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不欢而散。
文乐乐回到江城之后心情依旧不太好，她躺在御龙湾的婚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双眼睛也是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顾西凌洗澡出来就见她一副恹恹儿的神情。
“要不要吃点东西？”
男人问她。
“不想吃。”
她回。
顾西凌转身下楼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然后坐到床沿边上，将奶杯低低的举在半空中。
“要不要喝点？”
文乐乐瞥了一眼，竟然看到奶杯里还细心的插着一根胖乎乎的吸管。
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准备让她躺着喝的意思么？
浓浓的暖意漫上心尖。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想喝。”
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顾西凌随手就将奶杯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意味不明的问道：“想吃糖？嗯？”
又不是小孩子。
吃什么糖啊？
文乐乐讪讪的从被子里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顾西凌的小手指，然后闷声闷气的问道：“老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第一次和顾正业见面就对其出言不逊。
对待自己的父亲也是口无遮拦，毫无礼貌和修养。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顾西凌并没有回答文乐乐的问题，而是拧眉沉眸，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
文乐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他的视线中慢慢慢慢绞成了一团，就在她纷乱如麻的时候，顾西凌突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稍纵即逝，点到为止。
离开之后，顾西凌并没有因此直起身，而是始终保持着刚才手肘撑着床面的姿势。。
顾西凌依旧沉沉的望着文乐乐的眼睛，文乐乐紧张得睫毛都在不停的颤抖。
像振翅欲飞，伺机逃跑的蝶。
文乐乐又小声的问了一遍：“我是不是很坏？”
半晌之后，顾西凌才哑声回到：“坏女孩，以后不要将事情憋在心里，我是你的丈夫，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
文乐乐鼻翼酸涩，吞了吞唾沫，只觉得嗓子哽得好疼。
文景在外有女人的事情，她在上一世的时候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为此，她并没有太多的坏情绪。
之所以闷闷不乐，是担心顾西凌会对她彻底的失望。
依照顾西凌优越的自身条件，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品行兼修的女人做他的妻子，而不是需要被迫的接受她如此多的不堪。
虽然文乐乐也曾时常告诫自己，只要足够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就一定能和顾西凌并肩看这世间繁华。
但，心里仍旧隐隐不安。
“老公……”文乐乐伸手就缠住了顾西凌的脖颈：“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若不然，为何如此纵容。
顾西凌的目光落在文乐乐薄薄的耳廓上，那上面是她因为排斥和他的婚姻而叛逆的跑去打的七八个耳洞。
密密麻麻的小孔紧挨在一起，看着就替她疼。
这让顾西凌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文乐乐的场景。
应该是在文乐乐四岁左右的样子。
彼时，顾西凌十二岁。
那天也是他刚从A国回来，因为心情不佳，他独自一人去了江边。
暮春的傍晚，太阳落在山坳处，红得像一团火球。
顾西凌坐在江边的台阶上，视线里满是波光粼粼的江面。
但他的双眸却冷得像是淬了冰。
周遭也会有散步的人群走来走去，顾西凌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静默着，仿佛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人存在。
不知何时，文乐乐跑了过来。
那时候的文乐乐脸上满是婴儿肥，穿一套红色运动装，运动装的屁股和帽子上分别有两个小耳朵，随着她一蹦一跳，小耳朵就在她身后晃。
蠢萌又娇憨。
“呀，李婶，快来，这里可以坐哦。”
文乐乐用红色的运动鞋跺了跺石阶，然后一屁股坐在离顾西凌几米之遥的地方，一双小胖手托着腮，像是在认真的欣赏远方的风景。
江边有人在垂钓，恰好就钓起来一条手指长的小鱼。
文乐乐见状，一脸兴奋，“呼”的又从石阶上站起来欢快的拍手：“呀，钓到了钓到了……”
顾西凌终于轻不可闻的拧了眉。
简直是，吵死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文乐乐，双眸中的戾气毫不掩饰。
文乐乐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与顾西凌对视。
顾西凌穿着一件白衬衫，清隽的少年在秾艳的霞光里干净冷清得像一幅画。
一副遗世而独立的画。
“好漂亮的小哥哥……”
文乐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李婶刚好喘着粗气快步走到她身后：“乐乐，玩了半天了，咱们该回去了。”
文乐乐立即绷直了小身板表示抗议：“不要，我想再玩一会儿。”
李婶无奈，从自己身上取下水壶：“那你要不要喝点水？”
“不要。”
李婶又从背包里翻出小蛋糕：“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李婶看着她：“跑了一下午了，你不饿啊？小祖宗？”
文乐乐想了想，摊出自己的小肉手：“那我想吃糖。”
“又吃糖？也不怕虫牙？”
文乐乐倔强的将自己的手伸在半空中。
李婶最终拗不过，还是塞给了她一个棒棒糖。
文乐乐埋着小脑袋飞快的剥开了糖纸，将圆乎乎的棒棒糖含在自己的嘴角。
然后，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西凌，磨磨蹭蹭的朝着他走过去，最终站在顾西凌面前。
此时的顾西凌又恢复到之前那种漠然的状态，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文乐乐。
文乐乐撅着小嘴吸了吸甜腻的口水，“咕噜”一声咽进小肚子里。
“哥哥……”她偏着头，含糊不清的喊他：“你是不是在讨厌我？”
顾西凌：“……”
文乐乐耐心的等待片刻却没等到对方的回答，不甘的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顾西凌：“……”
文乐乐略微思索之后，将嘴里的棒棒糖取出来在顾西凌面前晃了晃：“你是想吃我的糖吗？”
这是从哪里跑来的小女娃？
真是，烦死了。
顾西凌忍无可忍，微张着薄唇正准备呵斥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结果文乐乐瞅准时机飞快的就将自己手里的棒棒糖塞到了顾西凌的嘴里。
那可是她含过的，沾满了口水的棒棒糖啊。
顾西凌淬不及防，脸色瞬间漆黑如墨。
文乐乐还挺开心，肉嘟嘟的小脸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她拍着小手，摇头晃脑的问他：“是不是很甜？”
甜么？
顾西凌回神，目光沉沉的落在文乐乐的唇上。
的确很甜。
他已经尝过了。
蚀骨一般上了瘾。
文乐乐从他的双眸中隐隐看到了汹涌的灵魂。
是错觉么？
文乐乐还未明白，顾西凌已经再次低头吻了上来。
不同于之前的蜻蜓点水，这次直接让顾西凌难以呼吸。
“唔，老公……”
文乐乐低如游丝的声音缠绕在他的耳畔，男人的意识更是一溃千里。
掌心是滚烫的，带着焚烧一切的温度。
文乐乐听见了自己凌乱的呼吸声。
文乐乐的脸颊红得像朵玫瑰，她无意识的哼出来：“你干嘛……”
所有的动作在这个字之后戛然而止。
顾西凌埋头在文乐乐的颈窝处，喘息。
文乐乐从迷离中回过神来，鼻息间隐隐弥散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她定睛一看，顾西凌的睡衣上还真的有血迹。
“老公……”她慌乱的拍了拍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你胳膊的伤口好像崩开了。”
的确是崩开了。
顾西凌在脱下睡衣的时候，里面的纱布早已经被鲜血全部浸透。
那是被文乐乐揪的。
在她意乱情迷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揪住男人的胳膊就像是揪住了欲海中的那根救命稻草。
现在这根稻草都快被她揪残了。
文乐乐这个罪魁祸首急急忙忙拿来医药箱。
顾西凌不急不缓的将纱布拆开再往血淋淋的伤口上涂抹了一些消毒生肌的药膏。
“老公……”文乐乐心有愧疚：“……我来试试吧。”
顾西凌看她一眼，也没说话，直接将自己的胳膊搁到她的腿上。
文乐乐抿了抿红肿的唇，认认真真的回忆起以前顾西凌包扎的步骤，然后一点一点依样画葫芦的重复。
算不上太完美。
总体还不错。
“怎么样？”
文乐乐有些小开心，她看着顾西凌，满含希冀的双眸就像是想要奖赏的孩子。
顾西凌轻轻的捏住了她的下巴，使得她整张小脸微微往上抬。
头顶是澄亮的水晶灯。
灯光下，文乐乐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散开，绢丝一样的皮肤，被他染上了薄薄的一层浅粉。
桃花似的，悄然绽放。
“很好……”他俯身，贴着她的耳畔缓缓说到：“……目睹难忘。”
文乐乐并没有懂他最后四个字的意思。
但她也不想扫兴的问出来。
当晚，她怕再一次碰到顾西凌的伤口，睡觉的时候小心翼翼避开了他。
顾西凌却伸手就将她捞到了自己怀里。
漆黑的房间，他能清楚的看到文乐乐的脸。
和之前接吻的时候一样的红艳。
她还是那个任性张扬的小姑娘，却因为他而有了沉沦的色彩。
简直是，目睹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