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阁楼内,身穿大红衣袍的女子缓声说道:“随后,当时还尚且年幼的我便被父母送到师傅那里,在六年后才得以返乡,等到了那小牛村后……”说到此处,时间已至凌晨,其长出口气,沉声道:“父母已然被那老怪物……”
“老怪物?鹰狼卫?”谢飞鱼疑惑道。
那女子面具后的眉头稍皱,疑惑道:“这位公子卫,却不知道那老怪物?”
谢飞鱼也不觉尴尬,不知道便是不知道,旋即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这位功力高深诡异的年轻人,红衣女子思索片刻,这才轻声道:“公子在我等红衣统领之上还有一大统领之职?”
露出的金色双眸中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沉声道:“并不知晓。”
女子略一点头,不知道也属正常,忽的想起什么,顿时对身前这位蒙着面孔的金眸年轻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也不说破,缓声道:“这大统领便是统帅我等红衣统领之人,奴家暂且问一句,公子是因何事才要对付这鹰狼卫?”
谢飞鱼稍稍思索,不愿多说,冷声道:“复仇。”
女子了然的微微点头,忽的轻声道:“不知公子听闻‘解星辰’这个名字?”
见谢飞鱼摇头,女子继续道:“这便是大统领,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长什么模样,其在暗中掌控着整个鹰狼卫,只有我们这些红衣统领才见过其几面。”
谢飞鱼面罩后的眉头紧皱,此女之前说起的身世自己倒是没有听出什么问题,可以暂且相信,之后大可请独孤雪查查,若是假还好,那其只后的话也都当不得真,但万一其说的话皆为事实,那么想要摧毁这鹰狼卫,这解星辰可就是自己等人的头号大敌了,想到此处,沉声问道:“那照你的说法,其实你们这些红衣统领是在为这解星辰办事?”
红衣女子微微颔首,缓声道:“此人功法更是邪异,走的是那吸内力,断长生的强盗路子,可吸人功法为己用,他那易容的法子……多半便是从我父亲那里夺过来的……”女子眼中黯然一闪而逝,明亮的双眸看向其手中的血刃,楚楚可怜道:“奴家已将身世全盘托出,不知公子可否将那手中兵刃先收一收?奴家自认为在这锦衣卫中还是有些价值的,难道公子就忍心对奴家动手么?”
谢飞鱼眯了眯眼,手中血刃重新化为一股血流汇入体内,站起身,低声道:“如果我还想找你,该如何?”
一物飞来,一把抓住,只见是一道绘着赤红野狐的玄铁令牌,谢飞鱼转过头,只听那女子娇笑道:“公子只需来情报司出示此物,说是奴家的线人便会有人接应。”
谢飞鱼点点头,将那令牌塞入怀中,单手朝上一挥,那遮蔽了整个屋子的浓厚血雾便被其尽数吸入掌中,身形一晃,化作一团血虹飞出了窗外。
那女子看着其所化的猩红血光,嘴角一勾,喃喃道:“耶律家的金眸,复仇,鹰狼卫,呵呵呵呵……”
大理寺外围,十二时辰住所
如今正是丑寅交替之时,天色一片昏暗,一道血虹直直的冲入一间屋内,化作了一个金眸黑衣蒙面人立在床边。
其缓缓摘下遮住面容的漆黑面罩,一张阴柔俊秀宛若女子一边的面容暴露在黑暗的屋内,蹲下身,探手从床底拿出一只玄黑葫芦,倒转瓶口,轻轻一倒,一柄通体晶莹赤红的无柄短剑便带着剑鞘从那针孔大小的葫芦口掉出,与之一同掉出的还有一张如同人皮一般的渗人面皮,换上走之前留下的衣物,低头将面皮覆于面上,抬头时那张阴柔的面孔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剑眉星目,又将葫芦与短剑一同别在腰间,收拾好一切后,这坐在桌前,细细的研墨。
待墨香溢出,从一旁抽出一张洁白宣纸,一手将长发缕至耳后,借着月光在其上慢慢书写着什么。
写到一半,猛地将笔放下,一拍脑门,无奈的自语道:“失策了,居然没有问她如今的名字……罢了,过几日再去一次吧……”说罢,又举起笔,细细思索一番,缓缓落笔,只见纸上缓缓多出‘段如玉’三字……
深夜,幽州主城城门数里外,多夜不曾歇息过的瘦高青年看着远处城墙的轮廓,紧绷的精神终于微微放松,将一根混铁长棍放在一旁,身形一软,靠在树上,若是现在有北派的江湖人见到他,绝不会将其那张满是泥土与灰尘的狼狈脸庞跟那叱咤雪狮城一带的寒山猴王联系在一起。
那狼狈青年将一双满是灰尘的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块满是污渍的干粮放入嘴中狠狠地撕下一大块,一边咀嚼着一边恨声喃喃道:“宁山…….”
感受着越来越沉重如同灌了铅似的身体,一口咽下干粮,想要起身,却无力的瘫倒在地,渐渐失去了意识……
翻涌的河水,一座小桥横在其上,青年只觉得头脑一片恍惚,阴冷的文士,白发的魁梧老者,健硕的青年,鹰眸的中年,草原打扮的汉子,五个相貌各异的人仿佛就站在那河对岸一般,脸上都带着同样的微笑。
似乎被感染一般,一抹笑意也渐渐浮现在青年清秀的面孔上,抬起脚朝着河对岸走去,如同忘却了一切一般。
不知不觉间已至桥尾,刚要伸出脚迈出那最后一步时,只见近在咫尺的阴冷文士缓缓摇头,伸出一只手按在青年头上,那只枯瘦的手掌竟如同山岳一般沉重,生生的将青年按的向后倒退而去。
只觉得向后倒退的步伐越来越快,青年不解的看着那阴冷的文士,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怎样也无法将胸中话语倾吐而出。
其余四人皆转身向后走去,推出那一掌的文士朝着青年缓缓摇了摇头,嘴唇开合之间,仿佛是说了什么,便跟着四人一同转身,身形渐行渐远,不多时,五人的身影便如同走入浓雾一般消失不见。
青年猛的睁开双眼,双眸之中的水渍被月光映的光华流转,再度拿起长棍,当做拐杖支撑着已然精疲力竭的身躯,一步一步的朝着远方的城墙走去,全因他听清楚了那句话——‘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