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直奉战争,奉军大胜,缴获了几万支步枪,七八百门机关枪和一些大炮,俘虏了大批官兵。吴佩孚从此一败涂地,彻底垮了。
因为打了胜仗,奉军各级将领均应论功行赏。郭松龄这一派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他深感不平,十分难过地对张学良说:“一路仗都是我们打的,我给你当部下,真是倒霉了。”
张学良耐心地劝郭松龄不要计较这些。郭却愤愤不平地说:“你是大帅的儿子,说什么都行,反正我算倒霉了。”张学良认为这都是杨宇霆搞的鬼。于是向张作霖反映,张作霖不听。张学良再提议,其父大骂说:“你小六子想当总督啊!不行!”张学良又建议自己接替杨宇霆任巡阅使,郭松龄当直隶总督,再次遭到张作霖大骂,这样他回天津也不好办。杨宇霆回到奉天又当上了总参议兼督办(因为他去江苏时并未免去此职),张作霖这种功过颠倒,奖罚不明的作法,引起其他将领的强烈不满,尤其是郭松龄,更是激烈。这时张作霖还要打冯玉祥,但没有军队,只有张、郭二人手中还有军队。杨宇霆把打冯玉祥的命令都拟好了,张学良揣着此令到了天津。当时李景林、姜登选、郭松龄等正在开会,张学良没有提打冯玉祥的事,也没敢拿出打冯的命令,因为他感到气氛不对。他对郭松龄说:“茂辰(郭松龄之字)啊!你想一想,杨宇霆不好,咱们不是也有过错误吗?大帅对他宽厚,一旦我们今后犯了错误,和对杨宇霆一样,大帅也会对我们好。”郭松龄说:“张景惠是大帅的人,他打败了为什么不敢回奉天?你还不知道这一事情,主要是杨宇霆在里头搞名堂。”
郭松龄边说边哭。张学良怕激起事端,始终没敢把打冯玉祥的命令拿出来。他立即打长途电话给张作霖反映情况,说杨宇霆管兵工厂账目不清,可借此撤换他,给大家平平气,又遭到父亲的痛骂。张作霖命令张学良快回奉天。李景林对张学良说:“兄弟呀,你放心。万一回奉天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站到你这一边的。”张学良本不想回去,可不回又不行。他已预感到,一旦离开此地,会出问题的。张学良回到奉天再次遭到父亲的大骂。郭松龄早有“暗取兵权,潜蓄力量”,借助张学良的特殊地位,以待改造东北的思想,对张作霖武力统一,大打内战,耗尽民脂民膏穷兵黩武的行径,早有不满,反叛张作霖的决心早已有之。
11月20日,郭松龄认为他的活动已被张氏父子识破,召他回沈阳一定不怀好意,遂下“提前叛乱”的决心。郭松龄发动叛乱时,与冯玉祥取得了联系,并打算和国民军联手。1925年11月22日,郭松龄自称东北国民军总司令,通电历数张作霖的罪状,逼其下野,同时把自己的军队改编为东北国民军。把他与张学良带的部队编成五个军,开向奉天。出山海关后,一路进击,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锦州、白旗堡、新民等地,直逼奉天。
在奉天的张作霖惊慌失措,召集在奉的诸位将领开会,大发雷霆:“常处长(即常荫槐,时任军政执法处处长),我命令你坐专车去把张学良给我抓回来!我自己枪毙他。你要让他跑了,拿你的脑袋来!”常荫槐刚想转身,吴俊升站起来摆摆手说:“唔……常处长,你慢走,我有话说。”张作霖怒冲冲地对吴说:“你有什么说的?”吴说:“唔……过去没有张军长还将就,现在没有他,一天也不行……”“你胡说!”张作霖把脚使劲儿一跺,全场震动。吴连忙说:“唔……没有张将军谁去招抚郭军散兵?散兵还不算,魏益三部下还有两万人马在山海关,若和冯玉祥一合股,比郭鬼子(郭松龄绰号)力量大几倍,打过来奉天就顶不住。唔……收编郭军,谁也做不到。唔……我不敢去,大帅也不行,非张将军不可!他一招手,那些人就都回来。张学良再往前一挺,天津、北京就落在咱们手里,那时候我才敢保你上北京。”
接着,张作相也站起来要发言。张作霖又大喊一声:“你住口!我姓张的用人,向来是一秉大公,赏罚分明,并不是我自己养出的人都是好的。什么他妈的讲武堂、教导队,花了几百万块现大洋,讲他妈的学科、术科,耀武扬威地装他妈的了不起。这帮杂种算狗屁!‘天下好’(即王永清当土匪时的诨号)带一个骑兵团就把这邦兔崽子打的晕头转向。郭鬼子、小六子瞧不起吉、黑两省军队,瞧不起于兰波(即于芷山),我的天下就是这些人打的,我姓张的向来用人一秉大公。李景林、张启坤、许兰洲这些人都是外来的,和我素无瓜葛;还有于孝侯(即于学忠)是吴子玉(佩孚)的外甥,谁不知道我与曹、吴对头多年。可是我对他外甥是重用的。郭鬼子这个鳖羔子到沈阳来,打开行李卷,有两个茶碗,还有一个没把的。小六子说他是人才,能吃苦耐劳,我一次就给他两千块现大洋,给他安家。当时他感激得把他妈给我做老婆都愿意。他自以为有功,在座的谁不比他资格老,汤二哥(即汤玉麟)和我穿一条裤子,出生入死,现在和郭鬼子拉平辈儿。小六子上了贼船,郭鬼子教他学李世民,清君侧,我若不亲自毙了小六子,对不起在座诸位。……常荫槐!你不执行我的命令,我先枪毙你!”
这时,杨宇霆也站起来说:“请大帅息怒!还是吴督军(俊升)说的对,为大局计,张将军不仅不能法办,还得授给他统率全军的大权。扭转大局,非张将军不可。至于郭军叛变我们,大家都有责任,不能归罪他一个人。”接着王永江站起来说:“近来大帅操劳过度,应该为国家保重身体,我建议马上休会。”于是,张作相、吴俊升二位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张作霖退席。张作霖还是边走边喊:“将张学良免去本兼各职,听候查办!”到此,闹剧才算收场。
此时,张学良则想方设法与郭松龄取得联系,打电报,不见回音。无奈,只好和张作相一道坐火车到前线去,但是铁路被破坏了,电线也被割断了。正巧遇到前面开来的火车,张学良问:“什么人?”“我们是郭军长派来的。”张学良上前一看,原来是他的工兵营长杜维刚。杜维刚从靴子里掏出命令,是张学良和郭松龄联合下的命令,说张作相叛变了,要回去打张作相。张学良说:“你看,坐在我身边的就是张作相。”杜说:“这我认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张学良说:“郭松龄叛变了!”“啊!郭松龄叛变了?”杜维刚感到吃惊。张学良说:“在讲武堂我是他的学生,可我现在却是他的长官。你甭管他,把车挂在我的车后跟我走。你把破坏的铁路、电线照原样给我修好。”因铁路一时难以修好,张学良只有坐船去见郭松龄(当时郭军已占领锦州)。半夜里张学良在船上接到一封电报,一看内容,觉得奇怪。说是请张汉卿先生回奉天就职。张学良十分难过,坐着大哭。几个随从问他为何如此。张学良把电报给他们看,他们都笑了。张学良到旅顺后,心想,完了。爸爸都称我为张汉卿先生,我还怎么有脸见人!人到这一步,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跳海一死拉倒。经周围人劝说、阻拦,他才没跳。
当时杨宇霆还在张作霖身边,他们都怀疑张学良与郭松龄事先已有勾结,是同谋反奉。连与张学良同行的张作相也对张学良有怀疑。
伊雅格给张学良开火车,一直开到巨流河,郭松龄的部队也到了。当时的张作霖,准备一把火烧了大帅府逃之夭夭。张学良闻讯很是难过,也不敢回奉天,只与父亲通了电话。
张作霖:“你在哪里?”
张学良:“我在巨流河。”
张作霖:“听说你跑了。”
张学良:“我要是跑了,就不是你儿子。我听说你跑了。”
张作霖:“我要跑了,就不是你爸爸。”
张学良:“那咋哩,我们跟他(郭松龄)打!”
于是张作霖全力支持张学良,把奉天兵工厂里那些破枪破炮集中起来,全部运到前线,还送去40万块现大洋,这就给前线的人壮了胆了。除倒戈的那600多人外,又收容了从前线跑下来的散兵,加起来约有两三千人,成立了司令部。他们对张学良十分忠诚。张学良还雇了一些日本人帮忙。张学良对大家说:“如果你们不想打,打败了,郭松龄把我逮住,也许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是饶不了你们,因为你们背叛了他。再回去是非杀头不可。我把话说清楚,要打就打,要不打就走人,我车上有40万块现大洋分给你们。要是打败了,我就上山当土匪,决不服郭松龄。”大伙说:“那好,我们绝对跟你走,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张学良的部队中有个陈长兴,其兄长陈再兴在郭松龄那边,是个旅长。陈长兴大骂其兄:“打他妈的,打他王八蛋。”张学良说:“当年我是郭的学生,在巨流河演习过,过去是假演,今天可是真打,看看师生之间比试一番谁行。”
结果郭松龄兵败被俘,在押送途中被杀。张学良本想饶他一命,可是当张学良的命令传到时,因杨宇霆先于张学良有所指示,郭松龄在白旗堡被押送者杀害,在奉天陈尸三天。此事对张学良刺激很大,1929年张学良枪杀杨宇霆、常荫槐,也与此有关。
1990年张学良对日本记者谈及此事时说:“我很自信,假如谁叛变,我也能控制他。我确信反叛是不会成功的。但是郭松龄真的反了。当时我非常苦恼。我感到对不起东北人民,对不起我的部下。叛变使东北人民蒙受极大的苦难,我的部下有好多人牺牲了。确实我喜欢郭松龄,他以前违背命令时,我想我不应该饶恕他。那时我饶恕了他,结果他发动了叛乱,使许多的人死了。”张学良直截了当地说:“杨宇霆可以说是死在郭茂辰手里。”“我父亲常骂我说:‘你对郭茂辰除了老婆不给他睡外,什么都可以给他’。”张、郭亦师亦友,感情之亲密,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