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小虎,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爹这个腿也看着好不了了,咱们还是去里正老爷那去问问,里正老爷是个好人,一定能可怜可怜你跟小虎,姐就跟娘去山里等死好了。”说着,姜桃便擦了一把泪,就要拉着大虎小虎出门。
马二婶忙道:“三弟——你也听见了。”这话的意思竟然是快些息事宁人,这眼瞅着还有个把月就过年了,要是真有点事闹到里正老爷面前,吃亏的可是他们,到时候别说两只鸡了,只怕鹅都能给拉走。
马三一咬牙,就去抱鸡,嘴里道:“桃子,你等等,这鸡抱回去,在拿几个蛋。”
马三婶顿时慌了,要去拦,但到底是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就叫马三推到了一边,马三把鸡翅膀、鸡脚都捆了,塞到桃子手里,又喊马三婶去拿鸡蛋。
马三婶自然不依,抱着柱子在哭,嘴里嚎着:“我家的鸡——我的鸡——”
胖婶是个麻利的,进了屋子,寻着了鸡蛋篓子,捡了十个鸡蛋,拿篮子装了,便给了姜桃,姜桃让大虎小虎一人抱了一只鸡,自己拿了篮子,眼观鼻鼻观心的说:“过几日,我就把篮子送过来。”
马三婶顿时跟刀子剜了心似得,扑倒在地:“叫我死了算了,马三你个没良心的,大儿啊,你娘被欺负狠了啊——”
马三还准备去抓水鸭,马三婶立马蹦起来:“你敢抓我的鸭子,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就拦着篱笆门,大有一副跟鸭子共存亡的样子。
马三抬起手作势要打,马三婶却是不怕,这边便僵持了下来。
姜桃见着两只鸡和十只蛋,也算符合了自己预期。开口道:“马三叔,算了,有这两只鸡,爹也能吃半个月了,农家人没什么的,个把月后爹死撑着也能站起来。”
马二婶叹了口气,道:“还是桃子懂事。”
胖婶哼了一声:“马三媳妇,你可就盼着强子赶紧好起来,不然你就等着村里人戳你脊梁骨吧。”
事已至此,大家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马二婶和胖婶送了一阵姜桃,姜桃皆是道了谢,马二婶头次觉着姜桃懂事了,虽说丫头黑了些,也瘦,但是农家哪里看重丫头的长相,大多是看着会不会干活,心好不好,孝不孝顺。
抱着两只鸡,拎了十个鸡蛋的姜桃凯旋而归,把这事跟张氏和姜强说了一通,自然是略过了自己耍的那些小心眼,张氏觉得姜桃自作主张又不尊重长辈,把姜桃说了一通,姜桃却不放在心上,只叫张氏把蛋给收好了。
“还是多亏了桃子,你说她干什么?”姜强看着两只肥鸡和鸡蛋,说不开心是假的,“咱俩没本事还说桃子,要不是她哪里来的鸡和蛋。”
张氏许久没看见白滚滚圆溜溜的鸡蛋了,这十只鸡蛋躺在篮子里说不出的可爱。她哼了一声:“村里不知道的还道是我指着桃子去哭门的呢,你倒是不操心,合着到时候都是我遭殃,看那马三婶子得把我恨到骨头里去。”
但是呢,就算是马三婶日后打上门来,这两只母鸡她却打死都不会还了。
小虎抱着母鸡咯咯咯的玩,冬日里冷,生怕把母鸡给冻死了,也没多余的稻草垒鸡窝,姜强这会儿又动不了,所以张氏在堂屋里圈了个地关两只母鸡,寻思着怎么也得去借些稻草,冬日里母鸡下蛋虽然少,但是也没个窝,万一鸡蛋掉地上摔碎了,那她得心疼死去。
姜桃知道这两只母鸡说是用来给姜强补身子的,但是张氏和姜强是绝不忍心吃的。本就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突的有了这两宝贝,怎么可能就贪一时的口腹之欲呢?吃饱要紧,其次才是吃好呀。
“爹,我这还有五个铜板,治你的腿用了十三个铜板,这钱得还给奶,只是咱们现在没钱还。”
用了娘的棺材本,姜强心里也不好受。瞅着十个鸡蛋,说什么也得给娘先送上两个。
“桃子,你去包四个蛋,然后把剩下的钱还给你奶,就说等我有了钱一定还,别让大哥他们说闲话。”
姜桃也是这个意思,她拿着钱烫手,说什么也要把钱还了。便捡了蛋,合着剩下的铜板给了余氏,余氏说什么也不要鸡蛋和钱,说是现在她家啥都缺,她现在每日里还能吃一个黑疙瘩,饿不着。
隔壁的大婶子赵氏却探出个脑袋,嘴里喊着:“哟,桃子给你奶送蛋了,咋的,钱都还给老太太了?”
余氏瞪了一眼:“哪都有你的事?”
赵氏拧着身子出来,瞅见了那五个铜板,眼睛一亮,说是不嫉妒是假的,老太太偏心老大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老大家这回摔了腿,还不知道老太太原来还藏着十几个大钱,那可是十几个大钱啊,能抱好几只小鸡仔了。
姜桃喊了声婶子,嘴里道:“奶,咱家还有蛋,咱们都吃了,爹也能吃三个,这些你别留着,爹说等他挣了钱,一定都还你。”
赵氏嗤了一声,嘴里叨叨:“大话谁都会说——”
姜桃瞥了她一眼,只把东西都塞给余氏,便回了家,她说的可不是大话,她一定得挣上钱,把这五文钱还给余氏,用老人家的钱折寿啊,只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一回家就犯愁了,人都没得吃,拿什么喂这两只老母鸡呢?
张氏出了主意:“我去山里看看还有没有荠菜,这荠菜根就剁碎了喂鸡,再去借半袋子麦麸,好歹把这冬天给对付过去,等开了春就好了。”
母鸡交给了张氏,晚间,张氏咬咬牙捡了两个蛋,准备给姜强蒸一碗鸡蛋羹,鸡蛋掺了水,在锅里咕噜咕噜的蒸着,满屋子都是蛋香,姜桃从来不知道一个普通的鸡蛋能有这么香。小虎蹲在灶台前,眼巴巴的瞅着锅,要不是姜桃抱着,只怕他要扑上去了。
待两碗鸡蛋羹端上了桌,其中一碗端给了姜强,剩下一碗,张氏拿了个筷子,从中间划成两半,还没开口跟姜桃说,让她让着弟弟,她俩不吃,姜桃便抄起筷子,又划了一道,并拿着筷子敲了一把小虎的手:“不许动手,拿筷子!”
鸡蛋羹明晃晃的分成了四块,姜桃不看张氏的垮下来的脸,自顾自舀了自己那一块,塞进嘴里,滑嫩嫩的鸡蛋顺着喉咙就下去了,满口生香,要是再滴上几滴猪油,只怕得香得吞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