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大学同学?”
林枫是个爱想象的姑娘。猜想过安东尼的身份,可能是和刘芳菲一样从事文字工作的同事,可能是志同道合的线下朋友,但不曾想两个人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校园。
“是的。我比她大两届。她大一的时候,报了我们的哲学社团。那天她来报名的样子,我依然记得。”
安东尼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刘芳菲的分享已经结束,接下来是选段分享。
见他“恰如其分”地收起话由,林枫按耐下心里越发明朗的猜测,静静聆听刘芳菲念选段。
“曾几何时,我们说不定拥有这种明天;一度可能实现的希望,我想这就是所谓‘绝望’吧。
我确实握了你的手,但重要的不是是否握过,而是一直握着不放手。”
“人有所谓的青春期,这时接触的事物、喜欢的事物,全都和往后遇见的事物截然不同。换言之,青春期喜欢上的事物会成为一个人的全部。
对我来说,那就是你。”
……
刘芳菲的声音淡淡的,如流水,如清泉。情书式的书信体,在她的口中幻化成一段青涩的初恋,和一份无望的探寻。
这让林枫想起了记忆中刘芳菲的初恋。
高中的时候,刘芳菲经常在家里办活动。今日一个读书会,明日一场诗词赏。而林枫作为一个比刘芳菲小了十几岁的孩子,常被她选作人肉背景。
那个时候,小姨就已经展露出了过于常人的聪慧。而这样美丽聪慧的少女,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爱慕。而其中,就包括当时隔壁邻居家的少年刘思南。
毫不夸张地说,刘芳菲和刘思南的结合,是迄今为止那一片街坊邻居、老老少少口中的美满。
有多少人,能青梅竹马到携手相伴。如果有,那便是刘芳菲和刘思南。
所以,当刘芳菲口中淡淡地念着关于初恋的文字,没有人比林枫更能感受到其中的美妙。刚刚因安东尼引起的不安,暂缓下来。
“这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本书,其实和今日的主题并不相符。但……”她笑了,梨涡浅浅,温暖如梦。“心头之好,特别想和人分享。很不幸,你们就被我选中了。”
底下的听众们一并都轻笑起来,气氛一下子从原先女性话题的严肃中,转而轻松起来。
读书会开了两个小时,送走读者后,刘芳菲问林枫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个晚饭。林枫想想,也好,回家自己一个人,还不如和小姨一起。
餐厅是安东尼选的,位于巨鹿路的御京都,一家日本料理店。
他们到的时候有些早,店里还没什么人。选了一个有窗的小包间,三人坐下后,开始点菜。
林枫不怎么吃日料,不是很懂,在安东尼再三邀请后,放弃了点菜。安东尼显然很懂,但他每点一道,都仔细地询问小姨和自己的意见。即便自己也给不出什么意见。
他们来得早,菜上得很快。
吃刺身是有讲究的,从颜色浅吃到颜色深,从白身鱼吃到红身鱼。三文鱼和金枪鱼,很常见。但其他的鱼类,其实她叫不出名字。
比如眼下正在竹筷中,安静待着的,中红边白的鱼片。鱼片被切得很薄很薄,白色的边泛着晶莹。
“这是什么鱼?”她抬头问面前这两个长了自己十几岁的中年人。
安东尼很习惯地接过话,用他温润得不像话的嗓音为她解释:“这是红鲷。日本人的鱼王。”
“日本有一个神,是海上的守护神。他是个笑容可掬的神,左手抱鱼,右手握杆。而那手里的鱼,就是鲷鱼。所以,你看,它是不是很厉害。”
安东尼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像个耐心的长辈。他本就是个绅士又周到的人,怎么听都让林枫很舒服。
说完他又夹起一片金枪鱼,笑着说话:“你看,这是如今最好的蓝鳍金枪鱼腹腩。可是你知道么,在日本的古代,金枪鱼却是下等鱼。而鲷鱼,自古至今,都是上等鱼。可见岛国人民对鲷鱼的推崇。”
刘芳菲其实和林枫一样,对日本料理不算精通,所以听完安东尼的一片解说,如懵懂女孩般的连连点头。
“原来还有这么多原委,今日倒是涨了知识。”
安东尼点点头,亲自用公筷把剩下的最后一片红鲷放在刘芳菲的面前,在鱼片的正中间放上一点点芥末,然后两边对着卷起来,淋上一点柠檬。
“加了柠檬汁的口感,会很新奇。试试?”
鱼片经由他的手,已递到了刘芳菲的嘴边。晶莹剔透的鱼肉,停留在樱红的嘴唇边,浑然天成的美丽。
显然刘芳菲没有意识到安东尼会在人前如此亲昵,当鱼片送过来时,明显地迟钝了一下。
然而,没有林枫预料中的拒绝,刘芳菲已经微张红唇,将鱼片轻柔地含下。
“嗯,很惊喜的口感。”
因为美食带来的喜悦,刘芳菲展颜欢笑。她的笑容由内而外,那么由衷,那么灿烂,连眼角跳跃的细纹,都令人欣喜。
这样的刘芳菲,让林枫膜拜,更让身边的男人神往。若是林枫此刻再无法分辨出安东尼看小姨时的那份爱慕,想来她也是白混了二十几年。
安东尼目视小姨的眼神很干净,很单纯。可即便这样,林枫心里头还是堵得慌乱。
而刘芳菲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无所适从。
“小枫,你不要误会安东尼。”
林枫不明,她的错乱没有表现地那么明显吧。
“我和你姐夫……不,是刘思南,正在办理离婚手续。而安东尼,目前只是我的大学好友,仅此而已。”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姨的话语中还有一小半,并未提及。现在的好友,而未来呢?
林枫眼下没了纠结安东尼对小姨的情愫有多深,只是听到和刘思南正在办离婚这事,已经让她惊诧到愣住。
“怎么会?你和姐夫那么好?”
闻及此言,刘芳菲心中一痛,继而陷入了无限的自喃:“是啊,我们曾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