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磊带着虎背熊腰的心腹手下们来到四班面前,曹猛对这个上司又敬又畏,忙换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
刘磊看着梁永和,狞笑道:“老同学,你班里出了这么一个人,你以后得好好管教啊。”
梁永和也早就认出了刘磊,本来就十分恐惧,此刻更是差点陷入当年的回忆,只得不住点头:“好……我看他也真心悔过了,而且很虔诚,各位……各位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那新生生哇哇大哭,用力以头撞地,已经磕出血了,企图以这种方式获求原谅。
刘磊冷冷地说:“我们是人性化的学校,是素质教育,曹校长更是仁爱宽宏的,这个新生,念其初犯和无知,暂时饶过一回。再有这么一次,他就永远跟大学无缘了!”
那新生听到已经原谅自己了,大悲之后是狂喜,当即一口气没上来,欢喜得昏过去了。
刘磊朝左右示意,让手下将其抬到学校诊所去,自己转而带人前往主席台。他的身份很高,是这所私立学校的保安经理,按照地位,甚至高于三个级部主任,甚至可以可以算是校长助理,接近副校长的地位。
数千人一片死寂。
于果知道,假如之前还有很多新生饿得饥肠辘辘,产生了想要吃饭的念头,此刻也完全没有了,前途最重要,改变命运最重要,穷人如果没有前途,不能改变命运,那就跟判了死刑无异,因为他们没有条件做第二个选择。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主席台上,吴副校长手下的三个人拿着大喇叭走下台来,于果认出其中一个人是顾健,那么这说明,这三人分别是高一、高二、高三三个级部的级部主任了。
他们对着大喇叭大声吼道:“高一、高二、高三全体学生注意了,现在是八点钟,距离驱魔仪式还有四个小时!现在是大家自我忏悔的时间!每个人在之前已经总结了自己的所有错误,所有的阴暗面,现在,全面释放吧!”
于果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紧接着身边一个女生突然大哭道:“我贱啊!我现在是十六岁的花季,正是好好学习的时候,不该早恋,而且是单相思!我暗恋学校篮球队的张涵涵!他太帅了!我真不要脸!我建议学校告诉我家长,狠狠地批评我!”
很快,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把自己心中的秘密说出来,无论多么不可告人,说出来竟然有一种彻底释然的感觉,甚至产生了幸福感,觉得自己有救了。
于是,现场数千人,有的捶胸顿足,大呼小叫,有的左右开弓,抽自己的耳光,甚至有的在地上不断磕头,大叫着请曹校长能够替代神明原谅自己。
于果虽然是卧底,但他有自己的原则,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绝不会为了演戏而作践自己,因此,他还是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四周。
操场上无独有偶,数千人里,像他这样不愿意作践自己的人不少,算来得有百个以上,可是曹猛和手下的保安们却都上去揪着耳朵挨个问为什么不自我反省,很多人又都屈服了。
但是,曹猛当然不敢去朝于果动手,甚至佘思云那几个人,曹猛也只能绕过去,专门挑拣软柿子捏。
而主席台上,吴副校长用望远镜看着于果,随后对顾健说:“你觉得于爱国这小子怎么样?”
顾健迟疑片刻,说:“我感觉,他不会是警方的卧底,要不然,他肯定是要合群的,何必这么特立独行?他这样站着,坚决不自我作践,那反而说明更真实。我看他就是个利益至上者,更喜欢钱。再说,刘大队长不是这几天专门派人去调查过他的背景了吗?”
吴副校长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不错,小刘说得很详细,我也觉得跟此人的档案基本一致,没什么问题。这小子家境很不好,父母都是打工的,唯唯诺诺,不敢惹事。这小子因缘际会,得到过一个隐居的老武术家传授功夫,所以才这么厉害。是这样吧小刘?”
刘磊淡淡地说:“是。这小子说自己是家传功夫,也不算撒谎,据说他认那个老武术家当干爹了。再说,年轻人都爱把传奇故事往自己身上搬,穷人家的孩子,当然就更需要在自己身上编织一些华丽的故事,这也都是为了虚荣和面子,说白了,是骨子里的自卑在作祟。
“我感觉,他跟我是一类人,不爱多说话,性格里有一种决绝的成分,我甚至觉得,我和他惺惺相惜。怎么说呢?他是从小受苦,我是家道中落,我们都有过很悲惨的经历。
“有人说,年幼时遭到太多不幸,人容易变得刻薄,没有人情味儿,我觉得这话说得真好,我看着他,就像看着我自己,是一面镜子。吴副校长,我感觉这小子没问题,最多是有点贪财,这也无可厚非,谁不喜欢钱呢?他要是不喜欢钱,那反而不好利用了。”
吴副校长很谨慎:“我基本上也觉得他没问题。但是,还是要慎重。高利贷毕竟只是外围活动,我们要选的,是忠诚的人。当然,那些台下随风倒的傻子们,自以为很虔诚,可他们自己也知道那是表演,我们只要他们屈服而已,并不指望能从他们里面挑出真正忠诚的人。”
乌云中光芒吞吐,骤然电闪,雷鸣接踵而至,滚滚炸雷轰击着人们的耳朵,转瞬间瓢泼大雨就将地面彻底浇透,本来就很冷的地面,此刻就如同极地的冰山。
吴副校长亲自上阵,对着大喇叭大喊:“各位教职工!各位同学!现在正是大家能够通过这场大雨洗练自己的最佳机会!谁能在大雨中站得最直,不肯动摇,谁的意志就是最坚定的!大雨也是曹校长的旨意,是为了让大家顺应天道,真正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大家好好珍惜!现在就开始吧!”
当然,学校还组织学生购买了雨披,也是趁机敛财,可一旦遇到下雨,也还真派上了用场,每个班派几个学生代表去取雨披,拿回来给大家披上。
无论是教职工还是学生们,都在咬着牙攥紧拳头,顶着冰冷刺骨的大雨。这可不是炎炎夏日,本来就寒风凛冽,即便是有雨披,那也是拿着荷叶对抗漫天箭雨,大家都呲牙咧嘴,冻得瑟瑟发抖,雨披也无法阻止羽绒服被浸透。
可神奇而诡谲的是,被淋透了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痴迷和狂热的幸福感,仿佛这是他们灵魂救赎的最好机会,也是他们人生中少有的莫大荣幸一般。
终于,十一点半左右,雨小了一些,淅淅沥沥地还是时有时无。而远远地像是开来了一片车队,只有新生不懂事,偶尔回头望望,就被保安们抽耳光,大部分老生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听凭阴暗潮湿的操场后面那些车灯的灼目光晕在肆虐。
一大队人行动整齐,往主席台方向走,学生们虽然不敢做声,却也都很识趣地纷纷让开。那群人都穿着黑乎乎的雨衣,看上去就像死神的披风,只差手里拿着镰刀了。
在台前一字排列好,有几个人将其中一个人绑在凳子上,接着把雨衣的帽子一掀。于果猛然一瞧,那不是令招娣吗?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就像是已经进入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一般。
曹校长从吴副校长手里结果大喇叭,有板有眼地说道:“各位教职工,各位同学。我,曹中枢,为了你们大家的生命安全,为了整个大荒镇的安宁和快乐,我要开始做法驱邪了!众所周知,令招娣老师她刚刚中邪,以至于校园内的流言蜚语到处都是……”
于果听他的声音还算厚重,看来也是精通演讲,声情并茂,是个少见的人才,但还是忍不住暗自冷笑:“你不是神功盖世吗?还至于用大喇叭?怎么不千里传音?我迟早用真正的神功,当众把你虚伪恶心的假面具撕下来,让你颜面丢尽,自食恶果!”
曹校长收尾了:“……所以,我要在这里,为令招娣老师驱魔,及时将她的生命,从那个恶灵怨女手里拯救出来!与此同时,只要有我在一天,那个女魔鬼一定是会被我永远镇压在这所学校的地下!我决不允许她伤害我的同学们一丝一毫!大家放心吧!”
台下一片狂热无比的欢呼,尽管此刻大雨倾盆,甚至恰好阵阵滚雷,却仍然掩盖不住这狂热到了极点而排山倒海的呼喊。
梁永和的目光在人群中竭力寻找于果,好不容易发现了,这才略微安定一些,但仍然有着相当的恐慌。于果知道,梁永和此刻肯定万分后悔在这里上班了,可是想要走大概也不是那么容易了,他的安全感,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于果想:“包括即将到来的路晨在内,我要竭尽全力保护的人有五个:路晨、单慧、梁永和、赵诚和赵能。”
系统问:“那您对目前的案子有点眉目了吗?有点头绪了吗?”
于果沉默了足足一分多钟,才回答说:“我在分析以前的几场大案时,无论对手多么狡猾,人性多么败坏扭曲,但那总还是人性,所以即便他们是普通人里的变态和精英,我还是能够以压倒性的力量和头脑将他们绳之以法。
“可是,从赵诚在看守所被追杀开始,我心里就有一团久久难以解开的黑雾,这团黑雾越滚越浓,简直要吞噬天和地之间的一切……但是,系统,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一直在云里雾里,什么也看不出来呢?”
系统本以为他要说这次面临的是从未见过的超级对手,本想还安慰一下他,可是,冷不丁见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转折,还真有些猝不及防,便颇为吃惊地问:“您……您发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