醒了也就无心再睡了,出到门前,席地开始了打坐。待天亮后与茶馆老板道了个别,就起身追赶刘安他们了,去往青石峰的方向,就在茶馆往前走几里,盘岭镇翻山过来的另一个岔路。
这个时候的柳管事,刚刚到达齐林寨,他只带着一个护卫,两人其实昨晚就快马加鞭到了青石峰脚下,不过没敢晚上进山,怕黑灯瞎火进去被齐林寨的匪徒误杀了,今儿个天一亮才敢上山,碰到了山贼游哨,禀明身份后,被山贼带了上去,进了寨子,走到大厅,只见里面站了数十位凶神恶煞的匪徒,正位只有两个椅子,上面坐着一个高大威猛,满脸胡茬的红脸大汉,另一张椅子空着,柳管事在大厅门口,给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他在门口候着,自己跨了进去。
柳管事一进门就向坐着的红脸大汉抱拳鞠躬道:“在下柳仁宗,见过寨主。”
红脸大汉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意味深长的对着柳仁宗说:“嗯,我听人说过,你不是游龙镖局的管事么,怎么这次,给王书贤当起信使来了。”
柳仁宗站直身来对红脸大汉说道:“呵呵,城主他这不是答应了在下,以后就由我当这游龙镖局的大镖头么,这么大一块肥肉,我自然是没法拒绝。”
红脸大汉接着说道:“你当大镖头?哈哈哈,我只听过都城刘一手的武艺高强,而且游龙镖局威名四海,咱们这帮兄弟也都是给他些面子,才平日里不怎么对游龙镖局下死手,你有几斤几两,能撑得起这块牌子,难不成,你还有本事能把他给弄下台?”
“呵呵。”柳仁宗笑了笑:“我当然本事不够,但是,寨主的本事可是肯定够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红脸大汉听完皱了皱眉,显然勾起了他好奇心。
柳仁宗却没有接着说,停顿了下四处望了望,然后对红脸大汉说道:“寨主,这就是你们齐林寨的待客之道么,我替城主传话,连个凳子都没有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话快说,吊我们寨主胃口,是不是找死!”旁边站着的贼人有人出声道,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附和起来,厅内一片吵杂。
红脸大汉显然有些不耐烦,大喊道:“好了!都给我静下来,像什么样子,这个柳管事可是带着王城主的命令来的,哼哼,咱们就给个面子,拿把凳子给他吧。”
不一会,凳子就搬过来,柳仁宗坐定后向红脸大汉继续说道:“王城主已经安排好一切,大概在今日晚些时候,刘安就会带队来到齐林寨,谋划攻山夺镖。”
“什么!安排人来攻山?”大厅内又吵杂了起来,红脸大汉虚按了两下,待静下来后对柳仁宗说道:“王书贤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好的他只是借这次丢镖之事要整跨游龙镖局吗,怎么反倒借起刘安的手,让他带人杀上我青石峰是什么意思!”
柳仁宗赶忙解释道:“寨主莫要误会,城主的意思是这样,若是仅仅整垮镖局的财力方面,凭刘安的本事和一大票忠心于他的人马,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而且都城少了游龙镖局,也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其余小镖局未必吃得下游龙镖局的生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刘安给解决了。
而我,就成为新的大镖头,在城主府的安排下,继续治理游龙镖局。但是刘安武艺的确高,而且若是官府公然对他下手,或者比较蹊跷的死了的话,未必不会引起国都那边镖局总部的怀疑,所以才想着,借此次丢镖,引他们来齐林寨,由寨主帮忙出手,杀了他!
而且请寨主放心,城主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我在出城前就得到了大致吩咐,刘安只能骑马先行来十余人探情况,而其余人都步行,大约后日才能到,我还有一兄弟姓陈,也是游龙镖局管事,就是由他做好这些统筹,也由他领着镖局众人和城主指派的官兵步行,我们就可以在今明两日这段时间把刘安一行人给杀了,等其他人和官兵来了后,见先行部队的高手和刘安已死,陈管事就会想办法号召退兵回都城。”
“哦?真是好算计,但是你有没有少说了什么,这些说起来,好像都只是你们王城主还有你的好处,我齐林寨怎么成了一个给你们当枪使的了?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就算我帮你杀了刘安,你又怎么肯定镖局的其他人会服你所管?”红脸大汉有些阴险的笑了笑说。
“寨主放心,好处定然少不了各位,不光之前做诱饵下套的贵重镖物属于齐林寨,待我掌管游龙镖局后,会想办法暗地里拿出一万两官银感谢寨主,而且以后经过齐林寨周边地盘,过路钱加倍给,而王城主更是另有重礼会送上。
至于我怎么会过来传信,哎,本来此时我也应当在那十几个人的队伍中的,都怪前日不知怎么有陌生人出现打听齐林寨之事,我得知后去找城主,城主怀疑有人发现了线索,让我先行躲到齐林寨来近期不要露面,顺便给寨主传信此次的计划。
他会安排陈管事给之前丢镖四人下毒,待一切都结束后再由陈管事出面帮我证明,我是因为发现刘安下毒,才被迫逃走的,这样我就没有了嫌疑,我俩再一起说此次丢镖也是刘安设计,他借剿匪之名先行上山,后因分赃不均被杀,而刘安死无对证,只能背负污名,在城主和陈管事推举之下,我也就可以顺势坐上大镖头的位置,重振游龙镖局。”柳仁宗越说越得意洋洋了起来。
啪啪啪,大厅角落里传来了鼓掌声,并有声音传出:“好好好,王城主这一出戏真是打的好算盘,只是动动脑子,就收下了游龙镖局这么大的产业,自己不用费一丝力气。”几个壮硕贼人让开一条路,角落走出一位穿褐色长袍的男子,留着八字须山羊胡,约莫三十来岁,脸型尖瘦,鼓着掌说着话,大踏步从人群中走出,走到了寨主旁边的那个位子,坐了上去。
柳仁宗见到此人一惊,马上从凳子上起身,带着些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你,你是宋和!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死了么?”
“哦?难得柳管事还能一眼就认出我,我留起了胡子,整个脸也消瘦了许多,样子已经和十年前大有不同,咱们也只有匆匆一面之缘,没想到在柳管事眼中,印象这么深刻。”被柳仁宗唤做宋和的男子说道。
柳仁宗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慌,对宋和问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齐林寨,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哼,你是巴不得我早就已经死了吧,当年你雇的杀手追的我好狠,我无奈之下跳下一处断崖,幸好有棵树挂住了我,侥幸没死。真是没想到,我还没主动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了门,当年若不是你儿子,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够了!我儿子已经被你杀了,而且,我也不是没有留你们家一条生路,你爹和你儿子,我可都留了他们一条活命。”
“你儿子死了那是你儿子自找的,若不是他欺辱我娘子,而你,又勾结官府包庇于他,使我报案无门,事后他还要仗势欺人找到我家,逼我下跪,更耀武扬威的打断了我父亲的腿,若不是如此,我一个读书人也不至于走到夺刀杀人的地步,那些日子我四处逃亡,吃尽了苦头,不识路的闯上青石峰,才得寨主大哥救了我一命。
后来我派人前去过都城打探消息,只知道了我娘子投河自尽,我家中房屋财物尽数被你收走,更是把我那苦命的幼儿和瘸腿的老爹赶出了都城,至今了无音讯,我一直都还联系不上他们,就这样,你还敢说留了我们家一条生路?老天有眼,让你落到我的手里,柳仁宗啊柳仁宗,你也有今日!”宋和摇了摇头看着柳仁宗说道。
此时的柳仁宗已经慌了神,千算万算的这次计划中,没想到会在齐林寨遇上旧仇,而且看样子,他现在地位还不低,竟然与寨主同坐,自知自己可能失去了活路,心一横,腿上骤起发力,喊了一声:“动手!”并抬手向前冲去想擒下宋和,而屋外的护卫收到主子的命令,也迅速出手,与门口的贼人扭打了起来。
就在柳仁宗的手就要掐住宋和的脖子之际,红脸的寨主出了手,一掌迅速无比拍在了柳仁宗的身上,柳仁宗本就是仓促出手,寨主这一掌太过快,更是来不及防御,打的他飞起砸向人群,站着的山贼赶忙避让开来,柳仁宗就砸在了墙上,落地后,柳仁宗不服输,又是快速起身,想再搏一搏,若是拿不下宋和,今日逃不过一个死字。
这时另有一青年人拦在了宋和前面,小声说了一句:“宋先生安心,我李显帮你拿下他。”待到柳仁宗冲到李显的面前,直起一拳打出,却被李显用掌给接了下来,柳仁宗一副不可思议,自己虽说这些年已经少有走镖,与人对打多有生疏了,但好说也是练武几十年的人,打不过那寨主就算了,这齐林寨怎么还有这么厉害的后生,一咬牙,使劲用上内力,挥动另一拳,再打过去,还是被拿下了,李显抓住两拳往前一推再松开,大喝一声,挥动双手向柳仁宗胸口打去,一口气出了数十拳,出拳快如幻影,打的柳仁宗口吐鲜血,瘫坐在地上。旁边山贼止不住叫好声连连,接着,李显朝大厅门口还在与人缠斗的护卫喊道:“还不束手就擒!难道你也准备吃我的拳头么?”
那护卫身手竟然也不可小看,一会功夫打倒了门外数个山贼,但是现在见主子被打趴,只好停手,他知道柳仁宗喊他也只是为了引起些许混乱,好方便柳仁宗出手的。束手就擒后,护卫被两个山贼给绑了起来,丢在门外。宋和则走到瘫坐的柳仁宗面前,俯视着对他说道:“你信不信,今日无论是否碰上我,你都是个死字?”
柳仁宗抬起头看着宋和,感觉他眼神里露出的杀意直透自己全身,让自己遍体生寒,这个十年前明明一副软弱无用的书生没想到今日变成了这么令人害怕的人。当年怪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平时宠溺惯了,见色起意非要去招惹宋家儿媳,当日宋和报官之后,自己为保全儿子,动用关系贿赂了审案的官员,让其不受理此事,才没有对此事立案。谁知后来这逆子,竟没听自己的话在家缩起尾巴待着,还敢跑去宋家逞凶,结果被气急的宋和给杀了,宋和杀人后他爹让他马上逃离了都城,消息传到自己耳朵中时也没来得及逮下他,只能派了杀手去追寻他,过了几天,那杀手回来说处理完了,自己才稍稍解气。自己又看宋家那几人可怜,老的老,小的小,没狠心斩尽杀绝,只是将三人赶出了城外,不多久就传来那宋家儿媳投河自尽的事,老人和小孩也不知去哪了,自己也没有起心思让人去寻过,毕竟早就以为此事过去了,没想到今日在此,还能受一场报应。
“呸。”柳仁宗吐了口血水对宋和说道:“哈哈哈,天道好轮回,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现在就能算什么好人么?与这些杀人嗜血的山贼蛇鼠一窝。你也不用拿什么话来框我,今日若不是我碰上了你,城主这计划就天衣无缝,过几日我就将当上都城游龙镖局的大镖头,你自己也好好掂量下,把我杀了的话,城主还能不能与你们齐林寨做下这笔买卖!”
“哈哈哈哈,可笑至极,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个蒙在鼓里的苍蝇,你以为,那王书贤真把你放在心上么?你也不过是个弃子罢了,来人,把箱子拿上来!”宋和朝外面喊道。
不一会,两人就抱着两个小箱子来了,贴着封条,柳仁宗一看,这是之前城主拿来作饵给游龙镖局设套的镖,里面按城主所说,虽然不值十万两官银,但是也是贵重物品,作为给齐林寨的第一笔赏金的。
“柳仁宗,这个镖我按之前传来的消息劫了以后,带回来就没有动过,你信不信,这里面根本没有给我们齐林寨的钱。”宋和浅浅的笑了笑,走回到座位上,对寨主说道:“鲁达大哥,你不是一直好奇这里面是什么珍宝么,现在是时候开了,我听了柳仁宗所描述的王书贤这个计划,已经大致知晓,里面绝对不是给咱们的财物。”
“宋老弟你又给我卖关子,好好好,来,我亲自打开看看,这王书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红脸寨主本名原来是叫鲁达,说完此话上前开始给箱子开封,撕开封条后是一把精致小锁,鲁达也不借外物,只是两个手指捏着用劲一拔,就拔断了这把小锁,手上劲头可见不一般。
柳仁宗在后头也是被宋和这番话搞的一头雾水,想看看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待打开了第一个箱子,宋和一副不出所料的笑了笑,而鲁达则气的火冒三丈,用力锤烂了第一个箱子,再去开第二个,原来,箱子里只装了一些碎石子,第二个箱子打开,也是如此一箱碎石子。
怎么可能!柳仁宗无法相信,难道,自己也被城主设局了么。
鲁达的脸本来就红,此时更是气急败坏更加鲜艳,怒吼道:“这他娘的是什么!狗王八王书贤,敢戏耍老子,你,姓柳的,你知不知道这回事?王书贤忽悠老子,让我一帮弟兄从这跑到白虎岭辛辛苦苦替他劫了两箱石头,让兄弟们看着我这脸往哪放!还好意思让你来传信,这哪里是给游龙镖局设局?这是给老子设局!哇啊呀呀呀,我今日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