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就是望州刺史母亲的八十大寿。
望州属于大祁朝九大州之一。街上人流摩肩接踵,川流不息,一片锦绣华城。
小川抱着手里堆的高高的几大盒礼物,勉强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看着周围的小厮随从都两手空空的样子,心里叫苦不迭,这公子摆明了整我呢。
小川抱着东西艰难地跟上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讨好道“公子,这些东西好重啊,不如叫小澜帮我分担一点吧”
小澜无所谓,这要看公子。
崔云深打着折扇,安步当车,悠哉悠哉地迈着步子,温柔回道“小川,这里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小澜他们笨手笨脚,少不得儿你多劳苦一些了?”
小川欲哭无泪,公子你这话说反了吧,笨手笨脚的那个应该是我才对吧。
感觉手都麻了,东西快要抱不住了,要掉下去了。
“唉,你可要当心点,这些东西随便一样都是有价无市的,你摔了或是砸了其中一样,怕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的”
是谁说自己能到公子身边服侍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的,果真是好福气啊,一般人承受不起的“福气”。
小澜等人都心中暗道:老夫人连日来往公子身边送人,公子想来是恼了。公子连日来曾多次暗示她她都不予理会,现在看来是要倒霉了。
小川不知道崔家公子打的什么主意,没办法,只得见招拆招了。
好不容易到了刺史府,崔云深见小川求助不成一路憋着一股气跟着来。
心里有些不忍。这是何必呢,早点离开他不就行了吗?他也不想这样对付一个弱女子,但想到从今以后身边就要多一个跟屁虫这事,实在是不能忍。她是娘亲派来的,碍于情面,不好赶她走,但是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求着离开。
心中暗自思量:好戏还在后头。
门外的人一看见崔云深等人连忙迎进去。
将手中贺礼交付,小川松了口气。
跟着崔云深进门突然感觉一股恶狠狠的眼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顺着那视线看去,一俏丽少女站在刺史大人身边。见自己回望她,那目光更加凶狠,好像自己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般。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现在恐怕就要被这女子给看杀了吧。
小川不想惹事,跟紧了崔云深。
却不知那女子见她和崔云深寸步不离,心里更加气愤。
哪里来的贱女人,云深哥哥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周围向来没什么女子出没。这女子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哄得云深哥哥连祝寿都要带着他。
她定要这贱女人好看!
小川立在崔云深旁边候着,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小川肚子空落落的,这时,一侍女上前拉着她到后厨用饭。
“真的可以吗?”
柳儿捂嘴低笑,“当然可以了,即使是侍女,今日老太太大寿,都有赏呢。”
小川大喜,忙向崔云深请示。崔云深纳闷:为什么顾小姐还没有为难与她?
“去吧”点头同意。
小川跟到后厨和一群侍女饱餐一顿,喝了柳儿特地端来的点心,那点心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槐花香。
小川一连吃了几个,柳儿见她喜欢又劝她多吃几个。
回到席间,酒足饭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散去。崔云深站在门口,背靠着墙壁,面色不悦。
“这么慢!”
“对不起公子,我忘了”
崔云深低叹一声,有些无可奈何道“走吧”。
比起白日的热闹,夜晚的望州月朗星稀,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影影绰绰,透着几分静谧。
崔云深让冷风一吹,因酒带来的醉意消散不少,他接过背后随从牵着的马,踩着马蹬,顺势而上。
然后递出一只手给小川,小川不明白,终于缓缓搭上去。
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崔云深禁锢在马上。
“驾!”崔云深挥动马鞭,策马疾行。
小川两边的风刮在自己的脸上。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滚,吃的食物险些就要吐出来。
“公,公子……”你就不能慢点吗。这又是闹的哪出啊?
过了好一阵,崔云深将小川抱了下来,指着前面“走吧”。
小川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崔府,崔云深这家伙不知道把自己给带到了哪里。
“走,走那里去啊”
“哪里都可以去,只要不回崔府就行。”崔云深冷漠道“我是不会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身边的。”
“喂,你这样对我你要怎么和你娘交代”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我也是你娘送来的,你就这么对我?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说着上马,转眼消失在街角处。
小川万万想不到崔云深居然把自己一个女子就这样丢在外面。这深更半夜的,让她去哪里。
愤愤地朝前走着,望州城这么大,这里到底是哪里啊。她不过想找一个容身之所,怎么就这么难!
走了几步,渐渐感到头昏脑闷,四肢无力。怎么感觉好像是中了蒙汗药的征兆。
从旁边突然闪过几个黑衣人将她一麻袋兜住,小川想起今日吃的糕点还有王小姐那张阴恻恻的脸。
完了,中计了。
几个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将小川擒住。正要往回抬。
一腰悬细长腰刀,双手抱胸的公子从街角处走来,缓缓吐出几个字“放开她”
正是根本就没有走的崔云深。
那些人一见是他吓得一点反抗都没有扔下麻袋逃之夭夭了。
崔云深轻轻摇了摇头“无趣。”
还想和对方打一架呢,好久没有活动筋骨,全身都痒。
上前解开麻袋,发现小川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叹息一声,认命般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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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自己差点被那王小姐暗算后,崔云深终于不再和她相处时作妖了。
也许是良心不安,小川偷笑。不管怎样,她现在才发现崔云深其实是一个很好伺候的人,也从不苛责下人。
小川干完了活,懒洋洋地躺在一块巨石上晒着太阳。
“你倒是悠闲”一道声音冷冷从上方传来。
小川睁眼,发现崔云深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好整以暇地打量自己,那眼神,好像带着几分羡慕。
小川赶紧起来“公子回来了”
崔云深不理她,进屋随便地从墙上取出一把剑来。
那墙上挂着形形色色的武器。
崔云深在院内舞起剑来。小川知道他最擅长的是那把腰刀,却不知道他剑也耍得这么好。
如雾如烟,让人捉弄不透。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剑出的是什么,每剑都带着如同醉酒后信手拈来的随意,又那么精准其绝,好像每招每式都经过精确的算计。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武功造诣这么高,这是她还没有到达过的高度。假以时日他的成就恐怕赶得上派里的元鸿清长老了。
一剑舞毕,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崔云深看向一旁发呆小川。
小川回过神来,连忙拿起手里的手帕往他脸上招呼。
擦了几下,崔云深直接抢过来将脸上层层汗水擦干净,然后塞到她怀里。
留下两个字“备饭!”
小川又赶紧吩咐下去,将晚膳端到卧房。
小澜都要惊呆了,小川姑娘,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公子留下你的。
“难不成你们,你们……”说着用手捂紧了嘴巴,一副害羞的表情。
小川受不了他那个表情。威胁他要是再想一些有的没得就要在夫人面前告状他带坏公子。
小澜抖了抖手,气哄哄地走了。这个野蛮的丫鬟!
此时小川在一旁摆菜,小澜在书案前研墨。没想到被一个新人给威胁了,眼睛要喷火般,不时给小川送来两眼飞刀。
小川趁崔云深埋头看书的当头给小澜做了个鬼脸。
崔云深不知看到什么了,突然抿嘴一笑。
小澜奈何不了她,气得只好将怒火发泄在倒霉的墨汁上。
小川得意一笑。
“小川,什么事这么好笑笑得这么开心?说出来听听?”崔云深看着手里的书,翻过一页,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天啊,这人长了四双眼睛吗。
“回公子,没什么好笑的。”
“哦,那我还以为你嘴角抽筋了?”
小川黑了脸,公子你的嘴巴也太毒了吧。
小澜见状,笑嘻嘻地凑上来“公子,小澜知道小川姐姐在笑什么?”
“哦”崔云深嘴角上扬“那你说说看”
“回公子,小川姐姐这是思春了”小澜得意地告状。
小川膛目结舌,臭小澜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我思春了的,你说,你说啊?
“哦,你怎么知道?”崔云深放下书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回公子,小川姑娘常常盯着练剑的公子发呆,然后就魂不守舍的,茶不思饭不想的,还时不时傻笑,这不是思春了这是什么?”
我的天,她的确常常看公子练剑,琢磨崔家武功和御山武功有什么不同。但是她哪里时不时傻笑了,她那明明是因为悟出一些心得而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哪里就是傻笑了。
“公子,我没有”她委屈,她冤枉!
崔云深做出一脸严肃状,“你要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小川不知道公子到底要干什么,懵懂地晃了晃脑袋。
崔云深示意小川附耳过来,嘀咕几声后,小川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又为难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夫人,只好对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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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这天起了一大早,如往常一样在崔云深房前候着,旁边有的丫头开始往里面递衣送水。
一会儿门开了,崔云深走了出了。身穿淡紫梨纹长袍,头戴一紫晶白玉冠,未竖起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后面,脚踏云跟靴,腰束一根细长的黑色窄腰带,眉若刀裁,眸若寒玉,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旁边不少女子都红了脸,小川暗叹,红颜祸水啊,这家伙不经意中又祸害了多少怀春少女。
崔云深走了出来,转头看了下小川,小川赶紧跟上。
“母亲”崔云深今日一早来崔夫人住的德馨居陪母亲用饭。
崔夫人看到儿子身后的女子眼睛一亮,咦,居然还没有被云深给赶走。往常她送去的人在他身边都呆不到第二天。
小川看到崔夫人对自己惊讶的目光,心里忐忑。不会是记起自己这几天根本没有向她汇报过公子工作了吧。她也只是遵从公子的吩咐而已,唉,夹在两个主子身边真让人为难。
云深看着旁边的母亲,自然是知道自家娘亲在想着什么。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碗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
“来,丫头,过来,坐下一起吃”崔夫人招呼小川道,又吩咐旁边的人添一双碗筷。
崔云深皱了皱眉“娘,这不合规矩。”
崔夫人瞪了儿子一眼“什么规矩,你爹走了,我就是规矩!”然后又招呼小川坐下“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小川是吧。”
小川有点摸不着头脑,受宠若惊地坐下。
一顿饭吃的不知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