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何璧下意识的想要与李云欢争辩,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李云欢打断:“不要太早定下结论,你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生,而现在的你即便有了一双健康的腿,又是否有能力朝着你喜欢的路行进。”
李云欢说完也不给他回答的时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你明天还会再进行一次药浴,我后天才会离开,在我离开之前这个提议都是有效的。”
一语言罢,李云欢快步走了出去,何璧一直侧眸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蹁跹的裙摆从眼前消失才转过了身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床上素净的天青色纱罩。
纱帐针脚细密,柔和的一层看上去像是不存在一般,可就是这么一层轻柔的薄纱,却可以将外界所有刺目的光都柔和下来——这是何老专门花了大价钱买的,为的就是想让他在床上躺的舒服点。
这些年来虽然他从未说过一句煽情的话,可那满腔的父爱与期盼皆在这每一桩小事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唉。”
何璧叹了口气,越看越觉得眼球胀痛,疲惫的身体不停地散发出困意,可精神却亢奋着,迟迟安静不下来。
又是一天晨光熹微,养好精神的李云欢第一次在清晨醒来,看着满园的残雪不由得玩性大发,拖着二蛋跑到后院推雪人。
两人一人推着一个雪球再院里疯跑,没一会儿功夫李云欢就累得瘫倒在地,任二蛋怎么拉都不起来。
“我不管你了!”
二蛋费了半天的力气可架不住李云欢像是一滩烂泥非要躺在地上,小脚一跺推着自己的雪球跑远了。
地上凉,李云欢也没有躺多久,借着萧文泽的力起身,和他一起旁观二蛋团了两个圆溜溜的大雪球。
“嫂子,你来帮我将它们放到一起!”
二蛋一不小心雪团团的太大了,只得转身求助李云欢。
“小不点,看你还嫌弃我。”李云欢上前一步笑眯眯的,捏了捏他冻得通红的鼻子。
“嫂子,快一点快一点!”
二蛋等不及的挥开了李云欢的手,眉眼里都是期待。
“臭小子。”
李云欢失笑,有些费力的搬起那个庞大的雪球。
“我来。”
萧文泽见她面色为难,快步上前从她的手里接过雪球稳稳的安置在地上的雪球上,雪人就这么有了雏形。
“我来给他安眼睛鼻子!”
二蛋一边说一边宝贝似的从袖兜里掏出两颗棋子安置在雪人脸上,又用了一小节胡萝卜充当鼻子,一下子便有了灵动的憨态。
“哇,真好看。”
李云欢看着眼前的这个与二二蛋差不多高的雪人十分给面子的拍了拍手。
“我去叫何爷爷他们出来看!”
二蛋围着雪人小跑了两圈,也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人一遛地拖了过来。
“呦,我们二蛋真能干,堆出这么大的雪人呢!”
何老瞧见雪人脸上那两颗上好的棋子也不生气,反倒是摸着自己的胡子十分给面子的赞赏。
“叔叔,你瞧这是我堆的雪人。”
被夸奖的二蛋乐得脸颊通红,回头寻求肯定似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何璧。
“好看。”何璧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名,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呆呆的点了点头。
“等叔叔好了我们一起堆。”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二蛋笑的更开心了,眼里皆是满足。
“……好。”
何璧愣了一下,有些狼狈地偏过头,脸上是少有的情绪波动。
“走吧,吃饭去了。”
说笑了一阵之后李云欢搓了搓冰凉的手扶着何老往屋里走。
小林刚想去推一旁的何璧,可一转身便看见二蛋推着轮椅上的何璧往回走,看得出来他十分费力,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撒手,一边小声地开着玩笑,一边费力地推着那个对他而言有些大的轮椅。
小林抬脚刚准备追上去,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刚刚公子好像笑了!
不同于以前流于表面的客气与疏离,他此刻的微笑带着最纯粹的开心与欣喜。
小林说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不要过去!
十几天的相处让他们较之第一天的客气更多了几分亲密,一顿饭吃的自然是热闹又尽兴。
“小林,推我去书房。”饭后何璧想了想说。
“公子最近看的书都放在房里了,我送你回去吧。”
小林以为何璧忘了,却不想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不是杂计,我想看看关于算方面的书。”
“算?”
那不是好几年都不接触了吗?自从朝廷下令身体有疾者不可出仕开始,公子就再也没有看过那些书了,怎么好端端的又要看了呢?
小林看着轮椅上面目淡然却难掩紧张的何璧,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该忧。
“推我过去吧。”
虽然小林并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挨不住何璧敏感,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便让他瞧出了不同,垂眸的瞬间盖住了眼底的失落。
小林迟钝,虽然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却也不知道做自己做错了什么,刚进了房便照着何璧的吩咐早早地退了出去,这样这一方空间留给他自己。
书房小林一直有打扫,所有的书册也有定时的除潮,可即便这样还是抵挡不了时间的侵袭泛黄樵落的厉害。
“算。”
何璧用手轻抚着书页上的字字句句,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脑海里一字一句回荡的都是李云欢昨晚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认为现在的你即便有一双健康的腿,又是否有能力可以朝着你喜欢的路无止境的前进。”
这个问题并不复杂,何璧心中早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判断。
那么要接受吗?
何璧反问自己,却发现满腹的思绪揪杂在一起,自己也给不了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纠结间手掌下意识的用力,一下子拽烂了几张书页,清脆的破裂声再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叫醒了思绪繁杂的人。
“呵呵。”
何璧垂眸看着那脆弱的纸页,末了勾唇一笑,嘲讽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