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魏央的牢房,暗牢牢门处那个狱卒发出一声声的呼噜声。绛衣暗笑,放轻脚步不去惊醒他,随既悄悄走出牢房。夜似乎更显黑静,空地上的火盆不住地吐着火舌,要将这一夜的静默吞噬。她转头向石楼望去,心里一喜,看来守卫也没想像中那么严。绛衣迅速朝石楼走去,没人把守,也没人注意到这位“公公”。
楼门也并没有上锁,绛衣推开一条门缝,挤身进入。楼内一片漆黑,从袖中取出火折子,一吹,瞬间石楼内便闪动着一丝微弱的光亮。举目看去,楼内排满了木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纸张书卷。绛衣一愣,这么多要怎么找。她向一排书架走去,其中一排,排头放着数本扎好的本子,旁边则放着一些奏章。
绛衣随手抓起那排头的本子,翻了开来,只见页面上写着几个大字:“正元十九年”,看来是当年的一些史料。正元是先帝的年号,这么看来这些史料是以年号时间来排列的,那只需找到天维十一年。
绛衣心里一喜,这正召十九年的本子便不用再看了,她将本子放回书架上,手却一滑,本子落在了地上。绛衣无奈,弯腰去捡地上的本子,不经意间眼睛却瞟到已翻开的一页:正召十九年,十月初十政清殿举行皇后册封典礼,册封尹意犁为后,赐凤印,执撑后宫。
看到此,绛衣不由得一愣,文中提到的尹意犁便是文平皇太后。不过这正召十九年?算起来应是二十一年前,看来太后是生了皇子之后才被册封为皇后的。绛衣正思索着,忽然脑后一阵冷风,她一怔,忙回过头,身后仍旧漆黑一片。
是错觉吗?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会还有第二个人?不过,还是先办正事,绛衣再次放回本子,朝另一个架子走去。
正召二十年、正召二十一年……绛衣心里默念着,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看去,原来史料都是以年份相排的,一个书架上放置的便是一年的史料。正召二十四年!这一年先帝驾崩,年仅七岁的烨泽登基,改年号为天维。
如果这样排列,那么……绛衣用手指数着整齐排列的书架,那么天维十三年就应该在……手指着的书架已到尽头,那一定在第二层。
随即绛衣便向楼上走去,微弱的火光摇曳着黑影,仿佛身后便有人跟着她一般,绛衣一怵,向身后看去,仍旧空荡无人。她加紧脚步,已来到第二层。那放着天维十三年的书架排置在窗边。绛衣怕被楼外的守卫发现,捂着火光小心地向书架移去。
“天维十三!”绛衣拿起排头的本子,上面真写着四个大字,心里欣喜不已手却一刻也不停下,迫有及待地将手中的本子翻开。
“天维十三年二月初八,圣上驾幸瑶云宫,与云惠二妃对饮,酒过数杯。云妃大醉,忽眼直而望君,取桌上之烛盏以刺君。君大惊,躲闪而过,妃紧随不舍,面目狰狞眼露红光,已失理智,频呼其名而不知觉。末,妃扑身向君,却有惠妃相抵,夺其凶器反刺其心。时鲜血涌现,云妃亡。此真乃妇人之毒也,为其父兄之免职而犯弑君之罪,愚者也,歹者也。”
绛衣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些与碧真跟她说的相仿,只是碧真没有提到过,云妃是为父兄被免职才做出大逆之事的。也许碧真认为这不足为道,也许她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原因。而那“面目狰狞眼露红光”不禁让人想到碧乔的死,相隔多年,这两件事难道有什么关联吗?
绛衣翻过一页,接着住下看。
“此后,宫中人人惊恐,皆言云妃之过。云妃者,君之宠妃也。以一己小利而犯上,实乃令人生寒。太后懿旨,查云妃史画云犯上作乱,定满门抄斩之罪,但查史家有功于国,免其死罪,流放幾北。然惠妃史绘烟虽为史家之女,但查其救驾有功,免其死罪,仍居宫中。”
绛衣楚然,自己的妹妹被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家人被流放边陲,而自己虽仍居宫中,但却如同冷宫一样的死寂。她能深受到绘烟的苦痛,能明白她为何而失明,能了解她为何要惩罚自己。为了画云,为了烨泽,为了族人,因为他们都是绘烟所爱的人。
接着又是一页,这一页却只有一行小字,绛衣执着火折子向小字照去。“却有宫中女史查验,疑是中毒而亡,实则妄言,无证可寻,无据可推。”
中毒身亡?看来当年便有人对画云的死起疑了,并不像碧真所说,无人查验,不过只是没找到证据而已。绛衣回想起那日碧乔的死,似乎真有些像中毒,但是更像走火入魔。
不由得一怔,但是当年查验此事的女史却不知是谁,这事属于御籍馆处理,这个女史应该便是大司籍,却不知是哪一位。
天维十三年,一个让人伤痛的一年,即使是皇上也无法改变。太后也是这一年驾崩的,一年之间,他便失去了两个至爱,没人能代替他的悲伤。绘烟说得不错,谁都可以哭,可以惩罚自己,但是烨泽不行,他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绛衣叹了口气,再翻了翻后面几页,便没有再提到这件事了,于是将本子放了回去。难道就只有这么多了吗?她向本子的旁边看去,仍是一摞摞的奏章。对了!灵光一闪,那些奏折中一定提到过此事,即使没有关于画云的,也一定有关于史家流放的奏章。
接着绛衣便从那一摞奏章中抽出一本,借着火光看了一遍,不禁摇了摇头。奏章是太后驾崩之后,安信王奏上的,请求皇上将修筑在颢山的陵墓赐于太后安葬,又提出每年祭祀典礼的一些建议。
绛衣顿时了然,原来每年祭祀太后的仪式是安信王提出的,虽然能表达对太后的哀思敬意,但是年年如此,未免过于铺张。
她放下手中的奏本,正想去拿另一本,突然窗外传来一个吼声:“什么人?”
绛衣一怔,回头只见石楼下有人手举火把,正向窗内张望。心里一紧,顿时慌乱。楼下那人已转头大嚷起来:“快来人呀,有刺客。”随着吼声,瞬间馆门外便有人应声而来。
绛衣心里暗暗叫遭,看来是插翅难飞了,被人抓住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被关入大牢还是就地处死?
“放箭!”窗外有人命道。声音一落,乱箭横飞,“嗖,嗖”如夜空鹰隼,疾扑进窗户。绛慌忙中绛衣向退了一步,脚一拌撞在书架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这边还有一个同党!”楼下又有人嚷了起来。
绛衣一愣,同党?她吗?那刚才那些人口中说的刺客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绛衣急忙转头,只见不远处一个黑影晃动,那才是真正的刺客。
不过现在她却成为了同党,不及多想便有一支羽箭飞驰而过,耳边仍留下嗡嗡着响声,接着又是几支。怎么办?她一点武功都不懂,可怎么应付得来,都怪那个“黑影”,让她也成了箭靶。