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果点点头:“您说,我听着呢。”
方二叔气呼呼地说:“就是这个王岸然,他厌倦了我的女儿,就开始冷落、远离她,甚至还要她别来找自己。我女儿还傻乎乎地沉浸在她自以为的幸福爱情里面呢,这一听之下傻了眼,起先还不相信,过去缠着王岸然几次未果,居然被王岸然的狗女儿带人打了一顿,眼都打肿了!这个畜生!我女儿受不了被欺骗,居然要自杀,好在被人救下了……”
于果突然问:“救她的人,是不是长得挺帅的一个年轻男子?”
方二叔一怔:“这个我就真不清楚了……”
于果淡淡地说:“好的,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是这个王主任真的受不了您女儿的纠缠,这才企图把她杀了?”
方二叔说:“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吗?王岸然对她已经没兴趣了,早就想找机会把她蹬开了,可是,她偏偏死缠烂打,王岸然的女儿没有被王岸然授意,哪能有胆子打她爹的女人?
“后来看到我女儿自杀,王岸然害怕了,怕担责任,仕途不保,又开始了各种天涯蜜语的哄骗,把我女儿介绍给‘心动滋味’的老板,指望心动滋味婚介所帮我女儿找对象,这样我女儿找人嫁了,他就能高枕无忧,乌纱帽也能继续保住了!”
于果忽然摆摆手:“等等,您先暂停一下。您刚才还说您有证据呢,证据在哪儿呢?还是说,这些又是您脑补的?”
方二叔怒道:“我正要说这个!我女儿自杀未遂,一直很郁闷,我们老两口都很担心。所以我打听到女儿被王岸然新调了一个单位,就打听着前往这个单位,打算最近都接女儿回家,好好开导开导她,让她知道就算遇到了渣男,可是爸爸妈妈总是永远爱她的……”
于果感觉有重要的信息出现了,问:“您看到了她和王主任在一起?”
方二叔用拳头砸着桌子,桌上的杯子水虽然不满,但因为剧烈击打,还是溅了出来。方二叔说:“不单单如此,我经过一个咖啡店,本来想要照照玻璃,看看我这形象还行不,衣服有没有弄脏,别去我女儿的单位给她丢人……”
于果本来就可怜他,这会儿更加可怜他了,虽然是个粗鄙的恶俗老人,但也是一个可敬的父亲。
然而,方二叔继续说:“我突然就看到,姓王的和心动滋味婚介所的那个姓高的老头儿,坐在一起……”
方二婶听到这里,肩膀颤抖了一下,眼泪淌了出来,仿佛正是这句话宣判了她女儿的死刑似的。
于果“哦”一声:“然后过几天,您女儿就去报名成为婚介所的会员了?所以您认为,这是王主任逼着她去参加心动滋味高总的婚介所?”
方二叔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这样!”
于果又问:“我听说这个高总一般不出场,主要管理婚介所事宜的,都是他的第二任夫人苗红,是这样吗?”
方二叔啐道:“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想起这个姓高的,也想吐他一脸!”
于果凝然道:“那我要说两句了。您这些话听上去没错,但是有两个很大的漏洞。第一,您是怎么认得这个姓高的呢?之前应该也没有接触过吧?他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应该不至于在电视上家喻户晓吧?”
方二叔和方二婶都愕然了,显然他俩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过了十来秒,方二婶支支吾吾地说:“他……他以前和我是一个单位的,后来下海去干婚介了,介绍对象本来应该是积德行善的,可他却从中看出了商机,打算好好地赚一笔,这可真是无商不奸……好在看在熟悉的份儿上,姓高的倒是没介绍什么托儿给我女儿,但我女儿也是谁都看不上……后来,我女儿的婚礼,也是他一手操办的……”
于果其实并没有问明白这个问题,可他已经有眉目了,便继续问:“第二,康晓明家的父母,康林和康林夫人,是否在婚礼前就认识这位高总了?”
方二婶不明所以:“怎么说着说着王岸然,你就这么关心这个高总了?是,也认识,毕竟小康也是注册会员嘛!虽然等级不怎么高……”
方二叔也听明白这个意思了,说:“这个我听说,高总和康林的妻子是高中同学,所以也算是照顾吧,也没给康晓明介绍托儿,婚礼吧,也是看在我们两家都是他熟人的份上,给算便宜了点儿。高总这人,虽然有点唯利是图,社会上还宣传他比较好色,可我觉得他人还行,起码比姓王的强太多了。
“姓王的,他就不是个人!同样是好色,他就没有底线!他以为我们忍气吞声,就能变本加厉了?我就是怕他是个当官儿的,一直忍到现在,可我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不服,我冤哪!我不怕都说出来,只要你能给我女儿一个公道!”
于果又更加确信了,再问:“高总这么好色,就没对您的女儿打过主意?”
方二叔又愣了:“这……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他应该不敢吧?王岸然和他算是朋友,王岸然的女人,就算不要了,他也不敢随便……唉!我在说些什么呀!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不孝啊!”他又开始了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于果还差最后一个问题,就圆满了,便问:“第三个问题,也就是最后一个问题,其实不能算个问题,只是个疑问,也是你们的说法不能成立的基础问题。王主任真想杀害方洁,何必等到婚礼当天再杀?这不符合常理。
“方洁既然愿意和康晓明结婚,说明已经彻底放弃了当王主任的新夫人的想法,也就是对王主任死心了,按理说,王主任应该很高兴很庆幸,又怎么会选择在这一天下手呢?这岂不是让警察直接对他产生怀疑吗?就算最后的调查结果显示跟他无关,但最起码也知道了方洁曾经是他包养的情人,他就不怕乌纱不保?
“假如你们认为孟根生是因为嫉妒你们的女儿才杀害你们的女儿,那王主任的杀人动机,就更加匪夷所思了,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杀害一个总算被他厌倦和摆脱了的女人的,再加上雇佣凶手,成本大得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他压根犯不着铤而走险,要是为了乌纱帽,这还有可能,但他选择的时机根本就不对,别说是他这么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政治老手,就算是一个正常的成熟男人,权衡利弊得失,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有百害而无一利。这,才是最难以理解的地方。你们觉得呢?”
方能、方二叔和方二婶都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果当然也并不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一二三来,今天能听他们说这么多,已经很有收获了,便招呼他们:“吃菜,吃菜!”
方二婶又有些顿挫地说:“小……小于,你这孩子还算尊重老人,我们失去女儿这个心头肉,痛苦万分你是理解的,说话难听了些,你也没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心里有数,都知道呢。你看……我们今天说这些话,是不是对你有点价值?但愿能对你的破案有帮助。”
于果想了想,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们提供的线索没有用,相反,也给我了很大的启发,我又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这得谢谢你们。事不宜迟,必须在明天之前办完。你们三位先慢慢吃吧,账我已经结了。
“方能,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没那么八卦,不会和童总说对你不利的话。还有,三位如果愿意的话,请明天中午到‘心动滋味’婚介所,一切在那里开始,也就一切在那里结束,我会给你们所有人一个交代的。”
说罢,他抓起衣服,开门便走。方家三人同时站起来,又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感到摸不着头脑。
走出门后,于果终于绽放了这半个多月来少有的轻松笑容,他知道,这次的事情终于到了尾声,一切都结束了。
对他来说,无论是那些狮子五人组、邢中队长、公交车小偷团队还是毒贩,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因为这帮家伙没有脑子,最多就是有点小聪明,大部分坏事都是靠暴力来进行实现和维持的。
于果最不怕的就是暴力,他拥有地球上已知最强的单兵作战能力,只要他愿意,最起码胶东市地面上任何能活动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没人能经受得住他全力以赴的拳脚功夫。
可是,暴力是低级的,在核子暴力控制的全球范围内的安全和规矩里,那些低级的暴力根本不值一提。于果最佩服的,就是在规矩的社会里,用脑进行高智商犯罪的精神强者,庞芳那种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的,只能算半个,韩金匙算是一个,而这个婚房凶杀案的真凶,自然也算一个。
尽管真凶论才气不如韩金匙,但比韩金匙更加成熟,可以说,和韩金匙各擅胜场,但他们遇到了自己,那就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倒霉,因为任何人在自己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小丑。
今天下午和晚上,就可以真正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了。可是,说是如此,这场案子的惨烈程度,也的确不亚于韩金匙杀人案,其背后的悲惨过去,也一样不逊于庞芳和连秀三十多年的爱恨情仇。
都是悲剧,都是无法挽回的悲剧。于果能做到的,就是只有凭着自己的良心,抓住始作俑者和利用始作俑者的悲剧进行牟利的邪恶连带存在,将他们绳之以法。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苗红给自己这个钻石卡会员电话通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