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路晓起了个大早,刚出门,就碰见了要出门买早点的路爸,路晓吸了一口气,扯起一个笑,还没开口,就听见了路爸的询问。“干什么去,大清早的。”
“跑步,你干啥去呀?”
“买早点去,你想吃啥,爸给你买去!”
路晓楞了一下,说“豆腐脑吧!”
路爸转头笑了笑,就提步往外走,“哎,行,你别跑太久,早点回来啊!”
“哎。”
跑了二十分钟,估摸的时间差不多了,路晓就往回走。
走在久违的、又熟悉的街道,抬眼左右四顾,发现遥城真是变了,路变得很宽,街边的商店广告牌也不再是你家红我家黄,而是统一的颜色,统一的大小,往远看,还能看见有好几幢高高的大楼,路晓记得以前是没有的。
以前的遥城啊,好像是昏黄的,杂乱的,但温暖的,充满人情味的。
街边总是有推着小车卖水果的老汉们,老太太们,他们的吆喝声回录在喇叭里,一声接着一声,从路晓没起床开始,到路晓吃晚饭才停。
商店上边的广告牌,总是红色的挨着绿色的,粉色的挨着蓝色的,甚至有圆形的旁边跟着长方的,竖起来的广告比比皆是,像是要比赛一样,唯独怕自家颜色不够鲜亮或者形状不够引人注目落了下成。
街道边的垃圾桶总是脏脏的,边边角角总藏着瓜子皮,塑料袋,水果皮,那个味道,路晓总觉得和日本人侵略中国时候,制造的毒气弹差不多。
以前遥城的楼房大多是灰白的,蓝灰色,这些暗色,或者纯色居多,也大多矮,最高不超过六层,高中的时候,遥城六中起盖了一幢十六层高的宿舍楼,路晓和同学羡慕不已,顺带把一中永远的六层、四层楼,狠狠吐槽了一遍。
以前的遥城啊,已经走了。
现在的遥城,正在长大。
街边再也没有挤在一起贩卖的小摊,那尖锐又刺耳的叫卖声也听不见了,遥城变得安静了。
商店的广告牌变成了统一的白底黄边黄色字体,再也没了你家我家争来斗去的广告,遥城变得规整了。
路边的垃圾桶换成了灰色黑边的分类垃圾桶,街边的环卫工人时不时把掉在地上的垃圾扫在簸箕里,再没有人乱扔垃圾,遥城变得干净了。
幢幢大楼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六中那幢十六层的宿舍楼早就被超越了,甚至有三十层的居民楼,遥城变得现代化了。
谁也没办法阻止什么发生,谁也没办法留下什么远去。
我们只能某一天走在街边,无意间发现以前摆在街边卖冰棍,盖着一层厚厚棉被的白色方状冰箱不见了,变成了商店里透明的大冰柜。我们微微带着内心的遗憾进去买一根雪糕,可能商店的店主是一个中年青年的或者老年的老人,你还能和他闲聊一句,“真是发展的好啊现在。”
路晓回了家,已经快七点半了,家里除了路雨都已经坐在了餐桌前,路晓洗了手,坐在一边,夹了一根油条,问路妈,“不叫路雨起来吃饭?”
路妈喝了一口豆腐脑,回头看了一眼路雨的房门,“不用,他饿了就自己起来了。咱们吃吧,吃完上街看看还有啥需要买的。”
“订婚需要买啥?”
“订婚买的东西远远不及结婚,该准备的我也准备了,就是你们看看有没有衣服啊什么的。”
路夏微微摇头,说自己没有,“我那几天每天都得出去,你带笑笑去吧,我今儿就不去啦,我得休息,养精蓄锐。”
路晓也冲着路妈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
八点的时候,路妈,路晓,路夏,路爸准时的出现在遥城的新天地商城。
上下逛了两圈,路爸买了一双皮鞋,路晓买了一件衬衣,买了一条长裙,路妈买了一个包,路夏重新买了一身衣服,已经是快十二点了,去旁边的火锅店吃了饭,路妈觉得自己手上的戒指有点老,想去换个新样式的。
四个人又拿着大包小包去了路妈常去的金店。
哦,对,还有路雨。
一家人坐在柜台前,帮路妈看戒指,好不容易看好了,路妈非要给姐妹两买耳钉,买了一对镶着一点石英的金耳钉,已经下午两点半了,路妈终于觉得可以了,打道回府。
回去只有路雨还活奔乱跳,被姐姐指挥去倒水,被妈妈指挥去洗水果,被爸爸指挥去泡茶。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大姨孙枝过来了。
大姨坐在沙发上,看着摆了一地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笑呵呵的问路夏,“这都你妈给你买的?紧张啊你?”
路夏微微一笑,靠近孙枝身边,小声吐槽孙兰同志这段时间的非人道主义,“哪有,有我爸的,路晓的,我妈的,我妈非要出去,大姨你不知道,我妈这段时间简直变身购物狂魔了,我回了十来天了,每天基本都得出去,我腿都磨短两厘米了。”
孙枝爽朗一笑,捏了捏路夏的小腿,“看你妈,你这马上好日子来了,还把你给降了两厘米,这可不行,大姨给掏钱,走,买高跟鞋!”
路夏一脸生无可恋,“大姨,我再出去,明可不能去订婚了。”
逗的一家人笑做一团。
“晓晓多会回来的,大姨得几年没见你了?”
路晓撒娇,“啊呀,大姨,你这才几年不见我,是不是要把我忘了?那可不行啊,赶紧多看看我,好好记住我。”
“行,你个皮猴,大姨忘了谁,还能忘了你?”
“嗯,行,听见这话我就放心多了。”
又是一阵笑。
路妈看不过去摆在地上一堆的东西,喊姐妹两收拾,路夏路晓相视一看,认命起身。
“兰子,你这新买的戒指?”
“明就去人家那边,我这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换成新的,就怕哪没做好,给我夏夏有一点不好。”
“也是,你这慢慢的才是开始呀,今年订婚,明年结婚,再后年就差不多晓晓订婚,再过一年结婚,这就差不多该雨雨了,再是外甥,孙子,满月,百日,你这才开始。”
路妈一脸的愁苦,“哎,大了,人家们都大了,咱才老了,过几年全成了家,咱就更老了,慢慢才越发的动不了了,你说说这,快的。”
姐妹两聊着时间、孩子,将近六点,大姨孙枝才走。
路妈刚准备去做饭,路晓就喊住了,说今天出去吃。
“在家吃多好,外边那不花钱?你这孩子。”
路妈嘀咕着,路晓当没听见。
“妈,你过来看看,我这高跟鞋是不是跟有点高。”
路晓倚在门框边,看路夏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在穿衣镜前走来走去。
路妈在路夏后边转了一圈,“不高,不过啊,明你走路得小心着点,这说不高,也挺高的。”
路夏脱下鞋子,坐在床边,一脸好奇问路妈,“妈,你和我爸当年咋订婚的?你紧张吗?”
路妈也坐过去,撇撇嘴,感叹着道,“我和你爸哪有个订婚?正经结婚前才见了三四面,一面相看,一面买家电,还有好像是你爸中途说你村里唱戏,去叫我看。”
“啊?!就这,你们就结婚了?”
“那几年结婚,你以为和你们现在?现在你们都是处对象,我们那会就是人给介绍,家境,人品,那都得你之后去打听,当时我和你爸见完,你姥爷骑自行车去你奶奶村里打听,人们对你奶奶,说是你奶奶这个人星系不太好,但你爸这个后生,上进,机灵,你姥爷做了主,说咱嫁给人后生,结了婚总会分家另住的,嫁!我才嫁给你爸爸。”
“你们可还真有点坎坷。”
“我和你爸结婚,就扯了红布,做了一身红衣裳,红色的新被子,哪有你们现在结婚好啊,订酒店,那婚纱都拖着地,哎,还是你们年份好。”
娘仨聊了聊,就快七点了,一起去了饭店吃了晚饭,回去娘仨没上去,在底下散了会步才回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得动身去男方那边,两家人都是至亲,没有多少人,订了三桌,吃了饭,又商量彩礼,结婚日子,本来就是两家人都情愿的事,没费太多的时间和口舌,就商定了。
路夏的未婚夫是她大学同学,两个人六年长跑,终于成了。
未来姐夫长得高高大大的,看上去有点凶,但笑起来一口白牙,很是亲和,是个党的接班人,军人,姓刘。
回去的路上,路妈情绪低落,路爸也没多高兴,路晓以为是有什么不满意,悄悄问路夏,路夏也是很懵逼。
回了家,路晓悄悄问路妈,“我这能有多高兴,自个儿的姑娘就是别家人了,我还放鞭炮庆贺吗?”
路晓这才知道,原来是这样啊。
路爸坐在一边,猛地开口,“等你们姐儿两结婚那时候,你老爸我,就不送你两出去了。”
路晓路夏相视一看,都表示无奈。
路雨弱弱的问,“为啥啊,爸?”
“你爸怕哭出来丢人。”路妈旁边淡定的补充。
“啊?不至于吧,哭啥啊?要不然你别让我姐嫁人不就好了,不嫁人你也愁,嫁人你又难过,真不知道你们咋想的。”
路妈抬头细细看了看路夏姐妹,慢悠悠的开口,“你们知道啥,儿女都是爹妈的债啊!等你们多会有孩子,就知道我和你爸的心情了。”
姐弟三人默默地谁也没开口。
路晓第二天就要走,提早进去收拾东西,收拾东西的时候,路妈进来了帮着一起会收拾。
“这才回来几天啊,就要走,哎。”路妈手上动作没停,口里微微抱怨。
路晓转脸看她,一脸揶揄,“要不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和我一块走啊,我那又不是睡不下。”
路妈把手里的衣服放进行李箱,摸平有些翘的衣角,叹气,“我走了,你爸咋办?”
“我爸一起去呀?还能就把他扔家里面。嗯?走吗?”
路妈看得出来的心动,顿了顿,还是拒绝了,“我去了干啥呀,那么大的地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还是咱们这好,我每天溜溜弯挺好的。”
“你这人,去了我带你们转转啊?路雨也去,正好,让我姐也去啊,好好带你转转啊,回来你又能和他们炫耀不是。”
“我才不去,我就算不去,也能炫耀,气死你那个姑姑和奶奶,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咱家以前多穷,看看现在,哼,我就说,我就有好儿好女。”
看着路妈一脸明显的骄傲,路晓笑了笑,心里一阵的暖,像是冰冷的铁桶扔进去了一块烧的通红的炭火,虽然小,但也暖了一片铁皮。
第二天上午路晓带着路雨走了,下午路夏也走了,她得回去上班。送走了孩子,路爸回来看着显得格外空荡的房子,叹了口气,“哎,你说说以前咋也没觉得这么大咱家?”
“要么全不回,要么一回回一窝,要走还一块走,半天就走的没了。”
“哎,你说说这,养孩子,养到最后,还不是就剩咱们两个人,一辈子忙的,也不知道忙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