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耿耿，加急的信件被送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宫殿，“庆明殿”三个字被灯火勾勒得金灿灿。
“啪！”
仁云赫怒不可遏，“老二你来看看！”
仁云肃拿起文书一看，脸色剧变，额角青筋浮现，“怎么会？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仁云赫拳头捏的很紧，眼底一片狠色，“是我们低估了这个皇弟，本以为他这次只会无功而返，在父皇面前出个丑，没想到他竟然有本事查到些东西。”
他们极力让仁云真去东洲为的就是让他丢脸，好让人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可是现在周德望送来的书信中可全是对太子的惶恐。
这让人如何不慌，如何不怒？
“我看是仁云真带去的这个女人不简单。”仁云肃又细细看了一番文书，沉吟片刻，“周德望说这个女人很得民心，东洲那里的愚民都很……”
“区区一个贱婢，何来民心？民心？不过是权术玩弄的工具。”仁云赫打断他，“一定是仁云真这个小子装神弄鬼，他平日最会算计，说不定早就在东洲那边布置了探子，所以这次才会轻而易举的寻到线索。”
“那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仁云赫冷笑，“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仁云真就算真的有什么本事，就只够查到那些东西了。”
两人在寂静的宫殿中对视一眼，就见仁云赫眼底浮现阴森的笑意，“他不是要聚民心吗？呵，那些愚民懂什么？也就仁云真这个蠢货以为自己能有本事聚起来，好啊，他想要爱民如子的名声，那我就让他尝尝众叛亲离的味道。”
说完，便提笔挥毫写完一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东洲知县府。
周德望惴惴不安了两日，拿到那封烫金纸的文书后，他惶恐不安的心才堪堪落回原地。
粗略一看，他原本慌张的小眼睛中也有了定数，嘴角也聚起一个阴沉的笑意。
他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只要下棋的手没有缩回去，他便能继续当吃掉其他棋子的功臣。
神无月走了一天去查看方圆百姓的农田，看到情况都在好转，也打算把实验的日子提前，回到周府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周德望。
周德望连连答应，还积极帮她准备。
奇怪。
神无月看了几眼这个地方官，回味过来这些天周德望似乎反常的安静下来，老实的发粮，安静的配合自己，一点异样都没有。
她不喜欢以貌取人，也觉得自己不应该随便评定一个人，压下了自己心头的怪异，没有多想。
东洲在连绵的大雨浸润下边的湿漉漉，雨雾弥漫，道路湿滑，到处都是亮堂堂的水坑。
而此时又是升温之时，大雨加上合适的温度，铺在农田的稻草腐烂的速度比神无月料想的要快一些。
原本厚厚的草絮有些已经陷进了地下，露出湿润松软的土地。
这些情况都让焦灼等待的百姓欣喜万分，对神无月也更加拥戴。
神无月看到情况在慢慢变好，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平日在安抚和教导百姓的时候也开始暗中调查一些事情。
“阿月姑娘，我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出了这档子事都以为是老天爷不给活路了，幸好有你来了。”
“您言重了，我也不过是恰好略知一二罢了。”神无月淡笑，“不过，我也觉得有些奇怪，照说这个盐碱地不会突然形成，难道往年你们都没有察觉吗？”
这些时日她每日都走访大大小小的农田，已经拉近了和东洲百姓的距离，有些不会说的话，现在也有人敢说了出来。
那老农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实不相瞒，早些年我们是察觉了一些不对劲。”
神无月心思一凛，“不对劲？”
“是啊，都是和庄稼打交道的人，对地里的东西最熟悉了，我们的粮食是慢慢减产的。”
这个和神无月猜想的差不多，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还做出一副有些吃惊的样子，道：“慢慢？那为何没有人说。”
“哎……我们自然与周大人说了，但是周大人说没有田地是年年丰产，东洲也不例外，谁知道一年比一年不如意，到了今年就什么都种不出来了。”老农心疼的看着自己还覆着稻草的农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东洲一直丰产，年年都要上供，他们说不能交供东洲人都得遭殃，所以刚开始我们都不敢往朝廷上报。原本大家都还有些家底，可是谁又撑得起年年都没有收成啊？”
“之前欠收，你们难道什么都没有做？”
“有啊，周大人请了学者来调查，在我们没粮食的时候也会补贴我们银两去买粮食。”
“买？”听到老农这么说，神无月气极反笑，沉闷的胸口竟然生出几分清明。
曾经的米粮供应地的农民竟然要去买粮食，何其讽刺？
这老农说的“老天爷不给活路”，他也许从未想过，是有些人心太恶。
地方官的不作为，甚至有意愚弄，而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又一无所知，让曾经肥美富饶的农家宝地，渐渐被那些附骨吸血的畜生给吸干了。
神无月心中已经大概有了猜想，回去的路上心情格外沉重。
前因后果怎么都脱不开一个“利”字。
东洲富饶，周德望也做惯了土皇帝，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联合上游的民商，一起修了一个水库。
修建水库之初是为了敛财，到后来，也许是无意，也许是蓄谋，总之水库的统一灌溉，让农田产生了大量的盐渍，最后变成了颗粒无收的废田。
走投无路的百姓只好花钱去买粮食，周围商户肯定坐地起价，不用想也知道这里有一段时间米粮到底是各种高价。
可怜这些百姓还是对此一无所知，并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官联合那些商人从一开始就在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也无怪他们来的时候看见东西两边贫富差异如此之大，一边是轻歌曼舞，一边是人间地狱。
那些人骑在农民身上，笙歌燕舞之下全是农民的血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