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卢湛、江川他们聊完已经是深夜,柳洛萱被这件事搅得心中烦闷,就一个人溜到品酒居的楼顶对着满天星星喝酒。
溜到屋顶想事情这个习惯,还是在云顶山庄的时候养成的。
现在想想,如果一切都停留在她刚到云顶山庄的那年,多好,那时候就算活在谎言和假象里面,也是快乐的,尽管学的每招每式都是杀人术,但不需要真的去杀人。
三年前,柳洛萱还是个不知愁的疯丫头,在四季分明的东风小村里调皮捣蛋,父亲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会武功的人,柳洛萱从小跟着父亲随意的学点。之所以把练武这件需要修炼和坚持的事用“随意”形容。是因为父亲很惯着她,比如:她想学哪个兵器,父亲就教哪个兵器练练;她想摘到树上的果子,父亲就教个轻功试试;冬天没事做,想抓麻雀,就教个暗器。
直到有个从未见过的大叔来拜访了父亲,同时,也看见了她在树上飞来飞去追鸟的样子。
后来那位大叔又来了一次,这次父亲把柳洛萱留在屋里一起说话,她才知道,这个大叔,是云顶山庄的庄主尚修远,第一次来她家里,是因为跟父亲是故交,来看看遁世隐居的老朋友;去而复返是为了告诉她父亲,自己想收柳洛萱为徒。
柳洛萱还记得父亲当时问她:“洛萱,你喜欢习武吗?”
“喜欢啊,习武多有意思,可以做到很多不习武的时候做不到的事情,我现在上树摘果子不费吹灰之力。”洛萱摸摸鼻子,得意地看着父亲。
“就因为这个?”
“嗯......”柳洛萱嘴里叼着母亲做的米糕,“别的也没仔细想过呀,可能就是觉得如果有一天我特别想做一件事,那件事会武功的人才能做好,而我在可以学的时候没有学,会觉得很后悔,也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吧。就比如说我将来想保护您跟娘。”
“那你想不想去云顶山庄学艺?”
“爹不是也能教我吗?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傻孩子,爹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在这里度过,武功于我,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而你不一样,爹看得出来你喜欢练武,可是练武也要修心,你若不看看外面的江湖,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用这一身武艺。也许云顶山庄没有你感兴趣的武学,但是个机会,让你见见江湖人江湖事,能让你明白武学于你的真正意义。当纷扰的俗事不停地打扰你的生活,你才能体会你曾经选择的,是否真的喜欢。这小山村里,只能看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意义,爹希望你可以明明白白的活着,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如果你不想去弄明白这些所谓的意义,就留在爹娘身边。”他带着父亲特有的沉稳可靠的爱,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变得更好,能过的快乐随心。
那时候的柳洛萱,不是很能明白父亲说的话,但她觉得父亲是想让她去的。
“爹,我想去。”
去云顶山庄的路上,尚修远讲了很多他和她父亲当年一起闯荡江湖的故事,从不打不相识到一起游历闯荡,两个人也曾在江湖上名动一时。只是随着时间和命运,父亲选择了陪母亲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为了所爱一人的安慰而封存了利刃,不再理任何纷争;尚修远按照家族的安排接管了云顶山庄,在无止境的江湖纷争中为自己和云顶山庄争得一片天地。
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候父亲虽然归隐多年,但总是有些遗憾吧,也或许是怀念当年的潇洒快意,他可能希望同样的遗憾不要发生在柳洛萱的身上。
“洛萱,你就把云顶山庄当作自己的家,把我当作你父亲一样,你只是来这里学艺,其他的都不会变,这里也是家。”尚修远这话说的让洛萱心里很暖,她觉得尚伯伯是个很好的人。
至今,她也不否定老庄主说的这些话是真心的,只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让他说这些话的这段回忆变得可笑。
尚修远带着柳洛萱不缓不急的赶路,一边往云顶山庄的方向走着,一边也随时停下去拜访尚修远的江湖朋友,就这样,本来七八天的路程,走了半个多月才终于到了云顶山庄。
云顶山庄并不在云顶,只是在一座高山上,从半山腰开始绵延到目光所及的山体之上,似乎都是山庄的地盘。
“师父。”
“爹。”
“庄主。”
门口跑出来一群人少年,或带着兵器,或空着手过来帮尚修远拿行李,牵马。被少年们围着,老庄主一改在外游历时候的模样,和蔼地看着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这时候,一抹墨绿色衣裙的女人,从众人身后缓缓走过来,“庄主,您回来了。”
“哦,妙雪啊,这两个月山庄里可还好?辛苦你照顾这群孩子了。”柳洛萱听尚修远的意思,竟然是位这么年轻的女子替庄主管理着山庄。柳洛萱心里还是带着几分敬佩和羡慕的。
“山庄一切都好,庄主放心。”林妙雪带着浅浅的笑,转而看向柳洛萱:“这位姑娘是?”
尚修远侧了侧身体,把躲在身后的柳洛萱轻轻推到大家面前:“这是老夫新收的徒弟,柳洛萱,她父亲跟我是多年至交好友,大家把洛萱当成咱们山庄的人就好。”
“师兄们好......妙雪姐姐好。”柳洛萱惊讶于尚修远的直接了当地把自己跟他的渊源说出来,她以为,是没这个必要让大家都知道的。
众人从刚才的热情和欢喜中突然沉默,后来柳洛萱才知道,尚修远那些年几乎每年都会外出几个月,但从未带回过任何人。
也正是因为尚修远的坦白,柳洛萱接下来在云顶山庄的日子变得小心翼翼,她很害怕万一自己天资一般,很笨,其他人会觉得她只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有资格做老庄主的徒弟。
“哇,师父竟然给我们带回来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师妹呀。”一个穿着利落的衣裙的姑娘跑过来牵着柳洛萱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柳洛萱,“我是小容,也是庄主的徒弟,这云顶山庄几乎都是男弟子,师父今天总算给我一个小师妹了。”
“师姐。”柳洛萱没有拜过师,但还是知道先入门的为师兄师姐。
“哎呀,不要叫我师姐,你就跟大家一起,叫我小容,这样比较亲切。”
“看看,现在你有点事情就能开心成这样,当初你上山认识我们一众师兄的时候,可是很矜持的。”一个带着剑的是少年,拿着剑柄在小容身后怼怼小容,“哎呀,看样子当年都是假象。”柳洛萱看,这少年应该就是刚刚喊“爹”的人,应该是尚老庄主提起的儿子吧。
“我才没有,你们这一群人都没有人家洛萱长得好看。”小容回头瞪了那个男孩子一眼,接着转过身继续跟柳洛萱说:“那我以后就叫你洛萱,好不好。师姐师妹什么的显得太生硬了,称呼都是形式,师父不管的。”后半句话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冲着洛萱眨眨眼睛。
柳洛萱“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时候她想,也许云顶山庄真的是个会让她过得开心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