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雪狮城的一处普通民居内,通体雪白的大鸟立在窗沿上,其脑后,三道洁白的细长翎羽随风轻飘,一双眼睛极有灵性的盯着眼前的瘦弱中年,不时地歪歪头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那瘦弱中年长着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孔,并不好看,但也算不上其貌不扬,若不看其手中正在擦拭的的短剑与一旁满是血水的水盆,只看面貌的话,旁人见到这张面孔的第一印象也大多会产生普通,老实,无害的感觉。
将手中短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中年缓缓闭上双眼,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时间,这才走到桌前,从腰间的一只小巧锦囊内抽出了一张宣纸放在其上,紧接着,又从那极小锦囊内掏出了墨块,切刀,砚台,毛笔等物后,这才坐到桌前的椅上,用切刀切下一块墨放到砚台之上,倒入清水,慢慢的研磨起来。
待浓稠的墨汁于砚台底部晕开,瘦弱中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头,思索片刻,这才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伏下身于宣纸上快速书写着什么,盏茶时间后,原本洁白的宣纸上便布满了如同拓印般端正的字体。
瘦削中年慢慢起身,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一支通体雪白,其上刻有‘天机’二字的小巧竹筒,将桌上宣纸细细折叠后塞入其中后,那雪白的竹筒便渐渐转为乌黑,其上字样也逐渐消失。
中年待那竹筒彻底由白转黑后,这才朝着那窗沿的雪白异鸟轻轻招了招手,那异鸟极为欢快的低鸣两声,张开双翼飞到中年身旁,一双锋利的银爪轻轻地扣在其肩膀之上,极为亲昵的用小脑袋蹭了蹭中年的脸颊。
中年木讷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温柔,似乎也极为享受异鸟的亲近,先是伸出手指,轻柔的刮了刮异鸟雪白的翎羽,这才将那乌黑竹筒绑在其脚上,肩膀朝着窗户一推,柔声道:“去吧。”
随着中年肩膀的轻推,异鸟仿若没有重量般的直接冲出窗户,先是于空中盘旋鸣叫一圈,随后双翼猛地一震,化作一道白虹冲天而起,消失在那云层之中。
待雪白异鸟的身形彻底从云层中消失之后,瘦削中年这才收回了视线,再度算了算时间,慢条斯理的收拾起桌上的物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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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母峰,位于益州与青州之间,此山最初其实并非唤作这个名字,老一辈的人们还是喜欢称呼其本名——‘春白峰’
江湖自古便分为南北两派,益州江湖属南派,青州则属北派。
而近几年,两州两派的江湖人却一直在争执一个问题,那便是这子母峰到底是属于南派还是北派。
其实在多年前,在这座山峰还被叫做春白峰时,根本没有人会为了其属于哪一派这种小事而发生争执,至于为何近几年会有这种争执,原因无他,那便是这子母峰上的宗门——‘天下刀宗’
这天下刀宗与桃花宗,清凉观,龙门宗等历史悠远的大宗不同,若真算起来,其开宗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十余年罢了,可当今江湖上却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瞧不起该宗门,这便是因为,此宗的宗主名为‘周厉山’。
拥有‘当今江湖上的最强者之一’,‘天下刀道登峰造极者’等称呼的‘刀圣’,与‘武帝’‘剑尊’一同位于天机榜之上,位列第三。
这第三其实并非当初的天机阁所立,而是江湖人自己心中的排名,毕竟,武帝的第一是毋庸置疑的,而势力伯仲之间的‘刀圣’与‘剑尊’,人们还是更加倾向于那‘剑尊’韩奕多一些。
其实大多数人心中也明白,这第三第二不过口头之称,做不得真,要真的算起来,也应该是这周厉山与韩奕两人并列第二才对。
这‘天下刀宗’,说是宗门,其人数也不过百人而已,皆为刀道天才,百余人只有一个师傅,那便是周厉山。
正午,子母峰山道边的空地上,数百弟子分散着练习着最为简单的劈砍,虽说简单,但却没有一个人偷懒,挥出的每一刀都用尽了全力。
领头之人是个肥胖中年,一边呼和着挥刀,一边于众多弟子间穿行,绿豆般的小眼睛在所有人的动作上扫过,若发现一点纰漏便会上去踢上一脚,下手极重。
胖子姓黄名飒,阅历在这天下刀宗中算是最老,是周厉山亲口承认的大弟子,周厉山修炼时便是此人代其训练弟子,虽说其训练极为严厉,但众多弟子却没有一个蠢人,蠢人也入不了这天下刀宗,而且,好不容易加入了这天下刀宗,难道是来享福的?
‘砰!’的一脚踹在一名弟子身上,那弟子竟直接被这一脚踢破了护体刀罡,一个狗啃屎趴在了地上,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一个笑其狼狈,似乎对此已然习以为常,趴在地上的那名弟子缓缓起身,眼神纯净没有丝毫怨恨,低声询问自己哪里出了错,在得到那黄飒的细致又一针见血的回答后,重新摆好了架势。
黄飒点点头,刚要迈步,眼角余光忽的扫到一人,连忙弯下腰,肥硕的身躯显得异常滑稽,可神情却很是恭敬,大声喊道:“师尊!”
“师尊!!!”数百人一同伏下身去,恭敬大喊着。
只见一腰佩长刀的魁梧银发老者从山上走了下来,满头的银发下,一张如刀刻般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下山的脚步并未停顿,一道平淡的声音从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有事外出一段时日,宗门一切事物皆听你们黄飒师兄安排。”
“是。”众人齐声道。
黄飒眼中倒是没有丝毫喜色,弓着的腰刚要直起,边听一道隐蔽的声音从心中响起。
“黄飒,过来,随我走走。”
黄飒心知这是那极为玄妙的‘传音之术’,当下便彻底挺直腰板,回过身喊道:“继续练,我有些事情。”说罢,便垂下头,朝着那银发老者走去。
“可知我此次出门所谓何事?”行走在山道上,银发老者忽的出声问道。
黄飒摇了摇头,恭声道:“弟子不知。”
“那孽徒找到了。”老者那双深邃黑眸看向北方,平淡道。
黄飒忽地一楞,旋即收起满脸的恭敬,神色阴沉问道:“可是那残杀同门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