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小酒馆中并没有多少人,两人随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
“呦,这不是贾大哥吗,今个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既然敢来我这小店?就不怕小女子下毒把你给毒死了?”娇媚中带着些嘲讽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谢飞鱼定睛看去,只见一中年妇人款款走来。
那妇人虽说年纪偏大,但还是能依稀从那张风韵犹存的面孔上看出其年轻时的美貌,满头青丝被随意的束于脑后,看来并未嫁人。
贾林笑了笑,没有回头,反而对着谢飞鱼解释道:“这是我幼时的青梅竹马,你叫她梅姨便可,别看她这样,其实刀子嘴豆腐心。”
“梅姨!”谢飞鱼笑道。
因两人是对坐,从柜台那边看过来,贾林那雄壮的身躯正好能将谢飞鱼挡住,使得这中年妇人走近后才发现还有旁人。
妇人有些恼怒的踢了贾姓汉子一脚,这才看向谢飞鱼,有些惊讶道:“好俊俏的后生。”说着,笑了笑,一手伸到贾林的腰处狠狠地拧了一把,这才低声笑道:“别听这死鬼瞎说,这位公子这是来此省亲是怎么的?”
“这是我老友的后人。”贾林对着妇人说道,眼神却玩味的看向谢飞鱼。
谢飞鱼见状,心中明了自己的身份不好对外说,也点点头,笑道:“小子姓谢,因家父身体有恙,又甚是想念贾叔,这才差小子前来探望。”
妇人也没在意,眼神在谢飞鱼腰间的短剑与葫芦之间游走,低笑道:“小谢还是个江湖游侠儿?”
谢飞鱼顺着妇人的眼神看去,笑道:“前两年在确实在江湖中闯荡过些时日,如今已经放弃,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些。”说着,话音一顿,装作缅怀的神情道:“但已经习惯了佩剑,也就不曾摘下。”
妇人了然的点点头,还要再问,忽的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笑道:“越老越对这些琐事上心,别介意,说罢,想吃点啥?”
“酱牛肉!溜肥肠!”一旁的贾林忽的叫道,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妇人。
妇人抬手在其头上一拍,嗔声道:“有你啥事?你吃啥我还不知道?”说罢,又看向谢飞鱼温声道:“孩子,你说你的。”
“嗯……炒鸭血吧。”谢飞鱼思索片刻,轻声道。
“成!”妇人笑道,转身便要向后走去。
“再来两壶酒!”贾林忽的喊道。
妇人回过身,皱眉看向贾林,片刻后,眉头缓缓舒展道:“行吧,喝点就喝点,不过只有一壶。”
贾林笑着点点头,妇人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你们爷俩就不用掏钱了,这一声梅姨不能白叫,这顿算我请的。”
“这……”谢飞鱼刚要说话,却被妇人打断道:“别婆婆妈妈的,我说请了便请了,你是老贾的子侄辈,在我这吃饭哪有花钱的道理?”说罢,掀起帘子便走入了后院。
刚要出口的话被这翻豪气的言论又给压了回去,谢飞鱼有些无奈,转头看向贾林,眼神中带着询问。
贾林笑着摆了摆手,低声道:“不妨事。”
见贾林不在意,谢飞鱼也就不再多言。
因都是常见炒菜的缘故,做好的也快,不多时菜已上其,妇人上完菜便趴到柜台上,眼神流转间,不时地飘向喝酒的贾姓汉子。
天色逐渐转暗,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些稍有钱财的富农乡绅,见到贾林这个年家护卫后不免心生轻视,可又看见谢飞鱼那略显华贵的衣袍,便会问上几句,听到问话,谢飞鱼也会将之前编排的话再说上一遍,众人不免对贾林高看一眼,心中都会暗想这贾林当年在江湖上似乎混的确实不错。
“可还合口?”贾林饮下一杯酒水,看着谢飞鱼身前的鸭血笑问道。
谢飞鱼点点头,低声道:“确实不错。”
贾林笑了几声,低声缅怀道:“小梅家世代开这酒馆,儿时最喜欢的便是与其玩耍后来她家蹭上一口饭吃,不知为何,当年跟着年大人吃那些山珍海味的时候,便总觉得没有小梅家的好吃,可现在再吃,不知为何,却又有些怀念那些山珍海味了……”说到此处,猛地灌了一口酒水,喃喃道:“可惜啊,回不去了……”
闻言,谢飞鱼心中忽的有些悲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于谢府时想念与母亲在王府的日子,与金玉禄游历时又想念谢府的日子,到现在为复仇加入这鹰狼卫,却又觉得当初与其游历是最好的时光。
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双眸怅然的看着一旁的灯盏,黯然失神。
看着谢飞鱼怅然若失的神情,贾林忽的举杯笑道:“敬过往!敬那些当年的时光!敬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们!敬自己!走一个!”说罢,一仰头,杯中酒水尽数入口。
谢飞鱼不知为何忽的有些感同身受,随着贾林一同举杯道:“走一个!”一饮而尽。
一壶酒肯定是架不住两人这般喝的,不一会儿便已与菜肴一同见底。
“小梅,走了啊。”贾姓大汉站起身,朝着远处的妇人喊道。
那妇人此时也有些忙碌,一边垂头收拾着桌子一边说道:“成,路上慢点,小谢以后常来啊!”
见其忙碌,谢飞鱼与贾林二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一前一后缓步走出院门。
小酒馆位于庄子的边缘,紧挨着茂密的林子,如今天色已晚,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使得那幽暗的树林更加阴森。
“走罢,回去睡觉。”贾林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年府的方向走去。
跟在其身后的谢飞鱼忽的感到有些疑惑,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其身前的贾姓壮汉,如此简单便走了?没有后续?有些弄不明白其叫自己出来这一趟目的何在。
忽的,谢飞鱼瞳孔一缩,他猛地想到了那狙杀了午时的那人,浑身肌肉猛的紧绷,片刻后又缓缓放松,如同平常一般,只是一手如同挠痒般抚上了脖颈,已然做好了万不得已时撕下面具的准备。
行至年府前,谢飞鱼终于有些疑惑的松开手,难道就真的只是请自己吃个饭?
贾林用钥匙打开后门,两人无声无息的步入其中,贾林指了指一旁的小屋轻声说道:“我就在这守夜了,你就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