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车厢里，当沸腾的谷欠望渐渐退却之后，文乐乐的脑袋靠在顾西凌的胸口，绯红的面颊也恢复到之前的白皙。
甚至还有一些冷寂。
顾西凌的胳膊则是搭在文乐乐的腰上，手指捏着她的掌心，指腹不轻不重的在她的肌肤上碾磨着。
两人各怀心思，似乎又恢复到之前时候的零界状态。
顾西凌在等一个答案。
文乐乐却不愿意说。
车窗外，有车徐徐的开进来，又有车缓缓离去。
停车场里明明就是忙忙碌碌的样子，猛然一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黑暗，总是能将一切的真相吞噬，掩埋。
文乐乐看着窗外昏暗的景致，眼底越发的空洞，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到：“老公，你知道吗？我恨不能杀了文景。”
她的声音很轻。
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了。
对于文乐乐有这样弑父的偏执的想法，顾西凌非但没有露出正常人应该有的惊诧，反而轻轻撕咬着她的耳垂，像是带着鼓励，或者说是纵容。
终于，她还是告诉了他。
能让他的小姑娘相信他，可真是难啊。
顾西凌的眉眼比之前柔和了很多，他的吻辗转到她的唇角，轻轻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之后才低声问道：“乐乐，你会用刀，还是会用枪呢？”
文乐乐面色茫然：“我什么都不会。”
顾西凌又继续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杀？”
文乐乐：“……”
顾西凌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自己能和文乐乐对视：“李婶的伤是被文景踹的吧？”
文景断了腕骨，一只手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
再看文乐乐强颜欢笑的样子，他基本就能明白了。
文乐乐撇开目光，点头。
真是什么都躲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
顾西凌又问：“乐乐，你知道李婶为什么会瞒着你吗？”
文乐乐继续敛着眉眼：“她怕我鲁莽。”
“你也知道你鲁莽？”顾西凌的语调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乐乐，冲动是魔鬼。”
“可是老公……”文乐乐抬起头：“……我真的好恨他，他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文景明明知道母亲的遗物对她来说很重要，他不顾念夫妻情，父女情，却将它们统统丢进了垃圾桶。
文景明明知道她对李婶的情感就像对母亲一样，可他还是做得那么残忍。
这样的男人能叫做父亲吗？
文乐乐满脸决绝的表情：“老公，之前我不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我坏，我希望自己在你心里是美好的，但我……”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压抑的悲伤：“李婶是因为我而受伤的，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顾西凌掰正文乐乐的脸，让她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又在她的眉眼上吻了吻，然后才说到：“我的坏女孩，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文乐乐：“……”
是她的听觉出问题了？
为嘛顾西凌不觉得她可怕，反而还这么纵容？
……
第二天上午，文乐乐正在病房和李婶聊天的时候，警方的电话就来了。
对方说文景在开车的时候和人打架斗殴，需要文乐乐去一趟警局。
打架斗殴？
文乐乐不期然就想到了顾西凌在昨晚临走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乐乐，有些事情我们可以换一种安全的方式去解决。”
顾西凌的性格其实和文乐乐很相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是，如果惹怒了他，他肯定不会是一个良善的人。
文乐乐赶到警局的时候就看到文景鼻青脸肿的样子，本就骨折的手腕血迹斑斑，也不知糊的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对方的血。
反正他整个人就弯着腰缩在椅子上，原本高大的身形像是一瞬间就变得萎靡不振了。
见到文乐乐，文景更是没有好脸色，声音也满是狠戾：“文乐乐，谁让你来的？”
文乐乐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后冷漠的说到：“我不来，难道让李婶过来保释你？你好像忘记李婶被你踹骨折的事情了？”
这话噎得文景的脸更是漆黑如墨。
他动了动唇，因为胸口剧痛难忍，最终选择了闭嘴。
文乐乐更是懒得再多费口舌，转身从警方那里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大概。
原来文景早上的时候赶着去给苏小沫送饭，但他面前有一辆车始终不温不火慢慢的挪，像是在故意挡他的道。
早高峰，本来就堵。
文景因为昨晚的事情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等到红绿灯的时候，对方依旧别着他的车。
文景的火气“噌”一下就冒到了头顶，怒意匆匆的下了车，然后不管不顾就朝着对方的玻璃猛砸过去。
后来的事情自然不用描述了。
对方也是脾气火爆之人，两人就那么在路边打起来。
对方不但身强力壮，动作也特别灵活。
文景和他比起来，肯定是吃亏的一方，等到交警赶到的时候，文景已经被对方踹翻在地，满脸鲜血。
交警在查看事发的监控时发现文景是先动手的一方，即便对方将他打得满地找牙，却丝毫不用负任何责任。
不但如此，文景还需要赔付对方的车辆维护费，精神损失费，以及误工费，等等。
钱是小事，关键就是太憋屈。
文景被文乐乐保释出来之后就黑着脸去了医院，检查的结果，全身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
……
晚上的时候，小五去了机场接小六。
顾西凌提前下班来到了李婶的病房。
他给文乐乐带了晚饭，包括李婶和王大壮的。
王大壮一脸受宠若惊的接过来：“谢谢顾总，谢谢顾总。”
顾西凌淡声说到：“一家人，不用客气。”
天啦。
顾总说一家人？
王大壮更是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即便人家只是表面上客气的意思，那也要让性子寡淡的顾西凌情愿说出这种客气的话啊。
李婶也很感动,慌忙招呼：“姑爷来啦，快坐快坐……”
她就知道文乐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嫁了这么一个好男人，一辈子都会被宠成小公主。
李婶笑眯眯的看着文乐乐。
文乐乐有些莫名其妙，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李婶，我脸上有饭粒啊？”
李婶却催促到：“话多，赶紧吃饭，吃完和姑爷一起回家。”
顾西凌就坐在李婶的病床边上，他看了一眼文乐乐，然后才说道：“李婶，今晚我和乐乐一起留在医院。”
男人是真这么打算的。
小五今晚不在，留下文乐乐一人在这边，他不放心。
李婶却是吓得慌忙摆手：“昨天我就说不用，乐乐非得不听，你们看看我啥事没有，休息十来天就可以回家了。”
王大壮也坚决表示反对：“医院这边都有护工的，况且我也在，根本没问题。”
最后还是文乐乐选择了妥协。
病房有顾西凌在，估计李婶和王大壮拘谨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饭后，文乐乐将餐具收拾完毕。
“行吧，李婶，我明天再来看你。”
李婶立即不悦的说到：“明天还来什么啊，真当我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太婆？”
然后又吩咐王大壮：“大壮，赶紧去送送乐乐和姑爷。”
王大壮慌忙应声：“好好好……”
顾西凌这尊大佛太可怕了。
王大壮心说，刚才顾西凌就呆了那么一顿饭的功夫，他都感觉到空气逼仄，呼吸不畅。
忙不迭的将文乐乐和顾西凌送走之后，他去了一趟卫生间。
都快吓尿了。
正当他拉下裤子拉链就隐隐就听到隔间有人在低声说话。
王大壮莫名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下意识的偏头凑到门口。
文景正在电话里吩咐对方给他查一辆车牌号，并刻意叮嘱到，“你看看那辆轿车的主人是不是与顾西凌的身份有关系？”
王大壮拧紧了眉，文景查顾西凌做什么呢？
他正疑惑不解，又听文景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就不信事情会这么巧合，无缘无故挡我的车，还趁机踹断我三根肋骨……”
文景是骨科，李婶也是骨科，并且两人都是VIP单间，能碰到也算正常。
王大壮听到文景推门离去的声音后，他也悄悄的跟了出去。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正等在走廊上，见文景出来，小姑娘慌忙上前搀扶住他，然后似娇嗔，又似担心的说到：“你也真是的，病房有卫生间，你跑到外面来做什么？”
文景穿着病号服，走路一瘸一拐，后腰上绑着用于固定骨折的胸带。
他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全部贴在了小姑娘身上。
王大壮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冷嗤。
只是肋骨骨折又不是断了腿，至于连路都不能走了。
这便宜占的……
文景已经直接将自己的胳膊搭在小姑娘的肩上，然后说道：“小兰啊，你在病房里嘛，我上洗手间也不太方便，毕竟我是一个男人。”
苏小兰就不高兴的说了：“我从学校请假过来就是专门照顾你的呀，人家都说了，在医生眼里根本没有男女之别。”
文景追问到：“那在你眼里呢？”
苏小兰：“……”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王大壮也不方便追上前。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背影，他估摸着用不了多久，这个苏小兰就能成了文家的女主人。
回到病房后，王大壮将自己刚才遇见文景的事情告诉了李婶。
末了，他问道：“妈，你觉得文景出事是不是与顾总有关？”
李婶慌忙捂住他的嘴：“知道就行，说出来做什么？”
随即又叹息一声：“唉，这事儿怎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啊。”
她之所以瞒着文乐乐，就是担心文乐乐太冲动。
在李婶妇人之仁看来，文景再怎么不对，他终究是文乐乐的父亲。
父女哪有隔夜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