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都有好转,怎么突然……”
李云欢的话没有问完,却足以聂福明白她的意思。
“是我不好。”
聂福连连摇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形成一个相对自闭的状态。
“是我不好。”
他又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之后,才用双手抱着头痛苦的说:“她前段时间已经可以下床了,状态好的时候甚至可以扶着墙壁走几圈。昨天也是这样,我见她玩儿的开心,便也没有多加制止,可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她竟然又将那瓶药摸了出来。”
聂福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他的脸孔,让李云欢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在他的膝盖上,那沓纸钱被晕开开了好几个圆形的痕迹,这个细节比所有的表情都更为浅显的证明了他有多痛苦。
“她吃了两颗,我发现之后用尽了办法想要让她吐出来,可她宁愿将我的手咬伤都不吐。”
聂福一边说一边开始发抖,宽大的袖子掉落下去,露出他瘦弱的手腕以及手臂上被咬的沁血的伤口。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他多说,李云欢就能猜到一二,可李云欢想了想,到底没有开口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毕竟她能感觉到这个瘦弱矮小的男人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痛苦压力,他需要找一个人倾诉。
果不其然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聂福再一次开口道:“我见她吃下去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出去包扎伤口了,等我再回屋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一个身体虚弱,只喝得下稀饭的老太太,一下子接触两颗高浓度的逍遥丸,在那强烈的药性下会发生什么李云欢比谁都清楚。
说句更为不敬的话,赵氏居然在那强烈的药性下挺过了一天,这一点反而让李云欢更为惊奇。
“请了大夫吗?”
李云欢原本还想问问赵氏在发病时候的表现,可想想这对聂福太过残忍便不了了之了。
“请了,”聂福挥着袖子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显然在一个晚辈面前如此失态,这一点还是让他有些尴尬。
“大夫说她的脉像奇特,五脏六腑之中的躁郁之气明显,无论怎么样都挺不过今天了。”
事实上她能在那么强烈的药性之下挺过一天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李云欢在心中暗自腹诽,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做出一副认真的姿态侧耳聆听。
大概是因为李云欢打了招呼的缘故,又或许是聂福上车前车夫看到了他胸前抱的东西,于是一路上将车驾的飞快,硬生生的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他们带回了落云村。
“我扶您下车。”
或许是因为在路上已经哭过了一场,又或者说与李云欢的那一番交谈让他原本的压力舒缓了些,总而言之聂福下车时到是比上车前多了几分活气。
“爹~”
听到马车的声音后匆忙出了门的聂大牛一看到李云欢后脸上便多了几分逞强与厌恶:“你怎么又将这个女人带回来了?你是不是嫌我娘不够惨,想要活生生的气死她呀!”
聂大牛还记得李云欢收拾他时的样子,自然不敢对李云欢多说什么,将自己所有的不满与怒火尽数发泄在老父亲的身上。
“我……我就让她回来看看,别让你娘临走前还留下惦记。”
聂福面对盛怒的儿子有些胆怯的将身子往后缩了缩,语气中的不安与显而易见的商量听着都让人觉得心疼。
“呵,你瞎说,我娘生前最讨厌的就是这丫头,现在都已经临了,你都不能让她安安生生的走吗!”
聂大牛越说越愤怒,就那么直勾勾的站在门前,一伸手便将大门拦了个彻底,愤恨的看着李云欢说:“你休想进去,休想欺负我娘。”
“我欺负你娘?”
李云欢因为他这种浅显的,不知所谓的厌恶而吃惊,也为这母子俩师承一脉的倒打一耙而感觉可笑。
“银欢~”
正当聂大牛准备说话之时,门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喊声。
聂大牛顾不上再阻拦李云欢了,三两步窜到赵氏的床前握着他的一只手便开始哭。
李云欢站在门口听着聂大牛嚎啕大哭的声音,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提步进去了。
房内窗户大开,轻柔的春风摇曳着窗外的桃花枝,隐隐约约的将香气送进房里,可是有什么用呢?
再鲜活的充满生机的东西进了这个房间便无端的多了几分死气。
“过,过来。”
赵氏眼睛迟钝的从聂大牛身上移过,在看到李云欢的那一刻多了几分急切,忍不住伸手,含含糊糊的出声呼唤。
“娘,你别着急,我这就把她赶出去!”
床边的聂大牛你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辨别,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就一根筋的认定了她要赶李云欢走。
“不,不,不赶,过……”聂大牛的话急得赵氏连连喘气,一着急所有的话都含含糊糊的朝外涌,急得聂大牛又一次抱着他哭了一场。
“过,过来。”
赵氏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李云欢身上,见她迟迟不肯过去,更是艰难的伸手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你,你过来,我娘有话跟你说。”
先前赵氏的话聂大牛没有听懂,这次她的动作聂大牛却是看了个分明,虽然不解赵氏为什么这样,但到底没有让她失望,起身将床头的位置让给了李云欢。
“你说吧。”
李云欢原本只想远远的站着与她说几句边走,可是现在聂大牛都将位子让出来了,不去似乎也说不过去。
“你好好与我娘说话!”
大概是即将失去的痛苦,聂大牛倒是多了几分孝顺,看着李云欢不甚上心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威胁了几句。
只不过那哭得可怜兮兮的脸,做出这种凶狠的表情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我,我先出去洗把脸,你要是敢欺负我娘亲,就等着我回来收拾你!”
聂大牛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可笑,于是只留下一句干巴巴的威胁,便小跑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