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唐晓楼准时凌晨四点起了床,现在他已经练就了可以在鸡叫前的几秒钟自然醒的强大本领,昨夜睡之时拿了头一次摸到的算是法器的金钱垫着睡,做了一个家财万贯的美梦,睡得可香了,唐晓楼自问,就算是修行者,咱也是好钱的俗人。
洗漱之后还是雷打不动的先开始了每日清晨的打坐,并在之后多花了一点时间,打了一套看起来已经十分熟练的拳架,再练习了一下步伐后,歇了一会,收拾了下心情,有些害怕的开始敲打起两枚金钱并往水里扔去,毕竟,上次被小青弄得自己在浪花中飞舞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希望小青真如山主所说,并不记仇,会接受他的道歉,不然,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一只几百岁的乌龟培养感情。
大概等了好一会,唐晓楼都以为是否自己操作失误,并没有敲击激发到符阵时,湖面远处终于传来了动静,又是先潜在水中,离靠岸时再露出庞大的身躯,小青抬着头,眼睛微睁,岸边的唐晓楼对它挤出满脸笑容的说了一句:“嗨,你好。”
然后画面就仿佛定格在此刻,小青是眼皮都不需要眨一下,就那么纹丝不动,而唐晓楼是和它对视着,额头上冒汗,不敢眨眼,谁知道单独对着这么大个不熟悉的巨兽,有多大的心理压力么,自己又忘了问苏现,小青应该,不咬人吧。
在时间滴答滴答过去着,唐晓楼终于坚持不住,一咬牙一跺脚,向前扑通一声跪倒喊道:“小青大佬,是我不会说话,有眼不识泰山,上次嘴上没把严对你多有冒犯了,以后我就是大禹山的弟子了,咱们以后都是同门,还请你神兽不计小人过,不要怪罪于我,也不要再开那么快了,限速行不行?我坐的舒服,你游的开心那种。”
唐晓楼说完抬头一看,松了一口气,因为此时小青稍微低了头,张开口示意着唐晓楼把金钱法器收回去,唐晓楼一阵欣喜,看来的确脾气蛮好,不愧是通人性的神兽后代,收回金钱,跳上小青的龟背上,向小青说明还是去上次盘岭镇外落脚那里,就开始了这一次的单独出行计划。
到达离人湖岸边,盘岭镇外,唐晓楼学着苏闻有模有样的对小青说不要走太远,自己几个时辰就会回来,然后还准备摸摸它的头,结果被突然睁大双眼的小青吓了一跳,没敢做出这个动作。
走在去往盘岭镇的林中小路上,唐晓楼心里一阵高兴,总算能出来透透气,哼着小曲,路过上次遇贼人的地方还不忘自得一下自己当时的身手不凡,从来没有打过架的人,不出手则已,头一次出手就一鸣惊人打败了俩个江洋大盗。
到达镇内,小镇里的叫卖声也让唐晓楼这个不喜欢吵闹的人,有了一丝亲切,人呀,果然还是群居动物,太久的枯燥生活后,也会十分想念这样一份烟火气。
走到“一品馄饨铺”,照上次吃了一大碗馄饨后,满足的拍了拍肚子,付了一两官银后在店伙计一阵恭维的:“谢谢公子,公子慢走,公子下次再来。”中往集市方向去了。
先不急着买东西,唐晓楼开始在上次没有好好看全的街上,溜达了起来,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新奇的各式小玩意,让人看的应接不暇,还有街头卖艺耍猴的,让唐晓楼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设想的胸口碎大石,不禁傻笑了起来。
走过一家服装店,看见里面柜台上摆放有些小饰品,最上方放了一排各色蝴蝶结夹子,其中一个蓝色的,唐晓楼一眼就相中了,想着等师姐出关,送给她肯定很好看,自己都从来没有送过东西给她,还反而三番四次的受了她许多好处,十分过意不去,遂走上前向店主问道:“老板,这蓝色的蝴蝶结夹子怎么卖呀?”
小店老板是个精瘦的高个汉子,看到来客,十分热情,迎出来道:“这位公子好眼光,本店这可是用都城过来的上好丝绸所缝制的蝴蝶结,还都是我家媳妇自己亲手所做,一针一线十分的仔细,质量上乘,又美观大方,装饰在秀发上,甚是好看,给公子买去送心仪之人,必定能获得佳人芳心,我给公子取下来好好看下。”说完,伸手从柜台最上面把那夹子够了下来,拿到唐晓楼手中供他端详。
唐晓楼拿着看了一下,手工的确不错,样式也是自己一眼就相中的,师姐应该会喜欢,至于店老板所说送心仪之人,自己与他不熟,也没有必要多做解释自己与师姐的关系,只是开口道:“行,还不错,老板你看这怎么卖呀,可莫欺我生,宰我一顿,给出一个大方的价格,我手头也是质地纯的官银付帐,保证你不亏还多有盈余。”
“官银,公子,那这样,我这按理说,也得个三两银子,看公子实在,又喜欢,既然是官银付款,那给个二两就好了,希望公子日后多来关照下小店就可以了。”
“行,二两就二两,老板能不能帮我寻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包起来。”
“可以可以,没问题,公子稍等片刻。”
不一会,店老板从里屋出来把打包好的盒子给拿了过来,唐晓楼付过钱,正要走人,店老板突然出声喊住了他:“那个,这位公子,我…”
唐晓楼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转过头来看店老板一副面色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感到疑惑,问道:“还有什么事?难道,嫌卖给我太便宜了?这可不行,钱货两清,事先说好的价钱,你现在再向我加钱我可不愿意的。”
“不是不是,我刚进屋里,我家媳妇在里屋听到公子要付的是官银,让我特意问下,公子是都城来的达官贵人,还是这附近山上之人。”
“怎么,你们做生意,还寻思盘查客人隐私呢?”
“不是,公子莫见怪,是这样,官银在我们镇上少有流通,多是附近山上经常有人周期性的来镇上采办会用到,这是我们镇上家喻户晓的事情,虽然神秘,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也不敢多打听,也偶有都城来的达官贵人会用此官银。
我替我媳妇多嘴问下公子就是因为此事,是这样,我家媳妇与镇门口那卖布的王大娘是老相识,关系都特别好,我这铺子内许多料子都是从她那买来加工的。
公子你有所不知,大约二十天前,那卖布的王大娘给人杀了,店内财物洗劫一空,这在我们镇多年以来还是头一遭出现命案,此事还惊动了都城的官府,这不是前些日子查不到线索,疑似贼人已经逃离我们镇,办案的衙差才离开了本镇。据说王大娘死之前几天就是做了一笔山上人的买卖,收了一些官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被眼红之人盯上了,才被谋财害命,我媳妇怕我也受此罪,所以让我多嘴几句向公子问问,若是山上隐世高人,能否替我们镇,找出贼人,替死去的王大娘,讨个公道,也让我们镇上其他人,能安心。”
“什么!”唐晓楼听完大惊失色。店老板看唐晓楼表情太过讶异,以为自己触怒了此人,忙鞠躬道:“小人也是无心之言,还请公子不要介意,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不要怪罪于我。”说完往里屋走去了,然后听见骂骂咧咧几句吵闹声后,一个妇人走了出来,对唐晓楼道:“还请公子恕罪,是我这不懂事的妇道人家非要我家男人多嘴说这么几句,若公子与此事无关,请不必放在心上。”
“不是,不是,没什么,没什么。”唐晓楼脑子里一团浆糊,向那妇人挥了挥手,出了店铺往外走去,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此时他脑子中,闪现出了二十多天前,自己所放走的那两个贼人的面孔,又回想到之前听他们说过,他们是因为在喝酒时偷听到前往都城进货的王大娘在隔壁与卖布老板说的话,才跟着她来到这个盘岭镇求财的,自己刚刚进镇子看到她家布匹店未开门,都没有多想,也没有意识到,原来是因为人已经遇了害。
唐晓楼感觉有些难以接受,这件事,哪里是与自己无关,关系大了去了,怪他当时心软,也不敢下杀手,没有听苏闻的了结了那两贼人,听信一面之词放走了他们,从而才会出现他们找王大娘报复的事情,这间接性相当于,自己也成了害死王大娘的原因之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唐晓楼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他开始回想起苏闻所说的一些话,诸如人心难测,秉性难改之类的,唐晓楼这才知道,有些人,真的不算是个人,自己的好心放了他们,结果竟然遭遇到这个结果,自己真的是太过于愚蠢了,怪自己生活在了一个太和平的年代,身边没有经历和见识过这些残忍,而这俩贼人,真是罪该万死,想到这,唐晓楼心里,不禁升起了一阵怒火,不小心把拿着装有送苏闻礼物的盒子也给捏破了。
干脆把盒子扔了,把蝴蝶夹子掏了出来,放进了衣襟的胸口位置放好,抬起头,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镇门口,眼前,就是布匹店,细看才发现,门上贴了两张交叉的小封条,唐晓楼看着大门紧闭的店铺,起了难以言表的情绪,自责,悲伤,愤怒,对于听闻这件事后的内心纠结,一股一股的涌上了心头来。
唐晓楼在布匹店门口经过一阵澎湃的情绪波动后,暗自心想:既然此事已经发生,与我又有关系,当由我来了断他,这世界不能成全每一个人,我不是圣人,我也没法去改变这个世界,但当黑暗笼罩到我头上时,我必须要把眼前的罪恶给清理掉,恶意杀人者,我必杀之以偿命。
咬咬牙,下定决心后,唐晓楼朝布匹店跪下,磕了三个头,在周边人奇怪的目光下,起身往刚才那家服装店跑了去。入了店中,只见店老板正在椅子上休息,看到唐晓楼去而复返,赶忙起身问道:“公子,你这是还有何事?”
“我就是二十多天之前来的山上之人,关于王大娘遭贼人谋财害命之事,我决定了,要管上一管,但我目前只有一条线索,就是贼人是来自齐林寨的黑刀双煞,我想知道,这齐林寨在哪?”唐晓楼问道。
里屋的妇人闻得外面有动静,也赶忙停下手中的针线活,跑了出来刚好听到唐晓楼所说的话,不由得一阵热泪盈眶,哭声道:“多谢公子愿意替我那好姐姐讨个公道,她这一生孤苦伶仃,男人得了重病早些年死了,膝下又无儿女,平日也就经营着他男人去世前留下的那点小生意,每次镇上组织一起出外进货,别人都是家里几口人一起,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跋山涉水带大包小包,着实可怜,往常也没怎么得罪过人,这么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没想到竟然遭了此劫难。
至于公子所说,这什么齐林寨,我们都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山野之人,对此并不清楚,公子若有心,我可告诉公子从这山中出去往都城的路,公子可去都城打听,到那里肯定就能打听到了。”
唐晓楼闻言称好,接着就向他们问起怎么往都城而去,店老板细心,还去找了一张手绘的盘岭峰附近的地图,给到唐晓楼手里,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还有一件事,公子,不瞒你说,其实刚你买的那东西也就值几十文银子,我们这一般见付官银的都是大户人家,所以我们要价都稍微高一些,这次公子既然要替我们镇上人除忧,我就不好意思多挣这个钱了。”
唐晓楼直道无妨,都是小钱,不用在意,自己给其他摊主买卖也是最少给一两官银起步,还谢过了老板送地图。
往都城出发之际,又心中怕山神岛上山主担心自己太久没有回去,找店老板借了纸张和笔,给苏现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并且保证自己不会闯祸,不用担心,事情结束后就会回岛上。拿了个绳子吊着书信,来到湖边,召唤了小青出来,和小青讲明叼着此书信回岛交给山主,自己有些事要过段时间再回后,往山林里飞奔了去。
现在唐晓楼只剩下满腔怒火,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两个可恶的贼人。
盘岭镇往都城而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般人大概要走三四天,按唐晓楼的步伐,因为山路较多,也差不多要一天半到,唐晓楼按着地图和服装店老板夫妻所言的方向路线,奔袭翻越了数座山峰后,居然遇见了来到大禹山后的头一场雨,在山神岛上据苏现所说是山神老爷不喜欢下雨,在岛周边的结界上施过法,所以从来不下雨,而今日在这不光碰上了下雨,而且还下的特别大,果然这深山里的天气比较多变,前一会还太阳高照,后一会就瓢泼大雨下了下来,唐晓楼在雨中四处打量了下,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山洞,赶忙跑了过去躲雨,进山洞时,身上已经基本全部湿透了,正准备打坐运气把衣服蒸干,山洞里面传来一句话:“你也是来采药的么?”
唐晓楼闻声还差点吓到,自己进来时慌慌张张没注意看了,竟然还有别人,跟着声音朝里一看,黑暗的山洞里有一个比自己先进来的瘦弱小男孩,看起来约莫十岁的样子,穿着的很是破旧,正倚靠着山洞墙壁坐着,唐晓楼回他道:“啊?不是,我是路过,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大的雨,才过来躲一躲而已。”唐晓楼看他旁边放着一个小竹篓子和一把小镰刀,又听到他所问的事情,大致上猜到了他应该是一个采药童,也就收起了戒备之意。
“你好,这位公子,我脚摔伤了,能麻烦你帮我一下么。”那采药童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向唐晓楼轻声问道。
唐晓楼向他走了过去,看见那孩子左小腿破开了一道大口子,皮开肉绽,惨不忍睹,有些吃惊道:“怎么回事,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年纪这么小,自己一个人进的山?”
“是啊,我自己来这采药,迷路了,刚刚我在上面一些,看到斜坡上有一株草药,便想爬过去采摘,谁知一个不注意,踩滑了,摔了下来,这腿刚好摔在一个裸露的锋利山石上给划伤了,我挣扎着爬进了山洞,就刚好下雨了,没一会就看见你进来了。”
“这,我也不会医术,怎么帮你能告诉我么?”
小男孩从竹篓子里拿出一个木质的碗给唐晓楼说:“帮我拿着接点雨水,我冲洗一下伤口,敷草药和包扎我自己来就行了,我这都有。”
“那怎么行?雨水不干净吧,不会让伤口感染么?”
“用雨水也不一定会感染发炎,我用草药敷上也可以杀菌,无大碍的,总比我现在这样流血好,要先处理下。”
唐晓楼闻言赶紧拿过碗,到洞口接了一碗雨水,然后看小男孩咬着牙,满头大汗的清理着伤口,看的唐晓楼眼皮一跳一跳的,这孩子还真是能忍疼,接着见他在竹篓子里挑了挑,拿出一小簇草药,在口中嚼了嚼,吐在手上,然后往颤颤巍巍的腿上涂了过去,小男孩脸上明显疼的整个面部变了形,接着从腰间拿出了一卷纱布,准备给自己缠上,唐晓楼看不过去,抢过来说:“我来帮你把,你都疼成这样了,别不好意思了。”
外面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唐晓楼小心翼翼的帮小男孩包扎好后,雨也就停了,又是一阵太阳洒了下来,刚经过大雨的浇灌又天晴,整个山林中都蒸腾起各种植物散发的味道。
唐晓楼在小男孩旁边坐了下来,开始打坐运行内力,浑身散发起热气,虽然现在的体质不会感冒了,但是身上不至于湿漉漉的不舒服。他这样子倒是吧小男孩吓了一跳,顾不得浑身虚弱还喊了一声:“公子你是神仙么?”
唐晓楼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稍等我一会,运行完这一圈,我再和你聊天。”
小男孩回道好,在旁边一脸崇拜的眼神看着唐晓楼打坐。
不一会,唐晓楼就已经全身干爽,睁开眼看见小男孩竟然没有休息,还在盯着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在看什么?我真不是神仙,我学过武,练过几年武功而已。”
小男孩龇牙笑道:“那在我看来也是很厉害的神仙了。”
唐晓楼无奈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采药?”
小男孩回道:“我叫宋小风,我就是想进山采点药材,拿去换钱买点吃食给我爷爷,这次进山后因为路上躲避一只老虎,慌不择路的逃跑了好久才跑掉,一时不知道怎么迷路了,跑到了这里来,已经在山里转了几天了。”
“你爷爷怎么了,你爹娘呢?”
“我…我爹娘…听我爷爷说我娘被个富家公子欺负了,我爹报官讨公道,结果给那人勾结官府,没有受理,反而那富家公子找上了我家,把我爷爷一条腿打断了,我爹情急之下拿刀杀了那人,现在不知所踪了,不知是生是死,我娘投河自尽,后来我家的宅子也给收走了,所有的钱也收走了,爷爷和我被驱赶出了城,就一直躲在城外一个小村子里住了,那时候我还小,这些都是我爷爷那听来的。
爷爷腿脚不便,这两年身体变得更差了,我在去年看别人有进山挖到珍贵药材,卖了好多银子,我就去偷学了一些基础的药材知识,最近这段日子就时不时跑山里来采药了,一部分好给我爷爷吃了治病,一部分可以去城里药铺换点钱买好一些的吃食给爷爷,可惜我好像运气不好,还是经验不够,一直没能碰到珍贵的药材,今天还把腿摔伤了。”
“对不起,问到你的伤心事了。”唐晓楼看着孩子这般诉说,自己一阵心酸。
“没事,公子你叫什么啊,你怎么会来这呀?”
“不用叫我公子,我叫唐晓楼,小风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晓楼哥好了,我这是有点事,从镇里要去到都城一趟,刚好从这路过而已。”
“好呀,晓楼哥哥,你这么厉害的人当我哥我当然愿意叫,我就是住在都城城外呀,太好了,你可以带我出去么?我们可以一起走么?”说完,宋小风又有些沮丧道:“不过,我这脚…”
唐晓楼见宋小风面露难色,知晓他怕拖累自己行程,心中一阵暖意,自己虽然急于赶路去追查那两贼人的下落,但是也不急于这一点时间,笑着向宋小风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